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西门吹雪

1、chapter 1

　　“连微波炉都不会用，你婆婆怎么教你的？”
　　母亲气急败坏的低哼，摔摔打打的钻进了厨房。
　　身后的小女孩，背过身去，大眼眨了又眨，眼泪不由的落下来。婆婆……还有爸爸……
　　他们那么疼她，别说微波炉，连一点家事、都不曾让她做过。婆婆说，欢欢宝宝还小，只要乖乖的就好。
　　然后，婆婆会拨拨她的小脑袋，用她那满是皱褶的手抚她的小脸。婆婆，婆婆，欢欢想你……
　　“程欢，傻站着干什么，没听见门铃响吗，还不去开门！”
　　厨房里母亲的声音传过来，程欢一激灵，颠颠的跑过去开门。
　　门外，湛蓝的天空下，那衣袂飘扬的清朗少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那时还是个陌生人，她从遥远的乡下来，从没见过那样俊朗漂亮的男生。只得呆呆的、挂着满脸的泪痕望着他。
　　那一年，她八岁，他十四岁。

　　父亲病死了。
　　家里只剩婆婆一个大人了。小叔常年在外地打工赚钱，极少回家。婆婆一个人，自己尚且力薄，更无法全力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这样，她被送回了母亲手上。
　　她两岁时，父母离婚。母亲在美国独居，小小的她被扔给了父亲，回到了小岛上的故乡。那小岛，是她的童年最美的梦。她可以尽情的在山林间穿梭，在溪水里挽起裤脚捉鱼虾，绕着祖母的脖子细数她头上的白发。
　　可在这里，她只会让母亲嫌弃。母亲和婆家一向势同水火，用她自己的话说，“不是一路人”。
　　家里还有个姐姐，程真。并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却远比她更似母亲的心头宝贝。程真是姨母的独女，姨母死的早，过养到母亲名下。
　　比起程真的聪慧过人，她是逊色太多了。
　　不怪母亲把一门心思都寄注在她身上。她十一岁，因为成绩优越，在学校里被人夸成天才少女，连连跳级，而且还被甄选到Jackie Chou门下，接受特殊的教育方式。
　　这些哪是她比的了的。
　　初到美国，光是语言一关，已将她折磨的半死不活了。那些小蝌蚪似的字母，在她眼前晃啊晃的，让她头痛极了。每次金发碧眼的外籍教师点到她的名字，她说出的句子总是一塌糊涂。
　　她不喜欢这里，虽然有母亲，可这里不是她的家。

　　每天放学后，程真会带几个同学回家温习功课，直到很晚才回去。母亲白天要工作，晚上也要打工，中间抽了空急匆匆的回来给他们准备晚饭，时间上总是来不及。
　　偏偏小小的程欢一点忙也帮不上，母亲一着急，口里就免不了责骂几句。
　　程欢不知道母亲话里的轻重，心里怕极了，躲到母亲看不到的角落里，偷偷的哭。
　　有一次，母亲赶晚班去了，程欢一个人在厨房里切水果，一个不小心，刀子划破了手，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程欢委屈极了，对着鲜红的液体不知如何是好。
　　刀子上有血，桌上有血，地上也有血。手上的伤口针刺似的疼，母亲又要骂她了。
　　程欢另一只手死命摁住伤口，却仍是血流不止。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怎么办？程欢慌了，坐在地板上低声啜泣起来。心里着急，又不敢哭出声来，让房间里的姐姐听到。
　　不知哭了多久，身后一条长长的阴影笼罩下来，一双修长的手停在她的肩上：
　　“乖女孩，为什么躲在这里哭？”
　　程欢咬着唇止住哽咽，回过头去。是他，那个漂亮的哥哥。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哥哥。
　　每次他来程家的时候，她总要找机会躲在门后看他几眼，她才会安心。
　　望着那么近距离的一张脸，她有些呆了，舌头不听话了，根本回答不了他。
　　还是他眼尖，一眼瞄到了她的手指，急忙拉起她，找来面纸和药箱处理伤口。
　　他皱眉的样子可真好看。程欢在他低头的时候，仔仔细细看他。
　　“疼吗？”他问。
　　程欢呆呆的，不讲话。
　　他以为这个孩子吓坏了，轻声的哄她：“别怕，绑上了OK绷，明天就不会痛了。”
　　说着，在她的伤口上轻轻的吹气，小心翼翼的贴上药布。
　　“好了。”他把她的手指擦干净，放在手心里握着。
　　“你是娇娇的小妹吧？好乖的孩子。”他拢拢她额前的乱发，“我是你姐姐的同学，卓西风。你可以叫我卓大哥，或者风哥哥，记住了吗？”
　　她还是不讲话，睫毛上还留着晶莹的泪珠，楚楚可怜。
　　“女孩子的眼泪是最珍贵的，不可以再哭了。去客厅看电视吧，小心别碰到伤口哦。”
　　她不走，看看桌上没切完的水果和地上的血渍。
　　“你还小，怎么能干这些事？”他又皱眉了。在他的眼里，每个女孩子，都应该像小公主一样。
　　她摇摇头，拾起地上的刀。
　　他握住她的手，把刀硬是夺了过去，啪的丢在桌上。又推着她的身子，拖到门外，霸道的说：“不许再进去了。乖乖去看电视，程阿姨回来我会和她交代。”
　　后来，不知道他和母亲说了什么，母亲再不让她碰刀子之类的利器了。
　　那时，大她几岁的卓西风，在她幼小的心里，像保护神一样。

　　后来程欢知道，卓西风是最常来程家的几个同学之一。同来的还有和程真同龄的冰和炎。他们几个都是被Jackie Chou选中的孩子，除了要上学接受正常的教育之外，还要完成Jackie交给的特殊“作业”。卓西风是其中唯一的男孩。
　　渐渐熟识之后，他们对她都很好，像对自己的小妹一样。
　　冰是个很冷的女孩子，寡言少语，很有“大姐”的风范。和内敛的程真性格十分契合。炎和冰是双胞姐妹，十几岁已经有了倾城的美貌，为人也外向的多。她和卓西风站在一起，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似金童玉女一般。
　　程欢做梦也没想过自己将来能变得那么漂亮。
　　母亲嫌她笨、脏，外面的小孩子嫌她土里土气，蹩脚的美语发音总让她在人群中格外的鹤立鸡群。
　　姐姐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初显锋芒、备受称赞了，她却连一所肯收纳她的学校都没有。
　　她很自卑，于是更加紧闭自己的心房。在别人眼里，她变成了一个沉默、笨拙、甚至有点自闭的孩子。
　　她怀念记忆里的那个小岛，这大都市让她不习惯。

　　除了在语言学校的时间，她都会待在家里帮着做家事。
　　等她终于有书读的时候，家事已做的非常熟练了。
　　九岁时，程欢终于被圣杰斯学院录取，开始读小学。
　　圣杰斯是当地最著名的一间学院，学生大多半是华裔。美国各地的华侨每年花大把的银子把他们的子女送入这间学院。
　　学院的老师是全国教育领域驰名的教授，校舍也是一流，能顺利入学的很多是贵族子弟。
　　程欢很幸运。但是这不是她自己办到的，也不是母亲办到的。是风和冰去和校长亲自说情，碍于他们的雄厚背景，校长才破例同意。
　　冰家里所属的铃木集团和风背后的庞大家族，每年为学校捐助的资金，不知道有多少。
　　程真也在这所学院就读。不过，她是因为智商过人受校委会力邀进来的。

　　第一天入学的时候，程欢跟在姐姐身后，搭公车到了学校。气势恢弘的大门让程欢心生胆怯。学校门口，有各式的名贵轿车一字排开，望都望不到街尾。
　　程欢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双手紧紧扣住了书包的背带。
　　前面正在阔步走着的程真也停下，疑惑的看着她。
　　周围一片异样的眼光飘过来，程欢更加不自在了，头深深的低着，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学校，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程真无可奈何的折回来，扯着她走了进去。

　　这样，程欢成了圣杰斯学院小学部的新生，在这里一待就是12年。

作者有话说

　　更新一点，结束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