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沐火之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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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充斥着椽木烧焦崩裂的声音，我在一片混沌惊慌的浓烟中奋力扑扇着双翅，力道大到羽翅都被硬生生挥掉了两三根。我沙哑地嘶鸣着，双蹼踩着滚烫的灼热的地面，刹那间，一个躲闪不及，一截断木砸向了我的双蹼，沉重的负荷压迫着我的双蹼，渐渐麻木，僵冷的失去了知觉……
鹅头上的皮突然一阵激灵，一股冰凉的寒气袭来，我摇了摇头上被打湿的绒毛，一睁眼，几滴冰洌的水珠滑进了我的眼睛。面前是两只划水的鸳鸯，我想嘶鸣以示抗议，双蹼已经僵得生疼，我恍然大悟，原来游着游着冰水已经把我的双蹼冻得失去了知觉，我抻了抻双腿，知觉如一股暖流缓缓充斥了我的双腿。
我从福海蹒跚踉跄地爬上生疼硌脚的草滩阶岸，甩了甩鹅掌上的冰渍，理了理凌乱的羽毛，慢悠悠地来到大水法前，歪着脑袋，眼睑上的透明薄膜翻了两翻，瞅了瞅眼前的断壁残垣，一摇一摆地走向这荒芜的遗垣。
云幕病怏怏地吊垮着愁容，草杆有气无力地斜杵着，重重的汉白玉裂缝中透出丝丝紧密的寒凉。即便是残迹，依然掩盖不了那柱头柱脚上雕镂的精致。那恣意坍落的断壁竟意外地展现出优美的流动的弧度，如同经过了严刑拷打后伤痕累累的鹅雁。奄奄一息地趴在杂草堆里静悄悄地静待伤口愈合。让你忍不住去触碰怜惜那因残暴劫掠而至的疤纹裂隙，却又生怕惊扰弄疼了她。
她睡得那么安详，似乎在等待修整与愈合。忽地，扑棱棱的鹅翅打破了这一丝寂静的沉谧。几只鹅雁依偎着向西翱翔而去，我便惊慌不迭地扇翅而随。
“当”、“当”、“当”——
浑厚的教堂钟声贯彻云霄。一行鹅雁双蹼挺展，鹅身后倾，双翼向后划扇，稳稳着陆。
我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哥特式建筑，那严丝合缝的方正中浸染着岁月的蹉跎，镌刻着历史的斑驳。
最高层的四扇方拱窗颀长严谨。往下则是对称的拱柱，如同技艺精湛的剪纸人轻扯出的拉花，细脚伶仃，鳞次栉比。中部的彩窗如同被时间凝固住的大朵月月菊，被精密地镶嵌在外墙上。玻璃窗前方巍峨屹立着几尊惟妙惟肖的圣像。最下方的则是三座弧尖的扇形石拱门，拱门里的雕像将重复与华美发挥得淋漓尽致，全身散发着隐伏的膜拜圣洁与未知的宗教神圣。直到视线触碰到细密尖黑的铁栅，才收回自己游移迷惘的痴欲，告诫自己这庄严是不可亵渎的。
我正低头思忖着，被一阵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吸引。等再昂首的时候，那精钢包裹的尖塔竟被大火灼烧得里外通红。霎时间，火苗上方升腾起滚滚的浓烟，仿佛巨轮被火海里翻滚的波浪狠狠地翻卷。就在那几分钟里，那举世闻名建筑被不知是红莲业火抑或是炼狱里的无情恶魔吞噬。
我似乎听见了巴黎圣母院在绝望中哭嚎，直至“轰”得一声，塔尖烧落，坠入火海。那滚烫的煎熬逼得她再也压抑不住灼烧的疼痛，终于放下了自己的矜持，塔尖和钢柱如同强忍的泪珠，一点一滴剥落，滑入那氤氲熏呛的面庞。
她，在火焰中哭泣，那绝望的呼嚎撕破了天空的湛蓝与静谧，惹得众人惊惧哭喊。可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被无情的火海吞噬。周围传来男女老少的呜咽哀啼，街面上行人四下惊散，在我的身旁冲撞着，奔涌着，那恐怖感迅速蔓延，忽地，不知是谁的圆头皮鞋大脚狠狠地踩在了我的蹼上，我不由得惊嚎起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裹挟着，侵染着。我漫无目的扑棱着翅膀，躲避着人群的窜碾。即便拇指长的羽绒被生硬扯掉也毫无痛感，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逃离这火海。
逃离这火海。
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九洲清晏，但是眼前的华美汉白玉此刻已经被焦黑狰狞的浓烟啃噬着，咀嚼着。我呆住了，眼睑迸出了一滴长泪，滚至蜡涂似的鼻喙。周围的太监宫娥在火海中哭天抢地，灭火的铜盆滚落一地，人们绝望地哭喊着，逃窜着，而我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呆讷地，望着着漫无边际的黑烟，听着松枝石椽被火焰渐渐撕裂的声音。这曾经和伙伴惬意嬉戏的乐土，就这样，在我的眼前，被黑暗，一点点无情湮没。
寒冬腊月，石垣透出一丝丝寒意，只见那火光滔天：
墨云袅袅腾空燎，熔金蜡泪影焰焰。
藤木灼焦水法蒸，汉玉迸裂焰星点。
泉坛堑红，铜首抹硝。
斧斫枪锉，焰吞檐角。
金银珠玉流车逝，残镜碎瓷泥履玷。
铜缸倾水砖影幢，鬟娥巧匠涕恸天。
非天火，非野火，乃强掳嫉盗之烈火。
刹那间，一个躲闪不及，一截断木砸向了我的双蹼，沉重的负荷压迫着我的双蹼，渐渐麻木，僵冷得失去了知觉，我绝望地躺在这滚烫的火海中，泪如泉涌，无声幽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沐火之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