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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3.晓茉莉 ...

  •   “对不起。”郑莲香的手扣在桌面上,骨节苍白,颤声对卢斐说。

      “你和阿爸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卢斐说着,脸上全是眼泪。他还想说更多,把梗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过去都说开,可他嗫嚅着,除了压抑的哭声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明明在镜头前卢斐可以随心所欲,从容自在,面对真正的亲人与爱人却笨嘴拙舌,连他自己都弄不懂的东西,怎么可能用语言说出来?

      冯轸也被这沉闷氛围压得喘不过气,看见卢斐红着眼睛流泪,下意识伸手替他擦掉,这才反应过来郑莲香正看着他们,不安地转头看郑莲香。

      郑莲香并不诧异,抽了几张纸递给卢斐,说:“都是我不好,难得见面还要说这些事,来,好好吃饭。”

      卢斐一哭起来就止不住,过去的事情被他刻意遗忘,现在忽然全想起来了,想到日复一日把自己塞进出租屋狭小的床上,想到去警察局认尸时见到的还没修饰遗容的卢国强。死不是安详、平静的,哪怕他是出于自愿,可依旧面目狰狞。

      他哭到抽搐,有几年他哭不出来,和冯轸重逢后泪腺逐渐复苏。冯轸一下一下拍着他耸动的单薄肩膀,替卢斐一起委屈。

      “过去也有街坊说,我和阿强太惯着小斐,阿强听了就跟人家吵,叫人家别多嘴。我偶尔也担心,怕小斐长大出社会不适应,阿强就说不适应就不适应,不行我们就照顾小斐一辈子。可阿强说话不算数,害小斐反过来照顾我们。”

      冯轸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我会照顾小斐的,我照顾他一辈子。”

      “我又不是小孩,不用人照顾。”卢斐在抽噎的空隙间反驳道。

      “你当然很厉害了,不过有时候两个人走,比一个人走轻松一点。一个人闯不过的关,另一个人牵着,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

      “小斐,你放心,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冯轸严肃道。

      “阿飞,这样的话要想清楚了再说。”郑莲香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只是善意的提醒。

      “你们以前都受了很多苦,我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受苦,两个人都能轻轻松松的好好活着。”

      其实他们三个都哭了,不过卢斐的眼泪像汪洋大海,其他两个人只是不停地揩掉眼前的眼泪。菜吃得干干净净,桌上堆着空酒瓶。不过不是卢斐出生时酿的酒,阿飞要喝里面的酒时,郑莲香叫他别喝,梅子酿的酒放不了这么久,喝了小心食物中毒。

      卢斐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惊觉头下枕的是冯轸的手臂,连忙把他推醒,惊慌地说:“你怎么和我一起睡?这是我家,我妈看着呢。”

      冯轸睡眼惺忪地看着卢斐,在卢斐红肿的眼皮上亲了一口,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你忘了你昨晚喝醉后干什么了?”

      卢斐扶了扶宿醉后昏昏沉沉的脑袋,只记得昨晚自己一直在哭,之后的事情一片空白,摇了摇头。

      “你对我耍流氓就算了,还非要当着郑姨的面,跟我喝交杯酒。”

      “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卢斐连忙否认。

      “不信你去问郑姨。”冯轸拎起床脚的粉红色枕套,丢到卢斐面前:“这个呢?记得吗?”

      卢斐看着枕套,脑海掉落了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他记得自己昨晚把这个枕套顶在头上,叫阿飞跟他洞房花烛夜,还逼着阿飞出去买喜烛。

      “别说了!”卢斐拉起被子盖住头,想到等下要面对妈妈就浑身发痒,明明他之前信誓旦旦地告诉妈妈,他跟阿飞现在只是朋友。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发酒疯。

      “所以你明天就要订婚?”这顿饭一个月后,卢斐倚在冯轸怀中,冷不丁问道。

      冯轸面有愧色,点点头。

      “我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呢。”卢斐摸着冯轸刚刚挤得乱糟糟的头发,有点嗔怪地问。

      “你知道灯泡大王庄晋诚吗?”冯轸说。

      “不知道。”卢斐对这些商界显赫没什么记忆。

      “庄晋诚祖上下南洋,是马来很出名的大族,到庄晋城这里又闯回香港,六几年那阵子做灯泡生意起家,一直做实业,直到最近才试着进军地产和金融业,想和冯家合作。”

      “所以找你联姻?”

      “严格来说,找我联姻是他孙女庄可欣自己的决定。”冯轸叹口气,蹙眉道:“冯轲守得太死,除了冯铎铮手里漏给我一点东西外,我什么都拿不到。我想不到其他的路子,不想拒绝庄可欣。”

      “没关系啊。”卢斐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冯轸的嘴唇很硬。他忽然认真地问:“你一定要跟冯轲过不去吗?”

      冯轸苦笑一声:“我被带回冯家,就是为了不让冯轲独大。”

      “那是冯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卢斐抚着他眼下的乌青,说:“你只是阿飞的话,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从来没想过这样,”冯轸托腮,似乎真的仔细想了很久,接着说:“冯烨琼有恩于我,我不能就这样甩手不干。而且……我也想象不到我放弃,就像你想象不了自己不演电影一样。”

      卢斐笑起来,说:“我懂你意思了。”

      “小斐,对不起,我没有跟你商量就决定订婚。”

      “要算谁对不起谁,算不清的。哪怕一直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也很好。”卢斐把头埋在冯轸胸前,声音被挤压的发闷。

      “小斐,能够再遇见你真好。这几年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像一具行尸走肉。之前要跟你假装不认识的日子真的好难熬,有时在酒会上遇见你,我也只敢远远地偷看你,你拿了那么多奖,我连一条祝贺的信息都不敢发。”他们身体相抵,冯轸看着怀里的卢斐,心中涌现莫大的满足感。

      “你又救了我一次。”冯轸赤诚道。

      “没有你的话了,我可能也会像我阿爸那样,忽然有一天就断掉了。”卢斐仰头与冯轸对望,连绵春雨缚身,爱无法言说清楚,就用最原始的身体动作呈现。

      冯轸没注意到卢斐眼角的落寞。卢斐仰躺在床上,巨大的快意经过之后,他的意识成了一片寂寥的白沙平原,床头的落地灯是灼灼日光。

      卢斐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冯轸还是买回来了喜烛,不知道跑了多少条街才能在午夜的乡下买到一对雕龙附凤的漂亮喜烛。冯轸把喜烛点燃在床头柜上,卢斐用力吹了几下,吹不灭。

      他们后来谁都忘了去吹烛,喜烛一路燃烧,终于在破晓前无惊无险化作一滩不规则的烛泪。

      他拍下冯轸熟睡的照片,连同地上散落的衣物,在天亮前穿上衣服离开。明天这些照片会代替冯轸的婚讯,出现在所有娱乐板块的头条,全香港都会同情庄可欣要嫁给这么一位在订婚前还和男人厮混的同性恋。

      这次是为了杨乐津,冯轲察觉到卢斐不轨,私自绑架了杨乐津,胁迫杨乐津把这一年来冯轸与卢斐的幽会一一相告。

      冯轲说他舍不得动卢斐,但杨乐津的命和卢斐自己的演艺事业,要用冯轸的床上照片来换。

      山顶别墅里,卢斐失魂落魄的把相机,冯科打开逐张欣赏,笑得天真无邪:“我以为你会拍点尺度更大的。”

      卢斐又开始吸不上气,哆哆嗦嗦地倒出药片吃下,用自己也陌生的声音问冯轲:“杨乐津在哪里?”

      冯轲异样的平静,连一个巴掌都没有打下,平心静气递给卢斐一张纸条,让卢斐照着纸条上的地址去找杨乐津。

      杨乐津看到冯轸的第一句话也是对不起,卢斐最近真是听了太多句对不起,听到耳朵起茧,他虚弱无力地在这间废弃仓库的集装箱上坐下,不顾厚重的灰尘。来时他买了一条烟和一瓶度数高的便宜洋酒,递给杨乐津说:“一起吧。”

      杨乐津不顾自己脸上狼狈的伤,摇摇头对卢斐说:“我先送你回去。”

      卢斐看不清他的脸,眼前模模糊糊。他咬字不清地说:“对不起,要不是我太贪心,不至于连累你。”

      “我没事。”杨乐津伸出满是擦伤和淤青的手,攥拳碰了碰卢斐的手臂,“朋友之间就要互相帮忙。”

      “嗯,好朋友。”卢斐有点心不在焉,抽烟的速度十分可怖,不一会儿他身边就堆起一座烟头小山。杨乐津试了几次想带他走,卢斐歪歪斜斜地坐着,拉不动。

      “报纸现在应该在印刷了。”沉默良久之后,卢斐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我先带你回去休息,有什么事睡一觉起来再说。”

      “我想看报纸,你去报刊亭守着,把最新一期的报纸带回来。”卢斐拧开酒瓶瓶盖,声音飘渺:“看完报纸我就回家。”

      杨乐津不知道他要报纸干什么,拗不过他,只好接过卢斐给他的钱包,跌跌撞撞走出仓库。卢斐看着他的背影,才想起来他的腿大概被打伤了,走路才这样不利索,想叫他回来也来不及了。

      他在仓库里醉倒,睡过去了。不知道谁把他带回了别墅,他睁眼看到的是别墅天花板上可憎的石膏雕线,爬起来想去楼下找酒喝。

      酒是个好东西,喝下去就睡,可以短暂远离那些无时无刻绞杀着自己的念头。心理医生开的要都是小儿科,现在这种时候,只有酒才管用。

      手机在响,吵得他头痛欲裂,卢斐往浴缸里蓄满水,径直把手机丢了进去。可世界还是安静不下来,耳鸣声轰轰作响,再多的酒水灌进去也不起作用。

      冰冷苦涩的液体冲刷过喉间,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他睁开眼,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面目模糊,辨不清是谁。

      那个人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卢斐喃喃道:“阿飞,你来了,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卢斐,你清醒一点!”赵昱汶在他耳边声嘶力竭地大喊。他已经一个礼拜联系不上卢斐了,剧组那边急坏了,哪怕是以前拍廉价广告片时,卢斐都十分敬业,不会迟到一分钟。

      “今天是杨乐津的葬礼,你必须要去!”看见卢斐没有反应,赵昱汶继续吼道。

      这句话成功突破了卢斐耳边的蔽障,卢斐眼神重新聚焦,生涩地说:“你说什么?杨乐津的葬礼?杨乐津怎么了?”

      “你不知道?”赵昱汶讶异道,他以为卢斐是因为杨乐津的事情才消沉至此的。

      卢斐扯着赵昱汶的领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里全是血丝,歇斯底里地问赵昱汶:“杨乐津怎么了?你说清楚!”

      赵昱汶眼神躲闪,吞吞吐吐地说:“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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