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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三里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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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昭看清那身影,忽觉心脏缓停一息。
“阿篱!”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蹲在了桑篱身旁。郁昭两手战战,慢慢从地上扶起桑篱,但见她双目阖闭唇边溢血,面容惨白如纸。
郁昭就知道她应对不过这些魔祟,这一刻既是庆幸自己识破了此局,又是懊悔自己识破得太晚,让她白白受了这样的苦。
桑篱在她的轻喊下悠悠转醒,郁昭立刻问:“阿篱,你怎么样?伤到了哪里?”她上手就要给桑篱探脉,桑篱却将她推开,摇头道:“我没事。”
郁昭急道:“怎么会没事?我方才都应对了好久。阿篱,我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桑篱再次推开她,独自借力站了起来,拍打着衣裙上的浮草和灰尘,并不看她。
郁昭递了自己的帕子给她,示意她擦去唇边半干的血,说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桑篱并不接,浅浅地对她投来半缕目光,淡声道:“你是不是该对我解释点什么?”
郁昭险些忘了自己在她面前显露修为一事,此时经她提起,语塞地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只递着帕子的手也突然僵硬,悬在半空中进退不是。
“破晓”局乃仙门因九曜鼎异象私下而设,郁昭作为这隐秘之局里面的要紧修士之一,不能对外道说半点消息。她在心底犹豫许久,最后将心一横,撒了个谎说道:“我的修为已到乾坤,此次之所以扮作新修入空穹道院,只是想体味一下人生百态,以便……以便悟出更高的境界,早些踏入移神之境。”
桑篱看着她,依然是那样冷淡的神色,郁昭赶紧低头避开她这直白的目光,心虚地祈祷她不要再追问,让这事赶紧过去。
“那你还真是好生厉害。”桑篱再开口便是嘲说,这一刻的她刻薄无礼,冷笑道:“屈尊藏在我们这些新修里面,只是为了体味人生百态感悟出更高的境界。郁修,你的作为当真是与众不同。”
这声称喊顿时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好远,郁昭无地自容,理亏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又不能再改说辞。两人在这山脚外对站了片许,桑篱终于面色好转,问她道:“你受伤没有?”
“没有。”郁昭听她语气松缓,忙顺着这个台阶而下,赶声答道,“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修为尚不及我,我现在只担心这幕后的魔祟留有后手,我们还是先走吧。”
桑篱点头,虽未说话,但好歹是答应了,郁昭趁机问道:“你是不是也遇到了五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
身侧之人脚下顿停,在回望一眼刚才的地方后,说道:“嗯,戴着银色面具,都拿着一把弯刀。那些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与进灵河上的异动有关?”
郁昭道:“你应当听说过‘酆域’。”
桑篱嗯声,“听闻那是魔祟的巢穴,在大央的东南边。”
郁昭道:“这么多年了,魔祟们一直以魔君玖宣为首。不知道多久之前,这位魔君在大央的东南外域自划领地,自此便有了酆域。”
桑篱问道:“这个魔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你见过吗?”
郁昭摇头,“不曾见过真容,只在很多年前远远地看到过身形,现如今早已不记得是什么样子了。据从前俘获的几个魔祟说,他们也不知道这位魔君的面目,甚至不知是男是女。”
桑篱又问:“你方才就已经提到魔祟,确定是他们在暗中捣鬼吗?”
郁昭道:“那几名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正是玖宣的银容卫,这事错不了,一定与这位魔君脱不了干系。”
她心中已经有了下一步的想法,但唯恐桑篱再次被卷入其中,马上叮嘱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你不要对旁人提起,连阿然也不要说。我会去找闵院主商议,要如何将玖宣的人抓出来。”
桑篱没有马上说话,郁昭又说一遍,这次带了些强硬,“阿篱,此事非同小可,你记着,千万千万不要说出去。”
“知道了。”桑篱垂眸说着,快速瞥了一眼郁昭,“我不说行了吧。”
两人赶在最后一缕晖光落下之前回到了草屋,郁昭脚不停歇就来寻闵宁,开门见山便问:“三里峰的西侧山脚下何时也设了封印?之前那阵图上怎么没有标识?”
闵宁满脸带疑地看着她,不解其意,“西侧山脚何时有封印了?不曾听说啊。”
郁昭简要概说方才之事,闵宁逐而由惊疑变得严肃,她在屋内踱步几趟,肯定道:“不可能,西侧山脚绝不会存在封印。”
许多年前,三里峰就设了封印拦截魔祟,为将这封印牢牢地守住,仙门合议之后,在汉沔镇增添了空穹道院,再遣修士驻守在道院之中,留意三里峰的封印状态时,一并保护生活在此的百姓。
而她之所以说得这样绝对,是因为空穹道院内设下的阵法关联了三里峰的封印,更是与三里峰所置的一切互相牵制着,处于平衡之态。这两地的阵法一阴一阳,倘若哪一方新增了封印阵法,平衡即会打破。
封印便似一道阵,这种有违阵法构势的事情绝不可能出现,仙门不会犯下这等显而易见的低级错误。
郁昭忽生猜疑,问道:“会不会是有人心怀不轨,暗中在西侧山脚埋下此等隐患?”
闵宁道:“你看过三里峰和道院的阵图,该当明白这阴阳二阵该是何等的细微精妙,一道封印的力道可不算小,若是西侧山脚早就被人暗中设阵,那汉沔镇不可能风平浪静这么多年。再说,上次三里峰的封印有松动,我就派人将整个山岭都查验了一遍,并没有你说的这道虚无封印。”
屋内沉寂下来,郁昭半晌也想不到其它可能,暗中思忖着不如等到明日再去探一次。闵宁这时突然想到什么,对她道:“那位叫崔然的女修,我已经让人先送她回道院了。她不识水性,这次亏得你一直施救才捡回一条命,刚刚我让医修看她,天可怜的,那灵脉弱得很,怕是要静养好长时间才行。”
崔然回了道院,桑篱只怕也要跟着回去,郁昭对闵宁道了声别再回到草屋,果然不见她们二人。她心想这样也好,倒是给了她独自外出的机会。
夜已降了,月影悄然而至,郁昭御剑落至三里峰的瞭望台下,示以身份后进了那间用作理事的屋舍。
沈清子正在静修,听到声响后睁眼看了一下,又闭上眼继续打坐,嘴里问道:“怎么突然来了?有事?”
郁昭径直走向桌案,低头在阵法的图纸上找到了今日受困的西侧山脚。
“问你话,怎么不说?”沈清子见她不答,蹙眉有些不喜,但看她面容凝重,便猜到出了什么事,又问:“到底怎么了?”
“遇到一件怪事。”郁昭这时抬头看她,手指在图纸上西侧山脚的位置点了点,“我今日在这里遇到了结障,里面有个用符纸镇压的封印,我误打误撞破了符纸,封印被冲开之后,来了五个银容卫,都被人用傀儡阵操纵着。”
沈清子失色道:“什么?”
郁昭将这两日的全部事情都细细讲了一遍,沈清子起身来到案前,望着图纸看了良久,摇头道:“这里不可能有封印,更不可能是由你不慎撞破,三里峰方圆百里我都亲自查过了,只有现在守着的地方才有封印。”
连沈清子都这么说,那么封印的存在与否就成了铁定的事实。郁昭垂目看着图纸出神,沈清子突然凉生生地说道:“保不准是你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故意设局杀你。”
“怎么会。”郁昭苦笑,“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坏事,如何就让人这般记恨。”
“这谁知道。”沈清子回到原位继续打坐静修,闭眼说道:“不过银容卫并非寻常人就能见到,这事确实怪异,我记下了,会好生留意的。”
她难得语气和善,郁昭忙道:“那就多谢沈师姐了。”
沈清子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没像上次那样讽言相向,只是淡淡道:“进灵河的事情我会让人在暗中盯着,你可以暂且收手了。下次若是再遇到偷袭的魔祟,先留个追魂符,别上来就打残打死了,没点线索你让我怎么查?”
“是我鲁莽了,以后一定记住。”郁昭讪讪而笑,左右看看屋内,问她:“只有沈师姐你一个人在吗?那位慕师兄呢?”
沈清子道:“去外面晃悠了,这里我走不开,得顾着酆域那边有消息传来。”
郁昭知道她也辛累,便没再逗留,离开时犹豫了一下,直接御剑回了空穹道院,岂料还没踏进竹苑,就看到桑篱神色慌张地晃悠着,不知在做什么。
“怎么了?”郁昭喊住她,“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桑篱扑过来就问:“你有没有见到阿然?”
郁昭看了一眼还燃着灯烛的屋舍,问道:“你确定她不在屋内?”
桑篱急得险些要哭,说道:“我回来时就见灯燃着,可里面没人。原本我以为阿然去浴堂了,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后来我去浴堂寻她,发现她不在那里,回来以后她还是不在。”
郁昭想了想,猜问道:“她一贯勤勉自律,会不会是去修室修炼去了?”
桑篱道:“修室我也一一找过了,没有她。”
这倒是怪了。
郁昭不禁将崔然也代入今日的事情中回顾着分析,才刚刚想了个头,就听桑篱激动着一喊:“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