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那颗星星（全文）》何知南

5、他的前女友

　　“好喜欢他。”
　　这是何成溪在新买手机的备忘录上写下的第一句话。

　　转眼间就快要放寒假了。
　　距离上次和郑景林见面已经一个月了，不，具体来说，是一个月零六天。

　　那天在酒吧庆祝结束后，已经是深夜11点了。

　　郑景林打车送何成溪回宿舍，说完再见后，何成溪转身准备上车，刚坐到车上，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郑景林把他从车里又拉出来了，“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啊……？”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没问题的。”

　　何成溪知道，郑景林不住在学校的宿舍，他是杭州本地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住。

　　“这是你第一次来酒吧吧？而且，今晚你是不是喝酒了？”

　　“我……”糟糕！被发现了，何成溪脸又红起来了。

　　刚才在郑景林上台唱歌的时候，何成溪被学长学姐故意捉弄，喝了被调换的冰可乐。看着他被酒呛住的样子，他们一脸捉弄成功地大笑起来。

　　何成溪有点无措，旁边的学长又递过来一杯酒说：“已经上大学了，以后会经常出来玩，学着喝酒吧，要不然多扫兴。”

　　担心是自己影响了大家今天开心的情绪，何成溪心里有些自责。于是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用低不可闻地声音小声说：“不好意思，我……”

　　结结巴巴，紧张得连一句话说不完整，何成溪突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于是住了口，一鼓作气，直接接过来学长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但喝得太猛，又被呛到了，“咳咳……咳……”

　　何成溪的反应好像取悦到了学长学姐们，他们立即哄笑起来。

　　何成溪的脸红得发烫，不知是觉得自卑还是羞愧，总之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旁边继续传来嬉笑打趣的声音。

　　“看来不是装的，是真的不会喝。”

　　“哎呀，我猜错了，我输了。”

　　这是何成溪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只是他们打赌取乐的工具人罢了。

　　“喂！都怪你，害我打赌输了。你今天为什么来这里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旁边的一个学姐一脸不开心地朝何成溪抱怨道，不友好的眼神直直射过来，眼里的厌恶一清二楚，丝毫不加掩饰。

　　“我……”何成溪突然心里传过一阵刺痛，茫然地张了张口，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何成溪傻傻地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围在他身边的学长学姐们越肆无忌惮地从上到下打量起了他。因为郑景林不在场，他们也不再掩饰了，肆无忌惮地开口，赤裸裸地开始嘲讽起来。

　　“我们都是本地人，和景林认识好久了。你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呀？为什么总是缠着景林？”

　　“不用问他，你看他穿的什么衣服呀，一点儿都上不了台面，真不知道是来自哪个小地方。”

　　“还有，为什么总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呀，看着就让人讨厌，不知道为什么景林今天要叫你过来。”

　　“景林是同情他吧。看他可怜……”

　　七嘴八舌的声音把何成溪包围住了，在酒精的影响下，他的意识开始渐渐有些模糊，只觉得太吵了，吵得自己脑袋都痛。

　　“别说了，怎么说的怎么越来越过分了，景林知道也会生气的。”

　　“哈哈……什么？真好笑，景林会因为他而和我们生气？他这样的人配和我们在一起玩嘛。”

　　“少说几句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出来玩就开开心心的。”

　　为何成溪说话的学姐转身过来，把他悄悄拉到一旁，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别在意，富二代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所以……”

　　何成溪的头低下来，心里莫名地涌出酸涩的情绪。

　　他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圈子，本来就不该有交集的。

　　“之前准备迎新晚会的时候，我看你和景林相处得很好。你知道景林家里的情况吗？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做朋友的。”

　　学姐没有等何成溪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景林就是这样，对谁都好，永远彬彬有礼，和颜悦色，但那只是他的教养要求他如此做，可是实际上他很冷漠。他的心里，其实很难有人能真正走进去。”说着这些话的学姐目光飘向远方，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可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地胡闹。你呢？你刚刚上大学，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的新人生才刚刚开始。你拿什么和他玩？离他远一点，对你来说才最好。”

　　何成溪听到这里，心里的酸涩堆积得越来越多，好像把一大颗酸柠檬切成片，丢进一杯热水里，酸味立即蔓延，迅速挥发在空气里。

　　何成溪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只想逃离这里。

　　或许今晚本不应该来。

　　“谢谢学姐告诉我，我明白的。但是我的人生，我想自己决定怎么生活。想和谁做朋友，也应该是我自己决定。”虽然今晚被人瞧不起，但何成溪的骨子里并不是一个被困难轻易打倒的人。所以他直接对上面前人的视线，斩钉截铁地回答，脸上的表情认真严肃。

　　一旦他认定了某件事物，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去争取。

　　勇敢，执着地去爱，去付出，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听到成溪这句话，学姐没有生气，反而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原来也是一个倔强不听劝的人呀……”

　　“那祝你好运吧。”

　　“对了，我叫许夏，是景林的前女友。”莞然一笑，如娇艳的红玫瑰般美丽动人。

　　留下这一句话，许夏转身离开，扬长而去。

　　成溪被这一句话震惊到，在原地待了很久，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刚才那句话，“景林的前女友……”。

　　等他回到他们的桌位上时，郑景林已经从舞台上下来了，正和朋友们一起喝酒聊天。

　　看到何成溪回来，大家好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一样，一切像刚开始一样恢复如初。

　　看着桌子对面的许夏，何成溪表情复杂，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但许夏却放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始终没有看他，目光只是停留在手边的酒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次庆祝晚会的派对，许夏没有待到最后，中途有事就先走了。

　　等到最后大家离开酒吧告别的时候，何成溪这才知道之前许夏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辆接一辆的豪车开过来，接走了学长和学姐们。他们的司机早早地在车库里等他们，这些少爷小姐们什么都不需要管，只需放肆地玩到半夜，反正最后会有司机把他们安全送回家。

　　而自己，今天是坐地铁转公交，耗时一个小时才来到这里。

　　何成溪刚刚在许夏面前，振振有词的模样突然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面，他不明白当时自己是从哪里突然生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信心。

　　“在想什么？快上车吧。”郑景林的话把何成溪的思维拉回到当下。

　　看着眼前的豪车，何成溪突然有了一种抵抗的情绪，他不想上车！

　　在今天之前，他以为他们还有可能做朋友，但是……

　　现实的差距突然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他面前，不容他逃避。

　　“快点……”郑景林催促着，“这里不能停车。”

　　何成溪回过神来，赶快上车。

　　一路上，前面的司机专心地开着车，一句话也没有，尽可能地减弱存在感，把车内空间留给后排座位的两个人。

　　何成溪也沉默着，车厢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过了一会儿，郑景林突然出言打破了他们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今天你不开心？”

　　“不……不……我很开心，今天能听到你唱歌，我真的非常开心，你的声音很好听，每次听到我都觉得非常治愈，但同时又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治愈，充满了力量和希望。”郑景林重复了一遍何成溪的话，嘴角缓缓上扬，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心底的真正笑容，“很有意思的评价。”

　　“之前你在开学典礼上的《星光》，我已经听了几十遍了……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会听……”何成溪偏头，被郑景林好看的笑容迷住了，眼睛里的喜欢和兴奋不加掩饰，在郑景林看来格外动人，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听你唱歌的时候，我感受到了被治愈的感觉，但同时，我却觉得在歌的背后，有很浓重的孤独感和挣扎感，好像你也在渴望被人治愈……”

　　何成溪被郑景林的笑容鼓励到了，于是越说越起劲，最后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但话一出口就觉得有点不妥当，于是立刻住了口，不安地抬眼看向表情一僵的郑景林。

　　“我相信你，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会骗人的小孩。”郑景林的表情迅速恢复了自然。

　　“ 什么小孩？我只是比你小一岁而已。”何成溪在心里暗暗说道，有点不服气，干嘛总拿自己当小孩。

　　突然回忆起来，郑景林和他相处的时候，一直以来好像都是对待小孩的感觉。

　　准备迎新晚会的时候，他有很多不懂的东西，郑景林都会手把手耐心地教他，看他学会了，郑景林总会露出欣慰的表情。

　　偶尔他做得好，郑景林心情好的时候，总会随意地摸摸他的头发，就好像……好像……对待一只听话的宠物小狗！

　　他对自己应该不会有那样的心思吧，贺成溪的心头笼上一层淡淡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只是自己单方面地喜欢他而已。

　　何成溪想开口问问郑景林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但是抵挡不住突如其来的酒意。

　　车厢里温暖舒适，他是真的困了，眼睛努力地眨了眨，斗争一番之后双眼还是不受控制地闭上了，脑袋好像也不能再思考了。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何成溪在郑景林的旁边睡着了。

　　等何成溪再次醒过来，车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是被郑景林叫醒的，他的声音真好听，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痒痒的，像羽毛轻拂一般，心被轻轻地撩拨着。

　　一睁眼，成溪就看到了景林的脸正近距离地贴近自己，两个人的鼻尖马上就要碰上了。

　　只是一个对视，何成溪的大脑完全不能思考，下意思地向后挪动了一下身体。

　　但脸上泛起的红晕却无法隐藏，像一朵艳丽的红桃花一样霎时在他白皙干净的脸上绽放开来，漂亮极了。

　　是不是车厢里的氧气不够？好像快不能呼吸了，何成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

　　郑景林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身体放松地靠在后座上，就这样好整以暇地盯着何成溪的反应。

　　是今晚喝得太多了吗？

　　眼前这个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慌乱无措，又强作镇定的何成溪。郑景林竟然觉得无比可爱。

　　看着刚睡醒的何成溪，一副懵懵懂懂的单纯样子，郑景林很轻易地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何成溪根本不敢看他，眼角下垂，视线只落在前面副驾驶的椅背上，脸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红。

　　“害羞的样子真可爱。”郑景林突然开口。

　　何成溪的身子一颤，却还是不敢抬头。嘴唇微微张开，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不逗你了，还有十五分钟就十二点了，快点回宿舍吧。”

　　什么？十二点！这是门禁时间！必须在十二点前赶快回去。

　　顾不上害羞了，何成溪不敢直视郑景林，迅速打开车门，跳下去，赶忙准备往宿舍的方向跑。

　　身后的声音悠悠传来，“成溪，你的手机忘记了。”

　　糟糕！没办法何成溪只能返回去拿手机。

　　郑景林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十二月的杭州天气真的很冷。

　　寒风凛冽，郑景林拿着何成溪的手机，懒懒地靠在车门上。

　　英气俊朗的面孔，再加上一身黑色的风衣让郑景林的身材更加出众，夜空笼罩之下，他整个人的气质清冷如玉，愈发迷人。

　　黑夜里，天上繁星点点，在何成溪的眼里，郑景林的身上好像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星光。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轻易地俘获了何成溪的心。

　　等到何成溪靠近郑景林，从他手里取走手机的时候，郑景林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直接用力抓住了何成溪的手指，“你还没有对我说再见。”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呢？”何成溪感受着手指传来的热度，好热，好温暖。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何成溪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就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了。

　　郑景林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何成溪会反问自己，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快进去吧，要不然等一下真的会错过门禁时间。”

　　“那……晚安。”留下这两个字，何成溪匆匆忙忙地往宿舍方向跑去。

　　好像忘记了什么？

　　在车上，模模糊糊中好像听到一句 “睡着的样子真可爱，真想……”

　　不对不对，一定是幻听了，不可能不可能……

　　何成溪使劲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一阵冷风吹过，何成溪脸上不自然的红晕渐渐消散了许多。

　　可是，真的，真的，好喜欢他。

　　指尖残留的温度还在，何成溪紧紧握住了右手的拳头，郑景林手心的热度好像还能感受到，他想把这样的温暖维持得更久一点。

　　下一次见面，他还能藏得住自己对郑景林的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