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止戈》氐冬

1、往昔

　　鲜红的旗帜在不远处摇曳，金色的穗子散落搅碎了一地斑驳阳光。
　　有着一头蓬乱黑发的青年抬起头望着它，碧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怀念。
　　距离那场终局之战已经过去了四年。
　　这四年每一分一秒的惊心动魄足以拖垮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但哈利硬是用他尚未成熟的身板，青涩地接过邓布利多留下的重担。
　　他还记得邓布利多被俘虏时眸子里的一抹恳求，那双湛蓝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睿智，唯独灵动与狡黠不复存在。
　　他老了，也累了。
　　满头满脸飞灰的哈利躲藏在巨石后面，听着食死徒欢呼雀跃的声响，伏地魔轻抬魔杖，将他从石头后面拖了出来。
　　残缺不全的凤凰社重新聚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宁死阻隔伏地魔的脚步。
　　“你们的领头人已经被我请离了，”蛇脸的男人披着漆黑的巫师斗篷，举着紫杉木魔杖高声叫嚣着，平板的脸上是令人作呕的疯狂，“你们还要与伟大的斯莱特林继承人作对吗？”
　　“纯血是可贵的，这毋庸置疑，”伏地魔缓缓踱步，参杂着嘶嘶声的诡异话语令人脊背一寒，“我承诺，只要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自此之后再不背叛纯血利益，我可以宽恕你们的罪孽！”伏地魔一双猩红的眼睛一一扫过对面的纯血巫师，他所推崇的，所庇护的。
　　背后状若疯癫的食死徒安静下来，狂热地歌颂赞扬他赐下的恩典。
　　罗恩低骂了一声，脸上雀斑鲜艳了起来。
　　“永无可能(Never)！”他口齿清晰地说，握紧了手中魔杖，举起来对准伏地魔。
　　“伏地魔的耐心是有限的，”伏地魔嘶嘶说着话，从邓布利多那里夺过来的老魔杖一下一下，时有时无地拍打着掌心，“是了，我想起来了，除了领袖之外，你们还有一个……大难不死的男孩？”
　　食死徒配合着发出哄笑，恶意的目光在哈利身上逡巡着，挑剔地打量着，哈利侧脸蹭着地面，摩挲沙砾划出一道道血痕，他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灰扑扑的，一双翠绿的眼睛依旧明亮。
　　“哈利。”他亲昵地喊着他的名字，轻柔的，恶劣地喃喃着，带着缱绻的冰冷杀意，钻进耳朵里，蛇一般缠紧了遍布神经的鼓膜，凉飕飕的，令人不寒而栗。
　　哈利身侧站上了他两个不离不弃的好友，忠诚地护卫着他。
　　“决斗是两个人的事情。”伏地魔不怀好意地看着哈利，不等他吩咐，各种魔咒从他身后激射而出，大部分直奔赫敏而去。
　　心脏极速跳动，松弛紧绷转换飞快，近乎痉挛，哈利魔杖一挥，在身前布下数个防护咒：“盔甲重重！”
　　身后凤凰社众人低低念咒，五彩流离的虚影将众人防护起来。
　　魔咒重重碰撞，彩光聚成一团，骤然爆开一朵绚丽的蘑菇云。
　　——
　　哈利眯了眯眼睛，那场失控的魔力比拼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一整块田地被夷为平地，至今寸草不生。
　　凤凰社众人趁乱全员逃离，东躲西藏休养生息，那两年时间，食死徒如见风而长的野火，猖狂到当街屠杀麻瓜，麻种巫师惶惶不可终日，整个大不列颠上空笼罩着惨淡愁云，血腥四处飘溢。
　　那段时间，没有谁想提起，熬过那几年的都是幸存者，回忆起来也只有日日面对的一片断梁残桓，与看不见希望的残酷灰黑。
　　在食死徒制造的血腥统治下，凤凰社虽然倍受压迫，表达了加入意愿的新生血液却与日俱增，通过吸纳收容他们，凤凰社逐渐有了与食死徒正面抗衡的实力。
　　这些新血液各自的加入，使这场战争未来的走向更加扑朔迷离。
　　第三年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
　　凤凰社大规模触底反弹，如同一夜之间生出的顽强藤蔓一般缠绕在食死徒众身上，死死地将他们拖拽着，蚕食着他们的意志。
　　为了鼓舞斗志，伏地魔将囚禁了两年多的邓布利多押到公众面前，面露凶光的食死徒将他团团围住，夺魂咒与钻心咒毫不吝啬地往老人身上施放。
　　摄像机快门此起彼伏，预言家日报早已被控制的记者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切，这场彻头彻尾的报复与发泄。
　　凤凰社靠着捡来的一张报纸得知这个消息，所有老成员霎时眼圈通红，咬牙切齿，恨不得扑进照片里将始作俑者碎尸万段。
　　哈利清晰地记得看到那张照片后的心情。
　　值得尊敬的师长满头白发，浓密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湛蓝的眼睛宛如辽阔蔚然的大海，可以包容一切的任性与冒犯。
　　他的确狼狈，狼狈之余还确信着希望的存在，压榨自己所剩不多的魔力，也给自己一个整洁的模样，无声地向凤凰社传达平和地安抚：“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哈利摁在桌面上的手指颤抖着，嘴唇被他咬出鲜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突兀嶙峋的肩胛骨凸出一个绵延的弧度。
　　理智被愤怒的火焰焚烧，起伏不定的情绪引起一场无声的魔力浪潮，击打着每一寸皮肤与肌肉，疼痛与怒火拉扯着仅余一点的，可怜的冷静。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时候，自己还能冷静思考，真是一反常态了。
　　“伏地魔布下如此明显的陷阱……”哈利抬起头，一双布满鲜红血丝的眼睛盯着老成员看，周遭太吵闹了，他一说话骤然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
　　他竭力让自己的嗓音变得平心静气，以防给老成员暴躁的情绪雪上加霜：“想必是引诱我们自投罗网。如果，伏地魔在校长周围设下埋伏，守卫魔法部的势力必然相对薄弱，我们不能再将舆论的引导全权交予敌手，那无疑会让我们陷入被动的局面。”
　　长久的死寂。
　　良久，亚瑟·韦斯莱艰难开口，他深深地望着哈利：“哈利，你身上，已经有邓布利多的雏形了。”
　　哈利勉强笑了笑，却只是浮光掠影地在脸上飘浮着，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苦涩与凝重。
　　次日清晨，凤凰社大举进攻魔法部，占领魔法部13小时零52分，正式对民众公开食死徒所作所为，同时开放了对世界各国的信息封锁。
　　在伏地魔得知消息，率众返回包抄之前，哈利击退了幻影移行前来阻止的食死徒，以此为一个撤离的讯号，带着凤凰社众人全身而退。
　　伏地魔气急败坏，哈利早有准备，彻夜维持着大脑封闭术，还是能隔着一层防护，隐约触及他灵魂中沸腾不息的狂怒。
　　这无疑是一场漂亮的反击，但付出相应代价的，却是受困囹圄之中的邓布利多。
　　【和善的老人被重重摔在地上，他已经被折磨到瘦骨伶仃，湛蓝眼眸里却还有欣慰的笑意。
　　“汤姆(Tom)，你这么生气，是计策没有奏效吧。”邓布利多胳膊肘撑着地面，和蔼地对伏地魔说。
　　伏地魔猩红的眼眸近乎滴血：“钻心剜骨！”
　　瘦削的老人蜷起身子，浑身不断发颤，却是没露一星半点颓态。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吗？那你曾经的下属，不，你所谓的朋友，他们好像……不爱你啊……”伏地魔尖锐刻薄地直指弱点，一字一句势必剥开老人牢不可摧的外壳。
　　邓布利多温声给他解释，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怨怼，仿佛他还是那个站在讲台上授课的教授，淳淳地教导着自己的学生。
　　“不，你说错了。”邓布利多抬起头，额角被汗水打湿了，鬓发一绺一绺地沾在侧脸，眸子依旧明亮。
　　“他们爱我，所以知道我无法承担，他们任性的后果。”
　　邓布利多如此说。
　　以上内容是一个德国记者披露的，据悉，这位可敬的勇士已经牺牲，所属报社将依据《记者公约》，对其死因展开深入调查。】
　　——
　　如今，凤凰社与食死徒可谓是分庭抗礼，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大小摩擦时有发生，上一任被伏地魔操控的傀儡部长即将卸任，哈利第一时间掀开一张藏了许久的暗牌。
　　凤凰社倾尽全力，推傲罗金斯莱上台。
　　金斯莱对外一直是不偏不颇的形象，在凤凰社与食死徒夹缝间，大多数选择跟从他的脚步，期望可以将魔法部从斗争漩涡中心抽离。
　　覆巢之下，魔法部想置身事外，太难。
　　——
　　“哈利。”有着一头蓬松棕发的女生走到他身侧，打断了他的回忆，“会议将要开始，你怎么还在这里逗留？”
　　哈利回过神来，对赫敏抱歉地笑了笑：“多谢提醒，我这就去。”
　　赫敏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她现在主要负责信息的收集与筛选，本就出众的逻辑推理能力肉眼可见地增进，一双明察秋毫的慧眼能大刀阔斧地直接将一段冗长的文字砍去大半废话，敏锐地挑出一个报告不合理的地方。
　　“这么多有用消息？”哈利有些吃惊。
　　赫敏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
　　被她这么一说，哈利一时讪讪。
　　赫敏将最上面一本整理好的册子往哈利手上一拍，风风火火地说：“这个是我挑选出来有效且有一定合理性的新闻，这下面的都是母本。”
　　赫敏做事惯来雷厉风行，哈利习以为常，翻开册子看了起来。
　　赫敏对册子上内容已经倒背如流：“……据悉，食死徒内部矛盾加剧……”
　　哈利抬起眼看她：“很重要的人物？”
　　“不是。”赫敏绷着脸说，“是非常重要。”
　　哈利飞快翻找赫敏所说的一段信息。
　　“……贝拉特里克斯第三次高调公开表达对小巴蒂·克劳奇的蔑视，直呼其为没有家族庇佑的，落魄的流浪汉……”哈利目光停留在“贝拉特里克斯”几个字上。
　　这个疯子，哈利脸侧线条绷紧，他义父小天狼星被俘虏后，被囚禁在她的家中，隔绝所有人的视线，哈利与凤凰社曾经也尝试探听消息，却至始至终都徒劳无功。
　　知道小天狼星的情况，赫敏自发地略去了这个名字，尽量客观分析：“如果他们内部相争的话，我们也许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哈利摇摇头：“伏地魔不会容许本便稀少的纯血自相残杀，否则无疑会让食死徒军心不稳……更何况报纸完全被伏地魔控制，这也有可能是伏地魔授意放下诱我们上当的钩子。”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赫敏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咬着下唇冥思苦想。
　　“无论怎么样，都是一个可能的思路，”哈利勉励道，他将册子还给了赫敏，随手一挥就是一个查时咒，瞥了一眼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赫敏将发散的思维略收一收，抱着一沓文件和哈利一同走进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