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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背弃信仰的人 ...

  •   商今朝忽然抓住了什么希望似的坐直,满血复活一般,将那颗泛着荧光的小家伙放在太阳下,普普通通却被他视为珍宝,一时间眼前有了光明。
      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才想着种花,可他忘却了巫咸老人有窥见未来之能,难道...真的有旨意牵动着他必须这么做么,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随处都能遇见高人指点,若成真,这无疑将成为卢胜美二十多年岁月里的第一份好运。
      次日,他来到无祭山的时候心里就多了一份的斗志。
      却不想左肩扛着锄头和右手提着木桶水上山时,正巧看见了一个老人坐在那儿,稳如一座古老的铜钟。
      商今朝初开始还以为她在歇脚,直接从她身边越了过去,不过也是奇怪能在坟圈子这块儿歇息是个狠人。
      “公子都不说声谢谢的么?”
      商今朝这下一拍大腿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个巫咸老人么,老的人很多,但像她这样老的,商今朝长这么大还就见过这么一个。
      “老人家,你...认得我?”
      她用苍老的声音哼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天下谁人不识君。”
      婆婆问道,“公子可能做到日日照料这些梨树。“
      商今朝低头看了眼手里头的种子,“这是梨花种子?”
      老人道,“确实啊,普普通通的梨花种子,上边的光泽不过是被我盘亮的而已。”
      商今朝这才知道原是自己故弄玄虚了。
      “是和哪位姑娘有过约定。是哪个...还是那个...”
      他淡然一笑,这一笑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老人也随之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这世上所有的道歉都没用,真的。“
      她看向了他手中的梨树种子,问,“那个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他愣住了,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词语可以和钟楚瓷相配,不是因为她好的无法企及,而是因为她着实是个奇怪的人。
      “她...她是一个能让我背弃自己的人。”
      这话一出口,竟是自己都吓到了,原来如此,原来她已经在自己心中占了这样多的位置,在这个自私冷漠蝇营狗苟的卢胜美心中。
      “背弃生命,背弃信仰,背弃过去所有的决定...她擅长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想跟她走。”
      老人的杖敲了敲脚下的松散干燥的沙石黑土,“栽种的法子,看来你已经知晓。”
      然后她就像一个梦一阵风一样从眼前消失了。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不断的变化,争吵,复合,离开,降生,如此循环往复,无聊中透着些无可奈何。
      可除了等待的煎熬,除了那不知何时到来的天谴外,时光带给商今朝的便是如行尸走肉没什么两差。
      民间多了个杀人组织,人称唤龙局。
      没人见过他们的真容,也不知道他们要杀什么人,若不是朝廷出了告示要擒拿他们,甚至以为是编出来唬人玩儿的假话。
      云水宫前的芍药次第开了大朵大朵,火烧一样的艳丽。
      可文淑皇后却常年哀愁不散。
      “你还真是不老实,前年就我闭关的几个月,都管不住你到处乱跑。不过,那个情夫快落网了,我介时一定让你亲手给他选个好看的死法。”他搁着朦胧的床帘儿淡然笑道。
      一只手伸进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她避开甘锦姒触碰,“你我只是主仆,永远的主仆,你别太越界。”
      甘锦姒的耐心非常人能比,他蛰伏了太多年吃了很多苦,心态早已迟暮,没什么可以瞬间击垮他。
      他哼笑了一声,还是温柔风度的语气,“是么,那真是抱歉,这昭国上上下下,一针一线,一米一粟,一砖一瓦,一梁一栋皆在我名下,这个国家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据为己有,没有什么越不越界。”
      他的语气柔的可怖,让人生寒,像是一剂慢发的毒,不会倏忽要命,但一旦发毒便是极痛。
      丝制床幔层层叠叠,那女子坐在其后,分外旖旎。
      快两年了,再好的耐心也会磨平,去年一年他给她时间接受现实,他也都在忙于朝政,调查唤龙局的行踪,如今朝中催促皇室开枝散叶的声音不少。
      最近唤龙局又开始以甘锦姒的名义杀人,名声越传越远。
      他忽然忍无可忍掀起来格挡的纱帘,闯进去撕开她的衣服,却没想到,第一次这般粗鲁的想要进犯,在看见她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后变得毫无兴致。
      她的胸口上有一条长约三寸的伤口,她取过心血,化过屠灵毒。
      去找一个带屠灵伤口的人还不简单么?
      自从唤龙局的消息越吵越烈,她就存心做起一个瞎子一个哑巴。
      她见他没什么想要继续的意思,斗胆挣脱开这个人下了榻。
      甘锦姒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这是为何,你到底要装聋作哑到几时,你觉得你这样很有骨气是不是?”
      他逼近一步,她就倒退一步,直到撞在屏风处,退无可退。
      “你觉得视我为无物很有骨气么?你还真是蠢得可笑。”
      他盯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怕会更加来气,便放开了她,斜倚在贵妃榻上揉了揉太阳穴,“一会儿我让厨房的人送来饭菜,皇后自该和我同吃同饮。”
      方年年没有理会披上外衣绕过他径直走出去,饶是再好的脾气也会被惹毛,甘锦姒拽着她的头发,将她从远处扯过来,掐着脖子按在榻上。
      “我太纵容你了是么,竟让你御前失仪到了这种程度?那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骨气...”
      方年年因为憋气猛烈的拍打他的手,他冰凉的翡翠扳指贴着她的皮肤,令人骨缝生寒,可他的手下却并没有真的使力。
      “只要你现在还是我大昭的人,你的一呼一吸,一瓢一饮都是仰赖于我,你不是要和我清算么,那么就从此刻开始,你便断水绝食,赤身裸体...这才叫我能看得起。”
      方年年拍打已经无力,被他一把甩开扔到在地上。
      她头发散乱堆在衣襟处像朵化不开的云,一双眼睛噙满泪水,“你在逼我。”
      甘锦姒终于听见了她久违的声音,虽然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几个字,他最终还是心软下来,“很好,你说了四个字,今日我且放你一马,我们从明天开始。”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恢复了往日那渗人的温柔,“当然了,你明天依旧可以继续同我讲四个字,这样,每天都主动与我说上几句,你就永远都有饭吃,有衣服穿。”
      这几句话将她贬损的一无是处,形同他手边的一只猫,一条狗。
      “我好后悔,我后悔我年幼无知,错把鱼目当珍珠,错信了你。可你为什么娶我呢?”
      “爱。我想只要我够诚心,你也会忘掉他,爱上我。”
      “爱你什么,爱在你的眼中我同那些死掉的百姓一样命如飞蓬么?”
      送菜的丫鬟大概是刚入宫的,才进来就看见了这样帝后吵架的画面。
      瑟瑟缩缩的送了菜,慌忙的退出去,接连摔了几跤。
      甘锦姒最近被唤龙局闹得心烦,他一定要在半个月时间里把这些人挖地三尺找出来,剿了他们的老巢,“无影,继续落锁,给她禁足。”
      甘锦姒知道一个女子再怎么也掀不起大风大浪,而今日前来无非就是通知。
      另一边,玄子练这些年也在搜括各种天材地宝试图通过什么找到钟楚瓷的蛛丝马迹。
      尸渊的黑色尸气下藏匿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
      它是这个鸿蒙的缝隙,也就是天谴的雏形。
      “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能由自己支配了。”
      “那是因为你要突破转生咒的控制,心里生情了。”丝丝缕缕的残破声音回答着她,那是悲怨之气的幕后宿主,东方无门。
      她也是自落难后才知道自己的师父被封印在了这里。
      那日带走她的也就是东方无门的一息魔体。
      傀儡病——东方无门作为创始人再清楚不过,到了最后痴傻僵化五感尽失形同偶人,只有永无止境的拆骨分肉的疼痛提醒自己还活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尸魂生情所致,他的徒弟心里装了一个人。
      而钟楚瓷跟其他尸魂还不一样,她身上还带背负着转生咒的契约,她需要承受的不只有自己的痛,还有万千寄宿在她身体内尸魂的全部疼痛,只怕结局会更糟糕。
      少女空洞的盯着前方,“东方无门,你知道么,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我好像遇见了一个试图拯救我的人。”
      “是么,那人是谁?京城那个草包王爷么,他不也放弃你了么,不会有那么个人的。你只能和我一样,被人丢下。”
      “他没有选择别人,他只是...”
      她还想辩解些什么,可秤砣山上一幕幕重演,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其实,她理解他,他一定不想这世界塌陷,不想自己入魔。
      这里尸气很重,可以养回一些她的魂魄,她在这里零零碎碎寄养了一年。
      倒也想透了许多。
      她打算按原计划执行,扩大岭南吞并玄子练天道下的红尘,创造出一个以东方无门为首的另一个天下。
      但那些虚构在岭南的无辜百姓,她也想做个安排。
      她想待天谴降临,真光现世,她可借此用愿力,将真红尘的一切折射过来,只是这法子从未有人试过,也不知是否可行。
      如果可行,那么代价又会是什么。
      毕竟她对谋害性命从不感兴趣,她的目标从来都只是玄子练和钟睛袅二人。
      商今朝不知道在永夜里支撑了多久,他忽然觉得岭南这四面荒山很亲切,是独一无二的逃避之地,在这月亮都照不到的地方,他可以一个人暗自哭泣。
      哭的多了,就成了习惯,有些时候他需得日日哭上几遭才能从悲伤中解救。
      那种子是在第二年才发芽的。
      期间死猪系统找过他一次,提醒过,三天也就是这里的三年,黄总就要签约别的作者了。
      可时间对于商今朝来说,已经成为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不在乎是否还能赶得上黄总的签约,或许在他的心里有些东西超越了金钱和物质的衡量,又因为这个东西的缺失,心也变得麻木。
      她离开后的第二年也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连宛凌都劝他看开一些,换魂术害人害己,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多数情况已经不会回来了。
      他也曾想给她立块儿碑,但总觉得现在还不是终点,况且种子已经发芽,至少要等到开花之后。
      钟楚瓷魂体失衡还未全部痊愈,尸渊这地方就被玄子练给发现了。
      无所谓,早晚她都要出去的,早晚,既然找上门来,不如主动出击。
      那日玄子练勘察天谴裂缝顺着一缕黑烟找到了短暂休克的她。
      玄子练从未想到,也从不敢想,她如何会在这里,她又在这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一个好端端的人不会在这样极阴的地方待上一天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早就已经堕魔,或者更大胆直白一点的猜想,她本就与这天谴缝隙共生。
      他从小就练就了一副冰冷性子,不激动,不悲伤,无求无欲,可看她浑身脏兮兮的躺在那里,躺在这般空洞之中,他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一心想带她回去。
      玄子练是背着她回去的,没有腾云,他很珍惜这样如同百姓的生活,服务于钟楚瓷他亦不觉得累,仿佛冥冥之中就欠了她很多。
      那时候他虽然在闭关,但又何尝不知。
      秤砣山那次,钟睛袅这个莫名绑定天道之女陷入险境,天塌向地面,神宫自然有所动静。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还没想好对策,已经成了定局。
      自一片牡丹花丛蜿蜒向内,是偌大的神宫,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时有神鸟展翅盘旋,为这死气沉沉的宫殿添了些活气儿。
      少女恢复的不好,魂体失衡,再加上心中生情背叛转生咒的契约,整个人的内里都在腐烂。
      玄子练想为她灌送灵力却发觉,她灵脉尽毁输送不进去。
      幸得父亲最近出关,一只神鸟将旨意传到玉留宫中。
      玄子练接到圣旨驾车前往父亲寝宫。一进了大门,便立时跪地叩首,久久不得起身。
      “请父亲救救她吧。”
      “你不是说那姑娘十分聪明么,我想她会做出自救的。”
      玄子练低声道,“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带着面具的主神怒喝了一声,“真没出息!你以为我叫你来是为这事儿么?”
      他将本就贴着地面的脸埋得更深了些。
      主神整理好心情,语重心长,“天地交合万物生,神子该娶亲了。”
      娶凡人女子,他以前和钟楚瓷说过的。
      “儿臣心意已死,还是父王全权择了这门亲事吧。”
      主神就等着他这句话呢,也不推脱干脆道,“那好,就由我来做主。”
      玄子练无法灌入灵力给她,又隐约觉察她有着比他认知的天地间所有还要多的魔息,由此护着她才没有在换魂术的反噬之下魂飞魄散。
      正好时间地点都和天谴对应上来,天谴的形成八九不离十和她有着丝缕关联
      玄子练用刀取血做了上古封印血红莲暂时掩盖住了她的魔息。
      血红莲封印即便是如他这样神力无尽的神子,也要消耗一半以上的修为才能做到,可他却不后悔,他想以后也不会。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爱她,只觉得她每处伤痛都能让他致命。
      此举为了天谴的拖延,以及她的身份不至于那么早的暴露于世,不论如何都是划算的。
      但厄运总比好运来的要快一步。
      普慧长老圆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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