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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旱魔 ...

  •   崔莺儿在哪儿。
      原来她在贵人中间里头呢。
      班主不知道崔莺儿什么时候和那些贵人混的这样熟了,只自问自己曾经没有亏待过她,连她欺负同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她确乎有几分傲人的姿色,靠着她赚了不少钱。
      “大人,就是这儿了。”
      知府大人一到,戏班子众人纷纷跪地磕头行礼,虽不标准但特别虔诚。
      “你是说,旱灾的源头就在这儿?”
      “没错。”崔莺儿的回答掷地有声,胸有成竹的肯定道,“去年我就隐约察觉了,我们在凤凰城的时候,凤凰城干旱,离开了凤凰城,凤凰城立时就下了飘了雨丝,而今落在这地方,这地方也干旱了起来,难道这是巧合么,不是,这里有个藏身的妖怪!”
      周班主呵斥,“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一验便知。”
      暖儿不晓得这口中的怪物指的是她,直到那人的绣花鞋行至眼前,“这个人,哦不,这个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是她用妖法害了那么多百姓,她是个不祥之兆!”
      少女说的铿锵有力。
      美髯公知府摸摸胡须,“是么,那便验验吧。”
      他翘起二郎腿,说的极其轻巧。
      周班主立马帮腔,“那谁,明月带着暖儿去屋里头验验。”
      明月是个性子胆小的女孩儿,平时和崔莺儿也不是一派。
      知府道,“做什么去屋子里验身,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包庇她。”掩唇咳嗽两声,不容置喙,“就在这验!”
      暖儿脸色泛白,立马膝行到周师父面前。
      “师父,救救我。”
      师父敛眉,一副无可奈何。
      “各位大人,她...她到底是个女孩儿啊。”
      暖儿知道班主救不了自己,将目光投向了崔莺儿。
      “好姐姐,求求你,从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了...求你给他们解释清楚,我错了...”她一边道歉一边以头抢地,“我错了...从前的所有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
      那女孩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钟楚瓷第一次在这具身体里有了自己的感知,但她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意识带着自己一并以头抢地。
      直到身后几只大手将她按住,那架势像在虐待一只猫。
      她努力的甩开挣扎作乱的手,周班主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我说,大人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可惜无人响应。
      崔莺儿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小厮立马心领神会,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一口干草做的锅。
      下面烧着柴火。
      崔莺儿理直气壮却假装忧国忧民的道,“可怜我大端国的百姓尽毁在你这一个妖孽手中,且等着一会儿见了你的下身,若真如我所说,请各位大人这会儿便烧了她,美名扬万里岂不美哉。”
      围观的不嫌事儿大皆作点头。
      暖儿衣裳被扯的凌乱,头发滚满杂草,才守住了自己那不值钱的贞洁。
      她被两个壮汉夹到高架之上,而哀求仍没有停止,“各位大人请信我,我不是旱灾的源头,我就是因为旱年颗粒无收才被变卖到此处,我真想害人,何苦连自己也一块儿害了去。”
      然而谁会听她的哭诉。
      她已被夹上高台,干草燃烧像无间地狱。
      钟楚瓷按压不住心里的急切,恨不能从这个无法支配的身体里钻出来,一脚踩死这些人。
      一个壮汉将她压在身下,另一个则要扒她衣服。
      班主朝天一边怒吼一边哭嚎。
      人间一折乱戏。
      女孩儿仍用她那张不讨喜的脸哭求着,“求求了,求求你们,我真的不是妖怪,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生之德四字刚落,她的衣襟被撕开,胸脯暴露在星光之下。
      钟楚瓷凝力突破这具肉身,无用,她逃不开这样痛苦的梦境,暖儿却不叫了,她一口咬在壮汉手上,死死都不放口,像小兽捕食,那壮汉想往外推她,她就连着一块儿血肉一起咬了下来。
      壮汉吃痛松开了她,这当会儿她有些许余力看了看周围,有什么用,往哪儿逃,这里没有一个能护住她的人,哪儿都不是出路。
      少女纵身滚下了高架,摔在了火里。
      落入火里的她,疼的像蚯蚓一样左倒右歪,落在崔莺儿和她相好眼里成了有趣的戏码。
      “哈哈,今个儿,我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了!”
      在这场仗势欺人的阴谋里,她输得毫无悬念。
      钟楚瓷感觉不到疼,她不管前世还是重生都没见过阿瑶受刑的样子,若如这般,她想她也会疯。
      火势渐大,痛入肌骨,脱胎换骨都不过如此。
      耳边嘈杂一片,但听另有一女子惊呼,“后面的房子怎么也着火了,怎么我的衣服也着火了!”
      官人们的不菲的衣物料子皆数自燃,刹那间抱头鼠窜起来。
      一个清瘦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之前有个人曾经问他,你为何来到戏班子。
      那个人觉得自己是个半男不女的妖孽。
      可她不知,这旱灾的源头,这所有晦气的开始都是因为他。
      云凝生来有着极阴八字,小时候因为一场大病烧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他怨命运捉弄他,一时间控制不住怒意点燃了整个房子。
      他不知道火种从哪里来的,他不知自己是火系灵脉,自那次后被家里人当成怪物,变卖了出去。
      说来也巧,适时天降旱灾,整个端国颗粒无收,官府对抗不了天灾拿着百姓出气,各种搜刮强取,苛捐杂收不减反增,这个国家混乱成了一团。
      随着他渐渐接受自己不能再说话的事实,旱灾便减轻了不少。
      不再是全国降灾而是他走到哪儿,哪儿的火系地脉就压制水系地脉。
      地上为灾民祈福的傩戏面具斑斓零落,戏班今日之后便彻底解散了吧。
      暖儿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火苗渐渐变小,转身一看都转去了官人们身上,崔莺儿和他的相好早就跑的不知所踪,大概是跳进了附近凉风河里灭火去了。
      暖儿的皮肤和头发却被烧焦,凹凸不平的皮肤皱起狰狞可怖的流血。
      云凝知道自己天生是个祸害,知道自己发怒会生火,他厌恶这样的自己,他总想隐藏,可他闻到烧焦的烟味儿,他在昏迷中听到她的呼救。
      她那无人倾听的呼救,云凝卸去了自己的所有隐藏,暴露在别人眼前是一个无法和解的自己,一个怪胎。
      云凝只能用火,只能用火才能烧断束缚他的绳索和铁锁,才能站在她的眼前,向她深出一只手。
      试图...试图...
      不是拯救,而是试图别让她那么疼了。
      可惜了,太晚了。
      她见他被火浸透却毫无伤害,见他走到哪火种就蔓延到哪儿。
      一瞬间仿佛通透他那不为人知的身世,暖儿没有惊讶,第一句话却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是旱灾的始作俑者,你是制造所有灾难的怪物对不对!”
      云凝从前在家里,也常常被人这样提着耳朵骂,这死崽子,极阴时刻出生,克了自个儿亲爹和妹妹。
      娘也不喜欢他,一个连话都说不出的人,废柴罢了。
      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好像喊别人是妖怪就能把妖怪的帽子摘掉,好像喊了别人妖怪,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得做一个正常人混迹在人群里,也可以如崔莺儿一样自信,一样高高在上。
      于漫天焰火里,她赤身裸体的奔走相告。
      “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他是妖怪,他是妖怪!”
      班主已经晕倒,弟子忙做一团。她逢一个官人就上前抓住他,分出一只手指着云凝,“妖怪来了,你们倒是抓啊,你们怎么不抓他,他才是妖怪!”
      官人身上早就冒火星子了,不是脱衣服扑火满地打滚就是齐刷刷跑去凉风河灭火谁还管一个面目可憎的疯子在说什么混话。
      直到看客走尽,弟子忙去救寝房的火,四下再无一人,只有剩两人在院落里,暖儿没人再去诉苦,撞进在一个单薄修长的怀中,仅仅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两人间的情绪却发生了沧海桑田的转变,久久都没说话。
      “别怕...你可杀我。”
      这是他说过的最利索的一句话。
      暖儿推开他的怀抱,抬起一根被烧焦的手指不知哭笑,“哈哈哈哈。”
      一行混着血的清泪滑落,被烧灼的肌肤被泪水烫过如火上浇油一样苦不堪言。
      ”都怪你,是你带来了旱灾,是你让所有的一切都一团糟!”
      刚才还好好的,他病了十几天对外面的境况一无所知,只知道前些日子她还和自己每日写信来往,只知道他才刚还鼓励她好好表现。
      为何晕倒的功夫,摆在他眼前的景象却变成了这样,月余前那个月夜下塞他一嘴糕点的女孩疯了。
      断壁残垣,入眼狼藉,班主倒了,莺儿飞远了...
      两相凝视,暖儿忍着浑身的痛转身跑开,不同被赶出去的狼狈,而是那丫头抛弃了这里,抛下了这里的一切,包括哑巴云凝。
      过去数年,什么恩情,什么荣辱,包括那一点无人知晓的春心萌动都一并葬送在了今晚的火里。
      转眼三年,在钟楚瓷一睁眼一闭眼的时间里,她有了自己的意识。
      也恢复了钟楚瓷的模样,原来画皮鬼是想让她在这里续写,续写接下来早已命定好的结局,包括那封送不出去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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