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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整改进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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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张廷玉来见,又让胤禛和胤祥迫不得已起了早。胤禛先出到暖阁,胤祥在后殿慢慢整理穿戴,用过早膳,才带着一盘点心,走进暖阁,与张尚书浅浅打个招呼,就走进了屏风内,被胤禛一把拉坐到了腿上,只能乖乖安静下来,听胤禛和张廷玉议事。
张尚书先是汇报喀尔喀多罗具勒固山额驸功额喇卜坦故之事,胤禛便派他安排遣官致祭。接着,张廷玉又提起加封孔子先世五代俱为王爵之事,屏内两人都有些听累了,听着屏外张尚书还在说着:“内木金父公、为肇圣王,祈父公、为裕圣王,防叔公、为诒圣王,伯夏公、为昌圣王,叔梁公、为启圣王……”,胤祥便拿起手上糕点喂胤禛,一时又觉得这样有点过分,于是准备撤回,还是等会儿再让胤禛吃吧,这一会儿,胤禛也是忍得住的。然而胤禛倒是不知羞愧,一下子抓住了胤祥的手腕,往自己嘴边够,一边淡淡说到:“王弟知道的,哥哥现在不吃,耐心就少,听不下去的。”如此低而淡的声音,还是被屏外的张尚书听到了。张尚书止了止话头,只觉自己好像还是来早了点,其实已经比以往来晚了,这不,怡亲王每次都来得比自己晚了。但是皇上还是没用早膳,在里面应当是想吃点,被怡亲王拦住了吧,那没耐心的话倒是不像警告怡亲王,而是警告自己,于是张尚书连忙通情达理道:“皇上恕罪,是微臣来太早,打扰皇上用膳,臣恭请皇上先用膳。”接着,只听里面传来怡亲王的声音:“无事,张尚书一边说便好,皇上才能过人,双管齐下也是没问题的。”张廷玉惶恐,怡亲王宽容,但是皇上没发话,自己怎么敢继续,但还来不及多想,已是听皇上接着说道:“王弟谬赞。不过朕的确能多事并做,王弟素来伴我批折,自然了解。张尚书但说无妨。”张廷玉一听放心了,便又继续详细向皇上汇报近来礼部诸事。
一会儿,张廷玉说完了礼部事,屏内两人都或轻或重地深呼一口气,料想应该是结束了。谁知,屏外的张尚书又继续道:“皇上,臣还有……户部事要奏。”语气很是小心,毕竟一个礼部尚书明目张胆在领导户部的怡亲王面前禀报户部事实在有些奇怪,但皇上又将这些事交给自己,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还有很多,不向皇上禀明,做错了可是负不起责任,于是张尚书还是大胆而低声提出礼部事宜。屏风内沉寂了一小会儿,终于,怡亲王先温和出了声:“张尚书辛苦操劳户部事。”如果是其他王爷说的,张尚书定会觉得这话里带着讽刺,然而经他仔细揣度,怡亲王这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奇怪的不好意思,而后跟着些赞赏,应当是真心托付自己。张廷玉便更感这差事值得,毕竟皇上为此已奖赏了自己不少,怡亲王还仿佛在话中带着欠自己人情的意思。一开始,张廷玉看到那么多户部折,还担心是户部事太繁琐,所以难以完成,没想到接到自己手上的并不繁重,只是每日多分一个时辰左右而已,张尚书近来已能轻车熟路地完成,还从中体会到一点兴味,更不感疲乏,还有些感谢,想着大概是繁劳的事都被怡亲王办了,留给自己的都边边角角罢了。所以一听怡亲王的话,张廷玉只立马谢恩:“王爷仁善,已是将容易事交与微臣,微臣不过举手之劳。”
方才停顿了一下,胤祥也是哑声与胤禛交谈道:“怎么还给张廷玉?”胤禛无辜答:“他自觉来取的。”胤祥有些无奈:“可是最近礼部在寿皇殿已经忙得很。”胤禛淡然:“他来了就是能胜任,你不听他说他还要紧张。”于是胤祥只好先出声安抚赞赏屏外的张廷玉。现在一听张廷玉心甘情愿的答复,胤祥更是捂了捂脸,看向正在喝一口茶,仿佛看戏般看向自己的胤禛,瞪了一眼,用口型继续说道:“都怪你。”胤禛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想到,见胤祥羞涩的样子,也是可爱与不忍,便向屏风外问到:“张尚书近来可发现户部中有何可靠能干的人才?前些日户部侍郎赫成额被差往归化城,户部人手才有些不够。”胤祥都早已忘了赫成额的事,胤禛倒是知道的清楚,仿佛还是在帮自己向张廷玉找补拖延了不少事的借口,便不瞪胤禛,拿起茶盏就喝,又挡起了自己的小脸。张廷玉思索一二,回禀道:“回皇上、王爷,侍读学士托时署理户部侍郎事,做了不少事。”胤禛记得这个人,自己就是因为赫成额离京,所以调他去顺便署理,没想到做的不错,想着还是应该帮张廷玉减些负担,不然这位尚书真是做起事来不知累,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太过繁重,勉励得不知数,于是吩咐道:“那便传旨,实授托时为户部右侍郎,多为张尚书分担,有些事不必都一力承担,你还有大用处。”
张廷玉深感皇帝体恤自己之意,心中更生感动。张廷玉甚至有些愧疚,自己本就是为官场名利勉励,一开始也许还希冀为民为国多做贡献,名留青史,后来深感官场险恶,先皇亦不能感自己诚意用功,只是多做利用,故虽不比那些蛀虫怠惰,但也深知自己多少染上些不好的官场习气,做的事虽多,难免有些应付与交与他人办理之事,所谓名声,总有充任了别人的功劳的。然而如今,听了皇帝的话,竟产生了许多年都未有的知音之感,在这位新皇手下,干的事越多,所得回报与赞扬往往更多了,于是自己也不想别的,尽可能办事便好,未想到还能被关心休息,还说自己有大用处。张尚书感动了,仔细向屏风里又磕了个头:“谢主隆恩。”
屏内的胤禛胤祥自然感受到张廷玉的诚心诚意,以前不是没听人传,张尚书是个善于逢迎的人,表面的勉励无非是想多多夺得名利,所以仿佛什么事都能为先皇做,甚至一开始对这位尚书还有点怀疑,对张尚书经常一大早的打扰也有些厌烦。胤祥本来不解,还问过胤禛,明知张尚书立场不清,大有附势的官场习气,为何还如此用他。当时胤禛淡然回,所办之事叫人称心如意,傥我为明君,他便是良臣,到底还是看人用的。胤祥当时还觉得胤禛太自信,自己虽然相信人大多良善,但总也更在意人动机之纯善,听说张尚书初心不纯,便不能全然相信。如今,听到屏风外张尚书那感动的声音,且想起这些月来,看到张尚书与胤禛越发君臣相得,胤祥在此刻通透了,原来胤禛还是对的,他的自信,果然总能成真。胤禛看到胤祥脸上带着感动的思索,也知道弟弟又在感动什么,投去理解目光,微微一笑,便命张廷玉继续禀事。
张廷玉端正了声音,继续稳稳道:“启禀皇上,户部议覆,御史向日正条奏,凡官员那移公帑,为本身捐升,及子弟捐职,以致亏空者,本身无论离任现任,子弟无论先用即用,俱革职赔补,应如所请。”向日正,也是个正直人,能有这般勇气实属不易。毕竟,不说官员挪用公帑在先帝时已甚为盛行,至今难改,捐升捐职更是常事,如此一整改,确实影响甚大。胤禛一听此计很满意,自己继位,深知朝中上下积弊颇深难改,一件一件处理过来,只能耐心等待,徐徐图之,上到王公下到百姓,或多怨言,或不理解,能有帮着处理的,更是寥寥。如今听到还有御史有这样的心,出谋划策,查漏补缺,胤禛意识到自己的整改终于开始有点起色了,自己的坚持总算没错,只要愿意改,总能有改完的时候。于是立马同意了张廷玉所禀之事,回头看胤祥也在静静看着自己,这一路,陪着自己整改的胤祥,终于也能陪自己看到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自觉向新的意思了,只要有胤祥在,自己便肯坚持,如此的风气定能延续下去。积极如此,胤禛便又派张廷玉嘉赏此御史。
最后,张廷玉说完自己准备的事,还未请退,屏风内,胤祥拿着手上的折子,主动请教道:“张尚书,江苏等属积年民欠地丁及芦课等项银两,历岁既久,穷民苦累,不知应如何处理?”胤禛新奇看向认真起来的胤祥,感到张廷玉不愧是皇子老师,自己的王子也被带领得孜孜不倦。张廷玉顿了顿,也感王爷勉励与虚心,现场思索了一会儿,有些担心,不敢明确:“王爷,臣还需去礼部看看旧档,与部内商议,才好决策。”胤祥看着折子,又看向胤禛,有些犹豫:“不能悉令豁免吗?”屏外张廷玉听了放了点心,自己方才不是没想到都免了,但还是怕在皇上面前太过果决,所以准备回部商议后才敢提议,没想到怡亲王倒是说得直接与大方,不过现在自己一时也不知怎么回了。幸好胤禛是个能决断且不在意被人怀疑冲动的,没一会儿,胤禛伸手抚了抚胤祥脑后,鼓励孩子般,慢慢道:“怡亲王所言很是在理,悉令豁免便好。”屏外跪着的张廷玉也长舒了口气。
张尚书退出养心殿,胤祥也觉得坐久了,拉着胤禛就起身往外走,走入庭院,见天色不错,也没有艳阳高晒,便和胤禛一起出了养心殿,要在宫里散散步。胤禛一路顺从,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黄瓦红墙,不时冒出的几株花树,感到这样的紫禁城,呆得真是顺心,向胤祥说道:“王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犹豫。”胤祥知道胤禛是在说自己方才踌躇的事,揽住胤禛胳膊:“哥哥不觉得浪费国库么,本可以得到的钱财又少了。”胤禛坦然:“天下都供我一人拥有这一切了,积攒钱财不是目的,不是么?如此,已很知足。”胤祥听得身心舒畅,靠着胤禛,看向前路,宫墙高大,两人影子双双拖长,高墙也不让人孤寂,反而清净得让前路很是明朗,便点了点头:“嗯,有紫禁城和兄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