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银泉居士

143、坚决眷恋

　　胤祥和胤禛往回走，走到半路，胤祥回头问：“现在还明显吗？”胤禛笑笑：“王子问什么？”胤祥蔑视地眯眼看看胤禛，心中无奈遇上这样的哥哥，便垂目别了别嘴。胤禛见胤祥如此，再笑话只会让自己少了好处，于是轻轻哄道：”不明显了，可以去户部。”胤祥抬眼，转而笑了笑，回过身管自己往前走，很快就进了户部。胤禛跟了上去，户部一众见怡亲王纷纷行礼，却未想到皇上轻松地跟在怡亲王身后，刚要站起来的官员们就立马又跪得更低了，向皇上请安。胤祥轻轻侧脸，示意胤禛让大家起身，胤禛才轻轻开口免了礼。众人仿佛都准备听皇上问上两句，但未想到皇上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怡亲王身边看着，跟着查看了一圈。直到有人向怡亲王说起旧时有官兵借公库银两的规矩，不知如今公库核算后还照常否？前些月，会考府的查算让户部内风声鹤唳，户部官员在任何事上都不敢再懈怠地自以为是办，总要上折问过怡亲王才敢办，这两日怡亲王终于再次出现在户部，自然也都准备上前询问。但今日官员们见了皇帝本身已是畏缩，又察觉到一旁的皇上逐渐发冷的目光，能避开的人还是连忙自觉避开，准备他日再奏。偏偏怡亲王今日不知为何地关心军费支出，于是负责的官员只好硬着头皮恭敬禀报。胤祥听了官兵借银事，第一反应便是觉得以往真是荒唐，这样的事竟也算“照常”，心想也难怪方才马尔赛等人还敢接着要钱粮。但胤祥自己也不着急吩咐，毕竟胤禛就在身边，胤禛在的时候，胤祥并不爱算，他逐渐意识到，胤禛比自己细心得多，虽然对别人是残酷了些，但对统治颇有好处，所以抬眼看向胤禛。
　　胤禛早已养成自己在时便不叫胤祥为难考虑的习惯，得到胤祥的眼神后，自然慢慢朝对面俯身奏事的官员冷道：“此项支借银两，原欲使官兵有所裨益。其果否支借，及该管官员有无指名侵用情弊，现在库内存数若干，遣副都御史牛钮、给事中鄂托拜、速往查核。再出征官兵支借库银，亦有已经豁免者，一并查明。”吩咐得实在太是一气呵成，条理自然而精简清晰，叫对面官员甚至来不及反应跟上，他们实在没想到皇上才一听此事就能有这么清楚的考虑，便先是连忙应下，准备等皇帝和怡亲王走后再找旁边的同僚问清楚自己是否都听准确了。胤祥仿佛知道对面官员没有跟上，毕竟他心里知道，按照自己兄长的性格，应当是从大清门一路走来就在想军费之事，回答得当然让对面的人猝不及防。于是胤祥通情达理地温柔开口，用自己平常明了的对面官员能理解的方式，又将胤禛方才旨意简要说了一遍。胤禛听着胤祥对自己的话重复与修饰，心里暖暖的，了然王子正是自己与他人能连接起来的关节，最是能理解自己之人，听着正事，心也生愉快。等胤祥说完，胤禛扶上胤祥背道：“王子，走吧，回去了。”胤祥看了一眼胤禛，见胤禛一副目无他人的样子，虽然感到皇帝真是没遮没掩得叫人心里怪怪的，确实也能感到独一无二爱意带来的心动，也不提醒胤禛收敛，跟着胤禛一并出了户部。众人自然也未察觉两人有什么奇怪之处，聪明的以为怡亲王最近繁忙得常住在宫中，愚笨的甚至没能听清皇帝意思，只庆幸两位大佛可算是走了。
　　两人离了户部，仍旧不紧不慢地散着步走进天安门，走了一路，这才觉得有些累了，一时想叫轿子仿佛也有些为难，毕竟胤禛今日过小门，特地没叫人跟着。胤禛看了眼胤祥走得风淡云轻的样子问道：“我的王子累了没？”胤祥看着前方的端门，透过门洞又看到端门那头辽阔的广场，以及广场尽头高大得看不到边的午门漆红城墙，确实心生疲惫，也便诚实转头看向胤禛，点了点头。胤禛笑笑，摸了摸胤祥脑后，走了一步，蹲到了胤祥身前，说道：“上来吧，王子。”胤祥犹豫了，环视了下周围一圈，还是开口道：“不好。”胤禛笑道：“没事，抱都抱得动，附近不敢有人。到午门就有轿子了。”胤祥带着一点不好意思，也没纠结太久，就趴了上去。胤禛托着胤祥站起了身，笑着说道：“王子最近胖了哦。”胤祥拍了拍胤禛：“所以皇上不喜欢了？”胤禛笑笑：“喜欢，王子努力发胖就好。”胤祥很是快乐，搂紧胤禛肩膀，自己贴在胤禛背上。
　　走过端门中道，胤祥摸了摸胤禛侧脸，干干的，滑滑的，胤祥关心问：“哥哥累不累？”胤禛被问得轻松一笑：“平常抱时弟怎么不问？”胤祥趁着城楼里暗淡，大着胆回：“平常没空。”胤禛笑，不说话，托着胤祥得手揉了揉胤祥软软的大腿，让胤祥被提醒得安分了些。一会儿胤禛就背着胤祥穿过了天安门中城门，远远见午门高大屹立在前，挡住紫禁城，通向紫禁城，环住其中人，吸引门外人。胤祥轻轻挣扎了下道：“哥哥放我下来。”胤禛知道胤祥被人看了会害羞，也就不坚持，想着午门内停有轿子，不远了。放下了胤祥，转而牵着胤祥向午门走。走到城楼下，两人一起仰看整座城楼，胤禛问胤祥：“王子，你说允禩他们进宫时看到午门时什么感受？”胤祥笑笑：“也许很不甘心？”胤禛面容温温地，接着问：“那王子现在什么感觉？”胤祥自豪道：“这是我和哥哥的。”胤禛笑得更开心了，胤祥转头问胤禛：“那哥哥呢？”胤禛淡淡看着道：“我给胤祥一个家了。”胤祥看着胤禛站在午门下，日头高照，被照得很是光彩，心中只觉哥哥从来都是如此，总要站到最高的地方的。胤禛见胤祥看着自己，也看回过去：“王子是不是为我开心，一路难得。”胤祥乖乖地点点头，胤禛一手环过胤祥，带着胤祥从午门中间穿过去，一起朝着太和殿一步一步走近。在门洞的阴暗里，胤禛的声音清晰回转：“王子，没有你，我可以不来，不着急来。有你，我愿来，我要来，于是顺理成章地走进去了。所以我也会为你可惜，没能让你走上去。”胤祥眼睛亮亮地，看向胤禛，清清说道：“哥哥，我愿来，我想来，谢谢你能一起来，到而不达，是我初衷，陪你左右，是我使命。”
　　太和殿前，青石板路辽阔延展，明日是胤禛自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如此俯视众臣的滋味，很难说会有人不羡慕，所以胤禛见了会替胤祥可惜，而胤祥见了，更欢喜于明日自己要走到殿前看着胤禛上朝，自己能在人群中被胤禛一眼看到，然后盯着不放。对胤禛来说，走到今日是为胤祥，对胤祥来说，走向胤禛是为一种坚决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