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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江宁之约 ...

  •   一个上午,两人就在处置诸人中度过。
      午膳后,胤禛拉着胤祥去造办处看看。胤祥问道:“哥哥为什么主动带我去?”胤禛笑道“王弟总爱去,还不如我主动些。”胤祥仍是怀疑地看着对方,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在造办处逛了一圈。看到上月吩咐的太后轿辇做到一半左右,胤禛又想起永和宫那位,胤祥看了看胤禛说:”皇上,今日去皇太后宫里请个安?“胤禛本无打算,看了轿子也无甚感觉,但既是胤祥提议,便应下了。
      出了造办处,两人散着步往永和宫去。胤禛说道:“今日见江宁织造家富庶。真巧,翻折子时也见江宁多养贪官。”胤祥想着对道:“兄长是说吴存礼?”胤禛边点头边回:“确实有他。先皇晚年,留下不少祸害,吴存礼就是一所谓‘好官’,背后指不定牵扯了什么。”胤祥对道:”所以兄长将他调去做云南巡抚,然后让何天培署理江苏巡抚,就是想挖挖看这底下有什么?”胤禛回眸笑笑:“王子聪明。”户部亏空已在胤祥的主持下解决得差不多,胤禛就准备着手处理地方亏空,年羹尧一事不过是个引子。当下第一步便是严查地方赃官,一旦查到即革职抄家,已调任官员也要彻查,无一可免,湖广、江宁首当其冲。当然这是后话,万事不能急于一时,对于身在紫禁城中的胤禛,当下不过是在传办中等待着回信与时机。
      如今谈起这个,胤禛随即转向胤祥:“朕以为王应亲往江宁府私访一番。”胤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向胤禛:“皇帝离得开我吗?”胤禛回:“离不开。”胤祥反问:“那还愿意我走?”胤禛说道:“王子素来喜欢金陵风光。”胤祥有点恼地回道:“还是皇上想派我办事的借口?”胤禛笑着回道:”办事是借口。”胤祥脸色这才稍缓,继续问道:“那兄长可知道我究竟喜欢什么?”胤禛认真答:“一舟一酒一双人。”胤祥仿佛突然才懂胤禛的意思,胤禛想跟自己去江宁走走,顺便查办这些人。
      那年胤祥十七岁,二月二十六,与先皇南巡至江宁府,夜里无事,先皇便带着官员与皇子乘一华美游船,行于秦淮河上。两边亭台楼阁,花灯摇曳,河水连桥,回环曲折,风情无限。先皇这次只带了太子、胤禛与胤祥,前两位年长,胤祥见二人被拉着与父皇、众官员闲聊,闪身走上游船二楼。接着,就一个人面向栏杆,坐在一长椅上,喝酒怡情,看两岸风光,兼赏花灯。河风习习,仍有初春寒意,吹得醉人,恍惚间竟叫胤祥要睡过去,快要撞上栏杆的头被熟悉的手一把捧住。胤祥抬眼,眼如花雕俏美,不知为何,直接开口说出了心里所想:“胤禛,你来了。”胤禛点头,坐到胤祥身边,两人一起喝起小酒,看着水中小小的各色画舫,岸边一众酒家的烛火通明,听着不时随风而至的金陵评谈与吟唱,声声有闲情。光景终是闲美得重复,不久胤祥眼睛又微微下垂,头靠在了胤禛肩膀上。也许胤祥忘记了,但胤禛一直记着,胤祥当时说过:“哥哥,大船无聊,下次我们一起泛舟来。”胤禛答应了,心里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实现。
      回忆袭上心头,宫中春风也醉人。胤祥站住,盯了胤禛好久,见对方满眼真挚无波,眼中全是自己,一刻都无法失去的样子,叫自己怎么看都看不厌。这样的两人如今怎能有一刻分别,胤祥不禁失笑,笑自己方才犯傻。终于,胤禛开口:“王弟,好不好?”胤祥莞尔:“勉为其难。”胤禛开心笑着,知道弟弟爽快答应了,更是握上胤祥的手,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永和宫到了,一如既往的清冷。
      胤禛与胤祥毫无阻碍地走到太后床边。太后比上次所见又憔悴干枯了一分。胤禛开口问一旁的下人:“太后近来可好?”下人一下子就跪了下去,紧张道:“回皇上,太后已是数日没有起身了。太医送来的药,太后……都不愿意喝。”胤禛淡淡地挥手叫对方下去,脸上平静无波,看着这位母亲,也不想说什么话,就是再看看而已。她活了六十四年,还是不知道怎么做母亲。太后的眼无力地抬起,看向胤禛,一开始竟然是喜悦,胤禛没有反应。果然,喜悦开始褪去,代之以陌生、冷酷,最终变成愤懑与不甘,太后微微开启那干瘪的嘴唇,却已说不出话。胤禛冷冷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就在此时,一旁的胤祥朝着太后淡淡开了口:“太后想见儿子,皇上已经来了。如果是想要另一个,皇上也会成全。”放在过去,太后会相信这话,放在胤禛口中,太后也许也会相信。但若是胤祥在今天说的,太后仿佛颤了一下,终于阖上了微微张开一线的眼睛。她绝望了,她知道,与心爱的儿子只能相遇在黄泉了。胤禛见此状,便对胤祥轻声说道:“王子,我们回去吧。”
      踏出永和宫主殿,胤禛环顾四周,殿里还是充满自己与胤祥儿时玩耍的记忆,那记忆甜中带苦,笼着一层丧母的阴霾。今日,胤禛第一次意识到,当年丧母的是两个人,而非胤祥一个人,自己关护胤祥的同时,胤祥一直也在同情自己,自己早已失恃。从此,永和宫的门要永远关上了,这段二人失母的寂苦日子终于到了结束的那天,胤禛心中一轻,手也被胤祥轻轻牵起,一起走到永和宫外。只听胤祥向身边的刘进忠淡淡吩咐道:“那轿不必做了。”刘进忠自然知道是哪顶,马上应下走了。胤禛眼角不觉滑下一滴泪来,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这位生母流泪。
      一旁的胤祥转过身,微微仰头,将那滴泪舐了去,轻轻开口:“胤禛,你可看到,造办处那把椅子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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