《当归[探案]》杯盏千秋

23、第 23 章

　　“把门打开。”

　　这次有乔良一起，傅时羽是从正门进的，他从正门走到后院，把云来客栈的布局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

　　后院就是云来客栈的伙计们住的地方，李香薇在这里也和几个同样做工的姑娘住在一间，就在最边上的角落里。

　　傅时羽进去看了看，除了床褥和一些常用品外，并没有李香薇的其他什么东西，因为李香薇并不是云来客栈正式的伙计，她只是晚间的帮工，所以她的东西大部分都不需要留在这里。

　　查看了李香薇的房间，傅时羽又再一次去看了之前吕芝说到的那个用来传递东西的小洞，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别动！”傅时羽突然出声，吓得乔良立马站住不敢动了。

　　然后就看到傅时羽走过来屈身蹲下，认真查看地上几株枯萎的柳桂草，乔良不明所以地跟着蹲下，发出疑问，“怎么了？”

　　“这里。”傅时羽指着旁边三株倒在地上的柳桂草给乔良看，刚一抬眼就看到乔良一脸迷惑的样子，傅时羽恍惚了一下，他还以为对面是时玉离呢。

　　时玉离总是能一个眼神就明白他的想法。

　　傅时羽只好开始给乔良解释，“这三株被人拔过，只是并未拔掉，不知是何原因只拔了一下就停止了。”

　　“拔的人就是李香薇？”

　　“没错。”傅时羽拍拍手站起来，“这柳桂草并不难拔，当时身中蜀椒毒的李香薇就算身体晕眩，再多拔几下也就出来了。”

　　傅时羽解释完，心里疑虑更甚：解药已经近在迟尺的李香薇到底为何放弃？

　　连自己生命都主动放弃的人，傅时羽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李香薇自己服下的蜀椒毒了，不过转念一想就否决了这个猜测，若真是她自己，她便没有理由再去寻找解药了。

　　傅时羽自认为没有遗漏云来客栈的任何一条线索，但最后还是没想出给李香薇下毒之人。傅时羽回想着这两日的线索，和乔良又去县衙停尸房查看了一次李香薇的尸体。

　　傅时羽刚一走出县衙，就看到时玉离正激动欢喜着，满脸雀跃邀功似的跟他招手，“傅大哥，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

　　“升堂——”

　　江夏郡的县令卓询威严地坐在高堂上，一拍惊堂木，下面的两列衙役齐声高呼，门外围观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都在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卓询感恩戴德地搬来两把椅子放在一侧，让傅时羽和时玉离坐着，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要是朝廷派来调查的人到之前，自己还没能破案，那怕是头顶的乌纱帽不保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此刻他感恩戴德的救命恩人，正是来调查他的人。

　　另一侧，卓询的师爷正在执笔记录案情。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人杨田，是松阴客栈的伙计。”此时杨田正跪在下面一五一十地回答，毫无畏惧，反而更多的是一脸茫然。

　　他是被时玉离亲手抓来的。

　　“说，你为什么要杀害李香薇？”

　　“小人没有杀人啊，请大人明察。”杨田赶紧磕头，不住地喊冤。

　　“这……”卓询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时玉离和傅时羽，讨好地笑笑，然后抬手跟所有人解释道，“这两位是我们衙门请来破案的帮手，接下来就让他们来问你，你可要知无不言，不得隐瞒！”

　　“是是是，小人明白。”杨田还是一副备受冤屈的样子。

　　时玉离从椅子上起身，慢慢走到杨田面前，边走边说道：“既然你说自己是冤枉的，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仵作查验，李香薇是在寅时到卯时之间死的，死因为蜀椒毒，应该有很多人都知道这种毒吧？”

　　时玉离问门外围观的众人，不少人点头称是，议论纷纷，还跟其他不知道的人解释。

　　“蜀椒毒呢，非常常见，要三个时辰才会毒发，所以李香薇的中毒时间就在亥时到子时之间。”时玉离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杨田话锋一转，“前天晚上亥时之后，你去了哪里？”

　　“小人哪也没有去，就在客栈。”杨田立刻反驳。

　　“好，那就请人证吧。”时玉离转身对卓询道，“大人，请传李三和王秀才吧。”

　　不一会儿，衙役就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两人一起跪下，靠近时玉离的这个人先答道：“小人李三，是松阴客栈的伙计，也是和杨田同屋住的，小人前天晚上亥时下班之后回房的时候，杨田说他要出去一趟，后来小人等了一会儿他也没有回来，小人就睡下了。”

　　“小人确实出去过，但这也不能表示小人就是去杀人了啊，请大人明鉴！”时玉离还没说话，杨田听完李三的话后就急急争辩。

　　卓询犹豫接道：“也是……”

　　“确实不能，你呢也不要着急，我话还没说呢，我现在只是想说你确实出去了，而且你特意赶到亥时三刻之前回去了，因为你要亲眼看着吕芝母女出门去。你一早就知道王秀才伪造了一封书信骗她们母女出去，所以你利用王秀才将她们引到了城边的柳树下，而你却把李香薇引到了三家巷子里……”

　　“我没有，你纯属污蔑！”

　　“安静！”卓询此刻有点儿父母官的气势了，一拍惊堂木让杨田闭了嘴。

　　时玉离又继续道：“吕芝母女三人收到了王秀才伪造的书信，于此同时李香薇也收到了杨田约她到三家巷子里的信。”

　　旁边的傅时羽起身拿出一块丝绸包裹的证物递给卓询，卓询打开一看，里面乱糟糟的一团纸，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封信，卓询皱着眉一点点慢慢展开，上面的字迹已经不清楚了，但还能看到“亥时一刻”“三家巷子”几个字，但是却没有署名。

　　“大人，这是从李香薇的胃里发现的。”

　　听到傅时羽的这句话，卓询立马甩开了手里的那团湿漉漉乱糟糟的信，捂着鼻子对衙役道：“拿去给杨田看。”

　　傅时羽在李香薇房间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之后，又去查看了李香薇的尸体，他总觉得漏掉了点儿什么，直到让仵作剖开李香薇的尸体，在她的胃里发现了这封信。

　　不知是何人所写，不过刚一走出县衙就遇上了时玉离，之后便什么都清楚了。

　　衙役将信拿给杨田，杨田只看了一眼就立马道：“大人，这封信又没有署名，怎么证明是小人所写？”

　　时玉离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笑了笑决定给他个痛快，“杨田，你本是云来客栈的伙计，因为偷窃被云来客栈赶了出去，这才又去了松阴客栈，是也不是？”

　　却不想在松阴客栈还是改不掉偷窃的恶习，上次被老板赶出去的时候闹得纷纷扬扬，时玉离也碰巧听了一嘴。正是因为这，时玉离才将杨田与李香薇的关系联系了起来。

　　这点儿很多人都可以证明，杨田自然也承认，“是。”

　　“云来客栈是城里最大的客栈，所以工钱也是最多的，你被赶走之后，掌柜便找了李香薇来帮忙，你由此嫉恨李香薇，所以才一直纠缠威胁她给你银钱。但李香薇一面受着父亲的索要，一面又受着你的纠缠，自然不肯给你，但又苦于你的纠缠无计可施。前天晚上，你在信中应当就是说要最后一次，所以李香薇才会毫不怀疑地赶去。”

　　早就被带到堂上的吕芝一家此刻就站在一边，听到时玉离说着这些缘由，吕芝大婶儿悲痛地问道：“香薇从未跟我们说过这些，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为什么？”时玉离一改对吕芝一家和善友好的态度，突然生气起来，“因为你们不会帮她！”

　　不久之前，时玉离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每次见到吕芝母女母慈女孝的场面的时候，为何心中会涌上一股为何不舒服的感觉，甚至是一股恶心的寒意。因为她们三人的母慈女孝，是李香薇日日操劳，忙完农活又去当伙计换来的。

　　但换来的是什么呢？是母亲对外人热情慷慨却对亲生女儿毫不担心，在一贫如洗的时候还要将刚到手的银钱挥霍一空；在知道女儿死后只是担心以后的生活；是妹妹自私冷漠，面对姐姐的死亡毫无哀伤。

　　“会不会是大姐赚了好多钱，要带我们吃好吃的！”时玉离回想起李香薇最小的妹妹当时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只感到遍体生寒，天真得残忍。

　　时玉离也知道了为何李香薇在见他们第一面的时候就露出嫌恶的眼神，因为她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时玉离等人的到来，会让她们本就穷困的家里雪上加霜，而她的母亲，只会分文不取，彰显自己的慷慨热情。

　　因为，她有一个可以永远依靠的大女儿。

　　吕芝可以什么也不用操劳，因为有大女儿；李香梅和李香兰可以什么也不用担心，因为有大姐姐；王种可以继续酗酒无度，因为有大女儿。

　　时玉离不愿再想，只对着这虚伪自私的一家人补充道：“杨田是害死李香薇的凶手，但你们，同样是害死她的真凶！”

　　时玉离愤怒骂完之后，又继续对着杨田道：“李香薇以为你是找她说清楚，但你本就是想杀了她，因为你不甘心你的活计被她抢走，被一个体力不如你，你看不起的弱女子抢走。”

　　“李香薇到了巷子之后，被你按着灌下了早就准备好的蜀椒草制成的毒药，你为了毁灭证据，还将李香薇拿在手里的，你写的那封信也一并给她并着毒药灌了下去，你本来是要把她绑在巷子里等待毒发的，却不想李香薇挣脱逃跑了，跑回了云来客栈。”

　　“这全是你编造的，你可有什么证据？”杨田还是抵死不认。

　　“你想要证据是吧？”时玉离上前一把将杨田的胳膊掀开，小臂上有一道明显的抓伤，“这就是李香薇挣扎时候抓伤的。还有，三家巷子里的麻绳，地上的痕迹，加上你房间的毒药瓶子，这些够不够？”

　　杨田一下子卸了力，瘫倒在地上，不发一言。

　　时玉离继续一一补充，“你本就擅长偷盗，也认得吕芝母女，所以在她们刚到松阴客栈的时候，你就发现了王秀才伪造的那封书信，你并不知道是伪造的，但却使你的计划更加完美，你已经想好事后可以嫁祸到王秀才身上，所以在我们去的时候，你急着就告诉我们王秀才逃跑了引我们去抓。”

　　“就因为一份活计，你就如此嫉恨一个无辜的女子，要至她于死地？”一旁的傅时羽听完也忍不住厉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