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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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山巅，千户静，堂内昏沉沉。
花落流水，几人动，窗外语窃窃？
……
“好了，这些就是我们从老板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说完，卓灿离开了众人围坐的桌子，默默地走到远处。他开了窗后，点了手中的烟。
“卓叔，这烟是从老板那里拿的吧，闻着还不错，有点像我平日抽的那种。”梅烟絮却跟了上来，猛地嗅了嗅空气中的烟草味，随后端详着他手中的烟枪，“没办法，烟瘾犯了，回头您帮我要点去。”
“是吧，我也觉得这烟味反而像我们那里的，虽然得用烟枪这种古老的东西。”卓叔并没有对此感到诧异，反而笑着和她交谈起来。
“辛苦了，爸妈。”看着两人的背影和仍坐在桌边的母亲，白鹫点了点头，之后接着说道，“大家，这些就是我们目前所能掌握的线索了。”
“目前来看，这个榴花村的气氛很诡异。首先，不论是从我们看到的村从，还是从三叶的对话来看。这个村里女人的行动从出生起就受到严格的限制，特别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们。”殷益岑想了想白天的情景，说道，“我觉得，再怎么古老落后的地方，对女人们的限制也不应该如此之大。”
说完，她拿出了带过来的笔记本，试着在上面记录着众人的发现。
“其次，这个柳生大法师应该是村里的重要人物，说是榴花村的实际领袖甚至真正的神明都不为过。”一旁的殷益淳按着同样款式的笔记本，接着分析道，“你们想想，能通过祭典操纵村人的生育，又是村内所谓大家族荣耀的授予者，而且常年在神社，普通人根本见不到他。这个神秘兮兮的人在无形中制定了现在这个榴花村的规则，他应该是破局的关键。”
“老板讲的那个传说先不论真假，既然他是三十年前在所谓丹若女神的帮助下救了整个村子的人，并且再也没有见过神明，听描述又不像是权欲太重的人，反倒是为村子尽心尽力的神。那这三十年间他就没有怀疑过什么，或者为村子彻底解除诅咒做过其他努力吗？为什么非要死守这个所谓的诺言呢？”白鹫用手在桌子上稍微比划了几下，继续说道，“总感觉这当中另有隐情。”
“而且，村里的法师巫女，你们不觉得很可疑吗？”
一直站在窗边听着众人交谈的梅烟絮转过身来，指间不知何时多了根细长的香烟。
“村里没人见过他们，即使是村里所谓的大家族也没有再见到已经成为法师巫女的家人，但村人却没有一个感到奇怪的，也没人去怀疑这个法师，甚至大家族有了推荐人选的资格，恐怕真是被所谓家族的荣光和村子的人丁兴旺蒙了眼吧。”想到这里，梅烟絮冷笑了两声后，又将那根香烟叼在嘴里，看向了窗外皎洁的月亮。
“小梅，你那根烟是从哪来的？”欧阳旃轻靠在墙边，他双颊通红，嘴唇有些发抖，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许多汗水。但当他嗅到晚饭上如出一辙的烟草味后，却感到原先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的薰香味，似乎比众人刚进来时浓烈的许多。梅烟絮一开始就感到这味道对自己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但她仍是站在窗边，刻意与那气味的主人拉开距离。
“哦，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它就凭空出现在我手上了。”梅烟絮回答道。
“怎么可能会凭空出现？这难道不是你来这里时带过来的吗？”周子舫表示怀疑。
“不，她不可能带过来的。”坐在稍远处的林星河叹了口气，之后他又看向梅烟絮，“不过，小梅，你这烟是刚刚才出现的吗？”
“对啊，就在刚刚和卓叔聊了几句后，我心里想着，感觉脖子后面动了动，之后它就出现了，而且也没问卓叔借火。”说罢，她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这怕不是系统搞的鬼。”邱瑾华说道。
“花儿，我有点害怕，这地方太可怕了。”一旁的施春果死死挽着邱瑾华的胳膊，声音有些发抖。
邱瑾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语调柔和地安抚着她：“别怕，我们这么多人陪着呢。”
“春果，你不用怕。”殷益岑却注视着被翻开的笔记本，之后转向梅烟絮，“小梅，你这烟确实也不是凭空出现的。”
“姐，你知道怎么回事？”殷益淳感到意外。
“嗯。”说着，殷益岑将本子放在桌上，将写得满满当当的那几页展示在众人眼前。这几页的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以完美的间距排列在白纸上。
大部分人凑上前去，窗边的两人熄灭了手上的烟，关上了窗户走了过来。
“【第一章】【第二章】……这是！”竺诗语先开了口。
“不像是你的字啊。”白霜察觉到了异样。
“写在白纸上还能有这种整齐度，更像是打印出来的。”蓝丹青托着腮，仔细观察着上面的字。
“姐，我记得你这本子记了不少东西了，怎么感觉它现在和新的一样。”殷益淳问道。
“对，除了这几页，之前写的内容都没了，而且也没法在上面写字。”殷益岑用笔在本子上试了试，之后对殷益淳说道。“小九，你也带了笔记吧，把你的也翻开。”
殷益淳也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也是一样。其中被重新写上的内容和字迹，与正被翻阅的另一本一模一样。
“我之前的笔记也不见了，现在也只写到【第二章】。”殷益淳前后仔细翻了翻，确定没看错后，又配合着翻到同样的章节。
“不过这些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笔记本上新出现的内容。”
“没错，”白鹫点了点头，先仔细看了看写着【第二章·信息素实体化（一）】的那一页，之后看向梅烟絮手中的烟，“这应该是所谓的【化物】了。”
“化物……让我看看系统……”说着，梅烟絮调出了自己的投影，看到【信息素实体化】那一栏，【化物】那里变成了已解锁，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梅烟絮看了眼众人，将熄灭的烟放在桌上，之后对殷益岑说道：“岑姐，借我仔细看看。”
殷益岑将笔记本递了过去。梅烟絮坐在桌边仔细翻了翻，将本子还了回去。随后，她起身，朝着桌面动了动手指，原先放在桌上的那根烟轻轻地回到了她的指间，眨眼间就被重新点上。
“原来如此，这应该就是【御物】了。”梅烟絮笑了笑，又重新走到窗边，兀自抽起了烟，“看来，我也不用向别人借烟了。”
“小梅，刚刚我手上的烟枪也有反应。看，它又被点上了。”看着烟斗处缭绕的白色烟雾，卓灿接着补充道。
“卓叔，需要的话我借烟给你。”说着，梅烟絮的手中又变出了一盒烟。她将烟递给了身旁的卓灿，“给，这种应该是你常抽的那种吧。”
卓灿刚想接过，有人却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哎，老伴，你抢什么抢。”卓灿对着眼前的白霜说道，他险些被烟呛到。
白霜转身训了训卓灿：“这些我帮你保管。”随后又对梅烟絮说道：“小梅，你也是，年纪轻轻地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梅烟絮倒是一脸无所谓：“我没事的，白姨。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还是不给卓叔他烟了。”随后，她向白霜背后的卓灿使了个眼色。
卓灿心领神会，对梅烟絮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白姨还有卓叔，你们不试试？”梅烟絮看着桌边正在查看或尝试的众人，问道。
白霜摇了摇头：“我没出汗，试不了，而且也没必要。我刚看了看，也就只能御物。”
卓灿收了投影，苦笑着对两人说道：“我现在也只能这样，而且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石油呢。”
“这倒是。”梅烟絮说道。“他们还在那里试呢，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这里。我们聊聊别的吧。”
“小梅，最近怎么没消息了？上个月体检后我就没见过你了。”卓灿先问了问。
“对啊，而且志愿者账号你也注销了，怎么回事？有什么困难你跟叔叔阿姨说，我们说不定能帮你。”白霜也说道。
“唉，一言难尽啊。”梅烟絮苦笑了两声，“都过去了。对了，有小雁的消息吗？我这个月还是没打听到她。”
“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一点进展都没有。”听到这里，白霜叹了口气。
“白姨，别难过，你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就像之前我们帮助过的那些人一样。”梅烟絮先是上前抱了抱白霜，之后又叹了口气，“可惜，我是不能再和你们一起帮忙找人了。”
“什么意思？”白霜身后的卓叔问道。
“这个你们就不用管了，之后我还有事要拜托老白。”梅烟絮瞥了眼房间那头的众人，之后熄灭了手中的烟，“好了，我看那边也试完了，就先过去吧。”
三人走到桌边，发现桌上多了一个苹果，一朵石榴花，一盘熏香，别的倒是什么都没有。
“看来，我们当中只有几个才能化物。”殷益淳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的东西，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自己能变瓶好酒出来呢。”
殷益岑有些无语，但很快接上话：“没关系，现在大家都知道【化物】和【御物】的用法了。”
“可是这个【化物】，应该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吧。”蓝丹青端详着眼前的物品。
眼前的苹果开始变皱，花瓣开始枯黄。
“是吗？”梅烟絮拿出了自己变出的烟，发现烟变短了一大截，烟草味也淡了许多。
但熏香的味道还是那么浓烈。
“笔记上说，使用的信息素越多，维持时间越长，最多维持3小时。”竺诗语在笔记本上找了找，之后指给众人看。
“是的，我刚刚用了不少。”靠在墙边的欧阳旃蜷缩着身体，小声地回答着。
“不过，小帅哥，你还好吗？”梅烟絮走到虚弱的欧阳旃跟前，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看你晚饭刚开始的时候，身体就不太舒服的样子。”
听到梅烟絮这么说，其他人也向他投来担忧的目光。
“没事，我刚刚放了那些信息素，现在感觉好多了。我再忍忍，你们继续。”梅烟絮传来的烟草味此时仿佛化成了一只巨大的手，狠狠地抓住了他，他不得不压抑着想靠在对方身上的冲动。
“这是能忍的事吗？”说着，梅烟絮将自己的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感受到传来的温度和汗水后，她又重新抬起头，思索片刻后，抓起他的手腕。“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跟我来。”
“是啊，欧阳，你先回房歇着吧。”说着，周子舫也走上前，想要帮忙。
梅烟絮却将他拦了下来，她身旁的欧阳旃也配合地摇了摇头。
“这……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周子舫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事，一个人就够了，人多了反而不大好。”梅烟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头我去要点热水。”
“大船，让他们去吧。”正在与众人研究笔记的蓝丹青懂了其中缘由后，也拦住了周子舫。“小梅，房间先借你，等他好点我们再回房。”说着，林星河帮她拉开了房门。
“行，小林子，回头好了我告诉你们一声。岑姐、小费，我晚点回房。”梅烟絮对林星河笑了笑后，转身对殷益岑和费珥打了招呼。
“好的，小心点。”殷益岑抬头回答道，沉默不语的费珥也点了点头。
走出房门后，梅烟絮将欧阳旃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又用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两人就这么拖着上了楼梯。
“欧阳小帅哥，你挺轻啊，怪不得这么瘦。”看着身旁此时弱不禁风的男人，梅烟絮的嘴角弯了弯。“我带我那些昏迷的小姐妹回房休息的时候，都没带着你这么轻松。”
那人身上原本清淡的熏香味越来越浓重，但对她的吸引力却越来越大。
“别逗我了。”闻着身旁有些霸道但此刻令他安心的烟草味，欧阳旃也浅浅地笑了笑，向梅烟絮靠了靠，“不过，这会不会让他们误会我们两个。”
“误会应该是会被误会的。那又怎么样？总比发现你不是正常人好点吧。”梅烟絮打趣道，“不过你说，我俩明明都不是活人了，却还能被这信息素影响。”
走廊里，两股气味在迸发的边缘来回试探，但步伐有些沉重的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试图用理智暂时压制着这种原始的欲望。
推开房门后，梅烟絮先让欧阳旃平躺在被褥上，之后关上了门。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暧昧的气氛慢慢地充斥在空荡荡的房间。
“放心，在你完全放松之前，我会让你舒服起来的。”梅烟絮摸了摸欧阳旃的额头。她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轻轻捧着他的脸颊，“不过，可能要用一些对你来说不太好的方法。”
纤细的手先是轻抚着黑色的发梢，之后在周身游走。欧阳旃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十分敏感，稍稍一碰，就感到被手指触碰的地方有股莫名的灼热感。
“没事，现在这种情况，你想怎么对我都行。”欧阳旃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但他也猜到了接下来事情，眼神中并没有慌乱。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哦。”听到这话，梅烟絮坏笑了起来，“再说了，这种事让我来主导，你竟然不觉得自己亏了？”
“我相信你，小梅，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吃亏。”欧阳旃试图用郑重的语气回答她，但无意识地吞了吞自己的口水，这反而使得他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四处乱看，不敢直视身旁人的眼睛。
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梅烟絮手上的动作反而顿了顿，但之后又换成了游刃有余的状态。
“你倒是挺实诚的。”梅烟絮嗤笑了一声，熟练地脱去了自己的连衣裙。
耐心地解开了对方湿透的衬衫后，她附耳在他轻声说了句悄悄话，随后直视着对方的脸，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话说回来，我这是怎么了？”欧阳旃先打破了僵局。他感到不解，虽然他的体质没那么好，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得了病。
梅烟絮直直地盯着他绿灰色的眼睛，她将手放在对方的脖子上，用轻柔的力道摩挲着他的后颈处：“我看，你这是进了发情期了。”
她俯下身，将圆润丰满的嘴唇贴到对方的薄唇上……
“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吧，明天还要看看村子里的情况呢。”看着流露出疲态的众人，卓灿说道。
“行，卓叔，白老师，我们也不打扰你们休息了。”说着，殷益淳起了身，将笔记本合起来拿在手上。
众人互道晚安后，四散而去。
白鹫和费珥是最后走出来的，但刚出门，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老白，还有费姐，谈谈？”来人正是站在走廊等待的殷益淳，他旁边站着的，正是一言不发但此刻心神不宁的艾铁声。
白鹫领会到了他的用意，又看到费珥点了点头，悄声说道：“行，去院子吧，不过别谈太久。”
“嗯。”见对方答应了，殷益淳便带着他们走到了院子里。
——气味都传到这里了，果然信息素这东西对人影响很大啊，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感受到两股交织的特殊香气，殷益淳心里这样想着，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不过，还是先解决这边的事情吧。
上楼时，原本被安排在二楼房间的三人闻到空气中交缠的熏香味和烟草味，感觉身上也有些燥热，便打算看看情况，但在听到了走廊尽头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后，正在楼梯口的蓝丹青和林星河只迟疑了片刻，便架着周子舫下了楼。
“那两个人，应该没问题吧？真不用去帮忙？”仍在状况外的周子舫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船，你不是也看笔记了吗，还不懂？”一旁的蓝丹青听了直摇头。
“而且，我觉得他们有别的话要说，还是别打扰他们了。”林星河上前拍了拍周子舫的肩，之后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夜空，“话说回来，房间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要不我们先到村子周围转转？”
蓝丹青打了个哈欠，他摆了摆手：“算了，今天太累了，我还是在旅馆呆着吧。”
“我就知道，大画家肯定是没那个精力的。”周子舫无奈地耸了耸肩。
“大船，你呢？”见蓝丹青不乐意，林星河又看向周子舫。
周子舫想了想，随即一拍手：“行，我也去，不过得准备点东西。”
“准备什么？”
“这外面黑灯瞎火的，没有照明怎么行，而且我们最好找点吃的带着。对了，我还要带把盐。”
“对对对，是我疏忽了。”林星河笑了笑，“不过为什么要拿食物和盐？”
“我饿了，晚饭没吃饱。至于盐，我有别的用处。”
“好吧……”
蓝丹青听后扶了扶额：“你们这不像是闲逛，倒像是要野外求生啊。”
“毕竟认不得路，不得准备齐全点。小林子，你跟我来。对了，大画家，明天要是我们没回来，就和大伙说一声，不用等我们了。”
“这是打算去多久？用不着跑太远的地方吧。”
“你是了解我的，我喜欢冒险。我的方向感可不差，有的是办法找到回来的路。”
“小林，你和他也没认识多久吧，怎么也跟着胡闹？”看着眼前沉着稳重的林星河，蓝丹青更是感到意外。
林星河倒是思索了片刻后，给了个“合理”的解释：“我想，人都聚在一个地方不太好，能找到的线索也有限。与其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如见机行事，分出一部人去别的地方探探路，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见说不动两人，蓝丹青无奈地努了努嘴：“行吧，你俩注意安全。”
“你就放心吧。小林子，我们先去厨房那里看看……”说完，两人便走了。
看两人远去后，蓝丹青转身回到走廊，他走了几步，来到了茶室，试着打开房门。
“锁上了？看来只有老板才能开门。”蓝丹青正这么想着，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这使他吓了一跳。他转身看去，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丹青，你怎么在这？”手上握着一盏灯的竺诗语问道。
“哦，听卓叔说，这个茶室有一架特别的屏风，来看看。”
“好巧，我也是。不过能进去吗？”
“进不去，门被锁上了。”
“这样啊，你等我一下……”说完，竺诗语走了几步后，转身回到房内。不一会儿，她拿来了两个坐垫。将坐垫和灯放在茶室门口后，她先坐了下来，随后招呼着站在对面的蓝丹青。
“站着挺累的，来，你也坐。”
“谢谢。”蓝丹青也相对她坐了下来。
“小周和小林不是和你一起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说反正回不了房，去村子里转转。”
“这么晚了，不危险吗？”竺诗语大吃一惊。
“算了，随他们去吧。”蓝丹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也不知道明天要去村里哪些地方。可怜的春果被吓坏了，不过有瑾华陪着她就好很多。我有点慌，不过还好……”
蓝丹青稍稍安抚了她：“走一步看一步吧，再怎么担心也没用，我们先聊聊别的吧。”
“好，那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绘画？”
“这个啊，主要是我小时候……”
幽暗的走廊里灯火摇曳，墙上投射出晃晃悠悠的巨大人影，黑暗中的那盏灯，刺眼却又明亮。
席地而坐的两人，总会有一个耐心地讲着，一个静静地听着……
庭院里，费珥站在庭院空地的一边，冷眼看着站在对面的艾铁声。她呼吸平缓，举着紧握的双拳。两人大有剑拔弩张之势，仿佛一有风吹草动，两人就会缠斗在一起。
看着眼前针锋相对的两人，白鹫与殷益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良久，殷益淳叹了口气，站到两人中间：“各位，别紧张，万事好商量，我找你们来也就是想聊这件事，顺便通个气。”说着，他对白鹫使了个眼色。
“没错，只要在场的人都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白鹫明白了殷益淳的意思，配合着他搭上了话，“九哥儿，你先说。”
殷益淳先看向艾铁声，说道：“艾铁声，你是什么人？”
对方用不含感情的语调回答道：“来自智械3年的速生克隆人，代号特工A。”
“克隆人？还分速生不速生？”殷益淳继续问道。
“速生克隆人，是由硬件机械组和软件工程组合力制造。因为只需在合适的培养皿内孕育28天，就可以获得类似28岁新人类，但体能、治愈速度远超普通人类的成熟个体。速生克隆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是机械派总工程师白琢。”
“那你追杀我时，为什么又说自己是奉机械派首领的命令？”
“虽然是白工他们制造了我们，但目前所有速生克隆人，都统属于机械派首领玛萨密卡。”
“原来如此，你来自未来，而且不是普通人类。”白鹫说道，“怪不得被子弹打中都能快速恢复过来。”
“艾铁声，在场的都知道你不是我们这个时空的，那你一开始带的两瓶药剂，是不是它们把我们几个变成现在这样。来，说说看。”接着，殷益淳又抛出了第二个疑问。
环视了院内站着的三个人后，艾铁声将目光投向了殷益淳后，继续说：“STHJ-001和FHJ-ABO，并不是机械派的发明，而是生化派研发的药物。殷师研制了前者，而付师研制了后者。”
“殷师指的是未来的殷益淳，那这个付师又是谁？”费珥放下了手臂，但拳头仍是紧握着的。
“付离。”艾铁声不紧不慢地吐出了两个字。
“哦，原来是她。”殷益淳的脑海中瞬间想到了那张冷冰冰的熟悉面孔，但并没有深究，而是继续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艾铁声，“你说你是机械派的，这两瓶药剂又是生化派研发的，那你又是怎么获得它们的？”
“我是奉命潜入研究所时意外获得的。首领交代过，要尽可能获得生物派最新研究的技术。但我的主要任务是尽可能的拿到另外一样东西，收集到旧人类样本后激活它。”
“伊甸园？”白鹫问道。
“是的。”艾铁声点了点头，随后拿出了被打坏的手环，“这个手环是用特殊活性材质制成的，能够发射激光，也能够通过读取使用者的脑电波变成任意形态，融合了机械派最新研发的时空穿梭技术。而且，一旦能量槽被打坏，手环自带的能量也就只能支持时空穿梭一次，材料也会失去活性。”
“怪不得一枪就能打坏它。”白鹫想了想当时的情景，又回想一个月前自己在小巷的见闻，随后看了眼戴着眼罩的费珥，“那她的眼睛，也是你需要的样本？”
“血液、骨骼、毛发、指甲、皮肤、汗液、神经……伊甸园需要不同类型的样本，并且必须得从还有生命体征的人身上取样，眼球也可以成为样本。”艾铁声解释道，“由于时空穿梭技术还不稳定，而且手环的能量槽中途被打坏过，我在凛冬7年的景观城停留了近一个月，因此找的样本大多是在景观城，当然也有例外。”
“所以，我的左眼真是你摘下来的？”费珥平静地问着他，但双拳握得更紧了。
白鹫看出了她眼中蕴藏的怒意，轻叹了一口气，朝着她靠近了几步。
艾铁声却摇了摇头：“不是，我看到你时，周围都是火拼恶斗后留下的死尸。而且当时你身受重伤，左眼已经被刺，我只是顺道取走了它而已。至于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是一概不知的。不过，当时时空坐标显示的是【凛冬1年·克沙汗城】，能量槽也是在那个时空点被击中的。”
原来如此……白鹫神情复杂，他又看向费珥，发现她的拳头渐渐松了松，眉头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火姐，我看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不过，你有想起什么吗？”
“克沙汗城……啧，有点印象……头痛，想不起来……”费珥紧咬着唇瓣，她蹲了下去，脸色看上去十分痛苦。
“没事的，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白鹫轻轻握住她的手，尽可能地让她的神情缓和下来。
“老白，费姐怎么突然不舒服了？”一旁观察的殷益淳关切地问道。
“没事，不过这至少证明，艾铁声他没完全说错。”白鹫看着艾铁声回答道。
殷益淳叹了口气，但也稍稍放下了戒心，他转头看向艾铁声：“艾铁声，现在伊甸园已经被激活了，你知道它里面有什么，我们该怎么出去吗？”
艾铁声摇了摇头。
“两瓶药剂的作用，想必就是ABO分化和信息素实体化吧，这个有解药吗？”
艾铁声还是摇了摇头，神情有些不自然。
“还有，你们抢夺伊甸园，又到过去刺杀我，目的是什么？机械派想必有很多人吧，他们为什么派你过来？”
艾铁声依旧没有说话，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发青。
“不是吧，一问三不知?”看到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的艾铁声，殷益淳生出了些许烦躁，“其他的你真不知道了？”
“首领告诉我的……给我下达的命令就这些……”艾铁声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回答他，他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但原本锋利的眼神比初见时黯淡了许多。一股不易察觉到的气味，被同在庭院内的殷益淳捕捉到了。
“看来，你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又是错觉吗？今天已经是第三次闻到这股血的味道了，是从艾铁声那里传来的？而且艾铁声这状态，感觉不太对劲？
“老白，费姐，你们有闻到其他什么味道吗？”殷益淳放弃了向他追问，转身走向远处的两人。原先蹲着的两人听到这里，也站起了身。
面色逐渐舒缓的费珥摇了摇头，白鹫则是感到有些莫名奇妙：“除了那两人外，没什么味道啊？而且，那两股味道比刚来时淡了许多。”
“这倒是，看来旃哥的事快被梅姐处理好了。”殷益淳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起了别的念头。他走进了些，悄悄地观察着这个沉默寡言的艾铁声。
眼前这个神色淡漠，静默地如同一块钢板的人，此时额头上渗出了些许汗珠，但即便是汗珠，也很少有人能察觉到。
即便察觉到了这个怪人的异样，殷益淳并没有贸然上前，他一边翻着仍拿在手中的笔记，一边与这个来自不同时代的特殊人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同一个看客般，他并不关心这个人本身，只是专注于摸清他身上发生的事。
殷益淳在脑中不断搜罗着和眼前这人接触以来的所有信息，最终锁定在了自己看到过的操作界面上。
——有意思。
打好了算盘后，看着黑衣男子微微颤抖的紫色双眸，再看了看他不太自然的脸色，殷益淳反倒对这种生理性反应十分好奇，但面上却并不明显。
“九哥儿，怎么了？有什么新发现吗？”看着不知何时靠近艾铁声的殷益淳，白鹫有些一头雾水。
“没什么，老白、费姐，我还有些问题，想和他单独聊聊。”殷益淳合上了笔记本，看向了白鹫。捕捉到对方如同获得新玩具的一抹神色，白鹫先是看了他和艾铁声几秒，又想到殷益淳一贯的性格，便心领神会起来，于是他十分配合地打了个哈欠，“那行，我是没什么问题了，而且我也困了。火姐，你呢？”
白鹫对费珥使了使眼色，示意她看点头微笑的殷益淳。费珥读懂了白鹫的意思，她捂了捂戴着眼罩的左眼，之后又看了看已经升至头顶的月亮，回答道：“嗯，不早了。”
“那行，今天聊的事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就先回房了。”白鹫顿了顿，又上前拍了两下殷益淳的肩，“时候不早了，小心点，其他的我也管不了多少。”
“行，老白，有什么事之后再聊。”看着进去的两人，殷益淳笑了笑，之后转身走向身后的人。他靠近了些，随后稍稍搀扶起站在面前的人走了几步，来到台阶处坐下。
闻到了身旁那人身上传来的气息，艾铁声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没想到释放信息素还真有点用，虽然理论上我和你是同性别的，但目前看来，笔记上没记错。只要信息素匹配度高些，就可以缓解你这应激症了。”
“殷师，你这是干什么？”艾铁声问道。
“怎么，你不懂？我这是在救你。哦，对了，忘了你不是一般人，恐怕连救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看着这人呆呆的模样，殷益淳感到有些好笑。
艾铁声貌似思索了一番，但之后却摇了摇头：“资料库里并没有。”
“啧，有点可怜。除了命令外基本什么都不知道。”殷益淳嘴上这么说，但眼中并无多少怜悯色彩。他轻轻扶着这个来自未来的陌生人，如同观察着一件珍贵但有趣的实验样本。艾铁声仍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既不被受人帮助所感动，也不觉得被自己审视的目光所冒犯。
“虽然你站得远远的，但你释放出来的气味，我已经注意到三次了，要不是你这异于常人的体质能比平常人更能遮掩，我估计你也撑不到现在。”殷益淳看了眼二楼重新点上灯的房间，随后附耳轻声说道，“你也注意到了吧，那两股味道淡了许多。所以，你一会就好了。”
“应该是。”艾铁声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但原本黯淡的眼神又渐渐恢复成水晶般的光泽。
“不过，今后如果发生类似的事，那可怎么办呢？”
殷益淳让艾铁声靠着自己，之后翻出了笔记的第一章：“要知道，我们之间的匹配度虽然最高，但也只有50%。你看这行字，只要有信息素匹配度低的Omega处于发情期，你这【应激症】就会发作。而且，那个Omega的等级越高，你这应激症就会越严重。”
“所以……。”
“我看，你只能跟着我了。放心，只要今后你的应激症发作，我就拉着你到别的地方。”说着，殷益淳将笔记递了过去，又重新搀扶着他。如同铁锈一般的鲜血味减淡了许多，但淡淡的酒精味却比一开始刺鼻了些。
对于殷益淳的提议，艾铁声并没有惊讶，也没有立刻拒绝，他将笔记本快速翻阅了一番，又看着殷益淳琥珀色的眼睛停顿了几秒，之后给出了答复。
“根据资料分析，这是可靠的方案。”
对于他的回答，殷益淳笑道：“你就不怕我骗你？”
“数据显示，作为生化派领袖的殷师虽然是机械派的头号敌人，但是个和蔼友善的人，不会。”艾铁声直白地回答道。
——和蔼友善？
殷益淳愣了片刻，并没有立刻接上艾铁声的话。不过，当他意会到这莫名的判断出自未来那个莫名奇妙的数据库后，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凑上前去，直视对方没有感情的双眼，仿佛要将这个生性沉默寡言的人看穿。
良久，他笑了笑：“果然如此，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好的，那就这么定了。”
“但我还是得说，这可不是白帮你的。虽然你是奉命行事，而且你也答应了在系统内不杀我，不过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危险人物。人是会变的，未来的事谁也不能保证。即使这样，我还打算帮你。这样说来，你欠了我不少。所以，我得提要求。”
“你有什么要求？”艾铁声将笔记本还了回去。
殷益淳稍稍加重了手上搀扶的力道，用诡异的神情看着身旁的人，对着他微笑道：“在没出去之前，你得听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夜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