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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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烈烈一场风波，最后随着陈永昌和贺群被捕而暂歇，徐政道将收集到的证据连同长公主带给圣上的家书，一道快马加鞭送回了京。
扬州城内仍是一片和谐，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未因这两位大官乡绅的落马而受到影响，最多也就是茶余饭后多了一道谈资。
日子兜兜转转便到了五月。
芒种之后，江南的雨渐渐多了起来。
这日入夜之后，下了一整日的雨才渐渐停歇，乌云散去，露出些月光来。
纪家宅院里一片静谧。
忽而，一道黑色人影从墙角匆匆掠过，轻车熟路地拐进一处院子，又悄无声息的从窗子翻了进去。
那人落地后顿了顿，待到屋内没有其他声响传来，才放心地向内间走去。
床帐垂挂下来，看不清内里光景。
那人立在床榻前左右观察一圈，径直走向了一旁的妆台。
他轻手轻脚的将桌上的匣子抽屉一一拉开，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又一无所获，不禁皱起了眉头。
许是觉得闷，他一把扯下面上黑布。
竟是荀佑。
他喘了口气，视线在妆台上转了几圈，却还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难不成不在这里？
荀佑心中疑惑，打算换个地方找找。
谁知脚下刚有动作，便听到身后床榻上传来细细轻响。
他动作一愣，迟钝地反应过来要藏，却已经晚了。
“荀佑？”
床帐被掀开，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清丽小脸。
因着天气炎热，纪云杉睡得并不安稳，是以即便荀佑动作再轻，她还是被吵醒了。只不过她本以为是南枝或金蕊来寻东西，却没想竟会是荀佑。
“你怎么在这？”纪云杉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荀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知所措，侧身立在妆台前，半天没有动作。
“我……”他看看纪云杉，又看看自己的一身装扮，挣扎良久，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我是来找东西的。”
“找东西？什么东西？”
荀佑再一次卡壳。
他表情几番变化，心里斟酌着该如何将此事告诉她。
“我找……”
看着纪云杉尚不清醒的双眼，荀佑决定破罐子破摔。
“我来找之前给你的那块玉佩。”
“玉佩？”纪云杉确实还没有完全清醒，尤其是在看到是荀佑的时候，警惕更是一降再降，“啊，我都把这事忘了，事情已经结束，是该物归原主。”
说着，她似要起身，荀佑见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正要辩解，却见她探身去了床榻内侧，一番翻找，将那只装玉佩的匣子递了过来。
“给。”
屋内没点灯，只有屋外月光洒落进来，勉强照亮了窗前的一方角落。
荀佑看着坐在床上的人，顶着一副坦坦荡荡的神色，将玉佩递给他，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实在过分。
于是他决定和盘托出。
他半天没有动作，纪云杉觉得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转身去外间搬了把凳子来，坐在了她面前。
纪云杉忽然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
一样的夜晚，一样的月光，他穿着同样一身黑衣，与她坐在同样的位置面对面。
她恍然发觉，两扔竟才认识了两个月。
可却漫长得像是两年。
荀佑似乎也注意到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今夜这情景，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啊。”
纪云杉垂眸，“是啊，哪页我寻死，多亏了世子殿下出手相救，不然，我此刻恐怕早已是孤魂野鬼了。”
见她情绪似有些低落，荀佑便岔开了话题。
“我不是来要回玉佩的。”
纪云杉疑惑，“那你找这玉佩是要……”
荀佑叹了口气，戳了戳额角，索性一闭眼，一咕噜说了出来。
“我骗了你，这玉佩是假的，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他低头致歉，却半天不敢抬眼看纪云杉。
半晌，头顶才传来一声轻笑。
“我就说嘛，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会如此随便就交给别人。”
一听这话，荀佑顿时急了，“不是，我当时只是脑子一抽，我是相信你的，真的，我真的愿意把玉佩给你，就是当时我这个……”
他匆忙解释，生怕被误解，但越是心急，却越是嘴笨，半天说不清楚一句话。
“反正，是我骗了你，真的对不起。”荀佑有些懊恼地垂下头，像在等着死刑宣判。
室内一片寂静，谁都没说话。
一室清辉，纪云杉望着眼前头颅低垂的少年，一颗心像是被窗外那月色朦朦胧胧包裹起来，在这闷热的夏夜，缠绕起舒爽的清凉。
她又想到了两月前的那晚，她在绝望中被月亮抱了满怀，自此逢生。
“荀佑。”
她轻声唤道。
“谢谢。”
声音轻柔，尾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未正式对他表达过感谢。
荀佑愣了下，缓缓抬头看向她，神情疑惑，“谢……可我不是在道歉嘛……”
纪云杉忽然笑了，也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今夜的荀佑与平日不同。
多了一些可爱。
“那，我先原谅你，再说谢谢。”
她认真的语气让荀佑也有些恍惚，眨了眨眼，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我这道歉是不是很不真诚啊？”
纪云杉摇头，“你的道歉我已经接受了，现在，是我在想你道谢。”
荀佑有些不好意思，“道什么谢呀，本来我接近你也是……不怀好意，你用不着这样。”
“该谢的。”纪云杉认真道，“说是利用，但你也并没有让我做什么，反倒是帮了我很多，包括让纪家付出代价，这些我心里都记着。”
她微微敛眸，神色黯然。
借着夜色，有些深埋心底的话，不知为何，忽然有了想倾诉的欲望。
“其实那并不是我第一次想寻死，那条白绫在我母亲去世之后，就被我藏在箱子里了。每一次他们带我出去，回来之后，我都会看着那只箱子出神，一坐就是一整夜。”
“我经常想，是不是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她自嘲一笑，“可我还是太懦弱了，连死都不敢。”
她继续道：“遇到你之后，之所以我会下定决心，也是因为意识到你的身份与从前那些人都不一样。纪荣一定会想尽办法抓牢你，到最后，我的下场只会更惨。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直接自我了断。”
“我……”荀佑想要解释，却被纪云杉打断。
“可你救了我。”她神色认真，“让我明白你不止是身份与那些人不同。”
荀佑顿住。
“所以我想相信你一次，或许你真的有办法可以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她笑，“荀佑，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真的谢谢你。”
她笑得轻松，似乎那些战战兢兢的过往都已被她抛之脑后，可荀佑只觉得那笑容分外刺眼，他只要一想到那晚她生无可恋的模样，心就如针扎般刺痛。
他与她认识不过两月，却已见识过纪家人对她几次三番的羞辱打骂，这般习以为常，可见这样的事她从小到大经历过多少。
他怎能就这么过去。
他望着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心底有个欲望呼之欲出。
“你对我……就只有感谢吗？”
气氛像是凝滞了一般，荀佑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置于膝上的双手缓缓握紧，紧张得快要窒息。
窗外月色明亮，他看到纪云杉的眼眸逐渐放大，而后像是染上了一层水色，波光粼粼，闪着莫名的光彩。
她与他一样，两手紧张地攥着衣袖却丝毫不觉。
她嘴唇翕动，似要开口，却又垂下头去。
那双水眸消失在眼前，荀佑才感觉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可话已说出口，他不想再继续退缩了。
“我喜欢你。”
他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几乎是瞬间，他便感觉浑身燥热，耳朵脸颊爬上一抹不可说的绯红。
对面的姑娘与他一样，浑身一颤，耳尖也染上了红晕。
荀佑清了清嗓子。
他发现这话一旦说出来后，再继续就没有那么难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起初只是觉得既然要演追求的戏码，自然不能委屈你，便想着搜罗些好东西送你。后来我见你在纪家受了委屈，下意识就想着要替你出气。再后来，我便见不得你有半点难过，总想着怎么才能哄你开心。慢慢的，我才意识到，我可能是喜欢你。”
他慢慢说道：“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就想，既然你是要逃离纪家，那我把你带在身边，是不是也算，可有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其实真正下定决心，是在别苑把你从倭寇手中救回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结果，所以才会去请求姑母收你做养女。”
他苦笑，“又要道歉了，让你跟着姑母这件事确实没那么多理由，只是我的私心。”
他慢慢说完，正想着再怎么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却听到对面传来低低的抽气声。
荀佑吓了一跳，弯腰去看，正看到一个豆大的泪珠滴落，一时间慌了神。
“不是，你怎么哭了，别，我……”
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应对，慌乱之下扯着袖子去帮她擦拭，却在看到袖口不知在哪里蹭上的灰的时候顿住了动作。
他一番手忙脚乱，倒是让纪云杉鼻腔里那股子酸涩劲退去了几分。
她笑笑，抬手抹去眼角泪水。
荀佑松了口气，“还说不想让你难过，结果自己却把你惹哭了。”
“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很开心。”她说，“荀佑，谢谢你，真的。”
她的神色依旧认真，但说不出哪里又有些不一样。
荀佑故意逗她，“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只有一句谢谢啊？”
纪云杉笑起来，眼角还有些晶莹。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而又郑重地说道：“荀佑，我以前从未去过京城，此去也不知会遇到什么，所以日后，就要拜托你了。”
少女轻柔的话语拂过耳畔，荀佑一颗心像浸泡在糖水里，嘴角的笑意忍都忍不住。
“好。”
他同样郑重地答道。
夜色漫长，但黎明总会到来。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