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请重启》北雁思南

2、面对

　　今年的夏日格外长，立秋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依然烦闷。空调还没有开，窗外的朝阳高悬，将浑身的热量尽数送给地面。

　　林静月坐在工位上，却如身处冰窖。她方才看了一眼手机，只见上面的时间依然停留在8月30日7：30，额间渐渐冒出细细的虚汗，手心却冰凉不已。她的脸色惨白，倚着座椅怔愣了许久。

　　过了半晌，早早来上班的同事见到她这个样子，关切地问道：“静月，你怎么了？”

　　林静月摇摇头，对她们说自己没事。

　　待到央央上班时，林静月见她依然穿着昨日那条白裙，面色愈加惨不忍睹。

　　她听见自己说：“央央，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想调休一天。”

　　央央是她的对接人，她们俩谁要休息的话，工作就要交接给对方。所以，她要调休，需要先经过对接人的同意，再反馈给主管。

　　“怎么了？”央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倏然收回手，“好凉，你是夜里空调开得太低冻着了吗？”

　　林静月缓缓摇头，轻声说：“我没有冻着，但是我生病了，我要去医院看看。”

　　“好的。”央央见她这个样子，哪敢不同意。

　　林静月勉强挤出笑说：“谢谢。下次你哪天调休，可以和我说。”

　　“好。”

　　林静月等不及刘总管上班，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后，抓起包就匆匆离开写字楼。

　　宿舍就在公司厂区内，她暂时是不想回宿舍。她去停车棚将自己的小电驴推出来，随后骑上它，逃离公司。

　　她在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但是一想到，她将自己遇到的怪事说与医生后，可能会被当成神经病，便有些犹豫。

　　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弃去医院。

　　林静月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晃荡了一天，晚上没敢回宿舍，而是去宾馆开了一间房。

　　一天没上班，还倒贴了好几百块。若是平时，她定然骂自己奢侈，但如今顾不了这么多了。

　　躺在宾馆床上，她迟迟没敢入睡。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短视频，忽然一条视频邀请插了/进来。

　　是刘总管。

　　林静月不想接，等它自动挂断。可刘总管不依不饶，不断地发送视频邀请。见她视频不接，便不断地打电话过来。

　　在响了十来分钟后，她实在受不了刘总管的夺命连环电话，按了接听键。

　　“林静月，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都没看到吗？”刘总管在那端咆哮道。

　　林静月将手机稍微拿远些，才回道：“对不起，刘姐，我刚才睡着了。”

　　“这才几点，你就睡觉了？赶紧起来把生鲜和保价的所有订单与赔付整理一下，明早有一个线上会议要用。”

　　林静月踌躇了一分钟，回道：“可是我今天休息啊。”

　　“你是休息了，但是这个活还是你的。我问了央央，她对你处理的数据不太清楚，所以还是你自己来弄。”

　　林静月轻声回道：“好。”

　　挂掉电话，她将手机关机后，扔向一边，望着屋顶发了一会儿呆。

　　数据她是不会再弄。不管明日在不在工位上醒来，她是不敢再待下去。甚至连这座城市，她都不想多待。

　　干巴巴地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最后她撑不住睡意，阖上了眸。

　　再次睁开眼，果不其然，又回到公司的工位上。

　　可能是离得不够远。她这样想道。

　　这次她依然选择调休，径直去了火车站，买了一张当日的车票。

　　刘总管的电话再次打来时，她直言道：“我现在不在魔都，笔记本也没带，今晚的数据，你找人弄吧。”

　　她就不信了，没有她，明天的线上会议就开不成。

　　“你明天还想不想上班了，想不做就不做……”

　　还未待刘总管说完，林静月便径自挂断电话，将手机直接关机。

　　因当日的高铁票已经卖光，她选择了软卧，去的城市也是两千公里外的美食之都。

　　火车慢悠悠地驶离华东区域，朝西南方向徐徐前进。林静月躺在软卧上，失眠了半宿，最后依然抵挡不了困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眼前熟悉的场景直接让她骂娘。她抱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因恐惧而生的泪水慢慢溢满眼眶。

　　她到底是撞了什么邪，才陷入这个循环出不来。

　　同事们陆续来上班，见她这番模样，上前关切地问：“静月，怎么了？”

　　她的面容依旧闷在臂弯里，闷声回道：“没怎么。”

　　这次她没有选择调休，而是直接选择辞职。恐怕只有彻底离开这家公司才能摆脱这场噩梦。

　　当她将自己离职的打算告知刘总管时，刘总管万分惊讶。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林静月一直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员工，从没有露出离职的意愿。

　　“是因为前几日的事吗？你先好好想想，过几天公司会请心理专家来给员工做心理疏导”

　　林静月摇头说：“不了，我想立马离职。”

　　刘总管沉思了一会儿，说：“离职是可以，但是你需要先在系统里提交离职申请，等人事通过以后，将手头的工作处理好。一个月后，你就可以走了。”

　　林静月自然知道走正常的离职途径，今日是走不成的。所以，她打算自离。

　　刘总管听她要自离，沉声道：“自离？你想好了？若是自离的话，后期你手中的项目出了问题，公司是有权向你追偿的。后续你进了其他公司，他们来公司背调时，公司也会如实回答的。”

　　一个小小的客服职位，被她这么一说，仿佛高大上起来，还扯到背调。林静月心中冷笑，以她的简历，恐怕没有哪个公司浪费时间背调。

　　“没事。我今天就不干了，等我收拾完东西就走人。”

　　回到工位以后，她将自己的东西全数装进箱子里。

　　央央见她收拾东西，不停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不想做了而已。 ”林静月回道。

　　工位上的东西毕竟少，不到二十分钟就收拾完毕，但是宿舍里的东西就比较多。她足足打包了半日才将东西都装进箱子里。

　　又花了两个小时将房子租好，她叫了货拉拉，趁着夜色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拉进出租屋里。

　　忙碌了一天，直到洗完澡躺在新床上，刘静月依然觉得不真实。

　　想提离职很久很久，但一直没下定决心，没想到今日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离开工作三年的公司，她没有丝毫怀念。客服这个工作，她是做够了。那些无理取闹与提出无理需求的客户，她是一分钟也不想伺候了。

　　她有些认床。这次她没有很快地睡过去，而是坚持到凌晨五点。

　　再度睁开眼，林静月彻底绝望。

　　熟悉的写字间，熟悉的摆件，无不在提醒她：“你逃不开的。”

　　这一日，她没有提离职，也没有提调休，只是安静地在工位上坐了半天。最终还是组长见她心不在焉，让她先回去休息。

　　她来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你要我做什么，才肯放过我？”

　　镜子没有丝毫变化。

　　林静月路过隔壁产品研发部时，驻足望了几分钟。靠门的同事问她找谁，她摇摇头，又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窗户说：“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请不要用这种手段来吓唬我。我答应你便是。明天我不想在工位上醒来，请让我在床上醒过来。否则，我宁愿跳楼，也不会帮你。”

　　窗户无风自动，“吱呀”响了两声。

　　林静月就当她答应了，随即依组长所言，径直回了宿舍。

　　一下午，她都在翻“麻辣烫还是火锅”群，将几日前关于跳楼者的信息都写在纸上。

　　梁星，三十岁，今年刚结婚，入职八年，产品研发部，组长。其主管是严俊，入职五年，今年三十六。

　　目前能得到的消息只有这些。

　　她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列成一个长单。但望了一眼方才自己写下的第一步，便犯了难。

　　1.调查梁星的交际圈和生前行踪。

　　虽然售后部与产品研发部在一个楼层，但是两个部门之间的同事很少来往。平日里大家都很忙，没有多余时间交朋友。

　　不过，她最近刚接手的保价售后便是产品研发部推广的新项目，似乎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林静月兴致勃勃地点开企业微信的页面，找到负责与她对接项目的研发部同事小徐，点进她的头像后，却不知下一步该干嘛？

　　总不能贸然上去问人家：“嘿，你认识梁星吗？”

　　梁星这两个字恐怕在研发部已成了禁词。就算她上去问，人家也不会说的。

　　既然她与小徐不熟，那便可以打听她的爱好，看能不能借此拉进关系。

　　嗯，说干就干，她给小徐企业微信发了一条信息。

　　“亲，我有些关于保价的问题想语音视频咨询一下，方便加个微信吗？”

　　了解一个人，可以从她的微信头像入手，如果她的朋友圈也对自己开放，那就更好不过。

　　小徐很快回信：“好呀。我的电话号码就是我的微信号。”她的企业微信并没有将电话号码隐藏。

　　林静月立即加了她微信，只见她的微信头像竟然也是她喜欢的明星。

　　她不禁露出难违的笑容。

　　有了共同的爱豆，那共同话题肯定也是接踵而来。这不就是现成的拉近关系的方式嘛。

　　她忽然对自己有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