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库噜乌乌 ...
-
星盟3024年4月28号,水蓝星,A市
天雾蒙蒙的,似是要塌下来一般。
邋里邋遢的男人提着酒瓶从巷子里晃荡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难听的脏话,“呸!邪了门的王八羔子!”
路人从他的话里听出什么,一边避开男人一边往巷子里瞧。
天气本就暗沉,巷子里更是黑蒙蒙的,路人只隐隐约约瞧见垃圾桶旁蜷缩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想再瞧仔细点,忽的,天‘轰隆’一声。
雷光闪过,路人吓得浑身一颤,低咒一声,“这鬼天气。”
生怕被雨追上,路人快步离开,他走的匆忙,丝毫没有注意他的身边只约莫有他小腿高的小孩也好奇的盯着巷子。
小孩长的粉雕玉琢的,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鼻头红红的,似是哭过。
或许是被巷子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倒是不哭了,只垫着脚尖一步步往巷子里挪,做贼似的,肩膀都耸起来了。
挪了大半天,小孩才终于挪到垃圾桶旁。
离得近,这次小孩瞧清楚了,这蜷缩在地上黑乎乎的东西,也是个小孩。
这小孩瞧着就比他大,很瘦,浑身都是伤。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也不觉得怕,只是蹲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地上的大小孩,小心翼翼的问:“你、你死了没?”
地上的人儿一动未动,小孩大着胆子用手轻碰大小孩青紫的胳膊,咧嘴笑了,“嘿,热的。”
小孩只知道人凉了就死了,热的那就还是活的。
他左右瞧了瞧,见四周无人,便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没人要,你没人要那我就要了哦。”
他眼睛亮亮的,嘴角是压制不住的窃喜,“你不吭声那本少爷就当你同意啦!”
话音刚落,地上一动不动的大小孩忽的抬起头,褐色的眼眸直直盯着小孩。
小孩吓坏了,微张着嘴,竟是一动都不敢动。
芜承的视线扫过小孩的每一寸肌肤,巷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芜承知道,如梦中那般,小孩的佣人找来了。
在脚步声逼近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牢牢抓住住小孩的手腕,感受到手心微凉充实的触感,他紧绷的心口一松,彻底陷入昏迷。
他睡的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如恶鬼般青面獠牙的丧尸,一会儿梦见将尸体当成装饰品挂在身上的巨大仙人掌,一会儿又梦见小孩死了。
这些梦他来来回回梦到许多回,初时他并不在意,可梦里小孩的脸越来越清晰,他逐渐感到紧迫和不安。
他知道今天他会在卖废品回来时撞见他的养父班烊,而后因不给钱被班烊殴打,差点打没半条命。
他知道,但他还是如梦里那般走这条路,被打时,他脑海里闪过梦中的画面。
梦里的他拿着刀跟切西瓜似的收割丧尸的脑袋,他被班烊踹倒在地时,余光瞥见垃圾桶里不知谁扔的菜板,他想拿起菜板砸在班烊脑袋上,但这念头仅是一闪而过,他还是没敢那么做。
做完稀奇古怪的梦后,他早已不怕班烊,他怕的是他的反抗会产生蝴蝶效应,怕梦里的小孩没有出现。
幸运的是,小孩来了,他说着如梦里一模一样的话,奶声奶气的声音,讨喜的很。
梦里的他初见时并不喜欢小孩,不是小孩不好,而是嫉妒。
小孩一看就是被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少爷,而他就犹如地沟里的臭虫,浑身脏污,心也不干净。
他们,有着云泥之别。
再见到小孩,嫉妒还是自他心里悄然滋生,可这次,他的心里却多了不一般的情绪。
他不懂自己因何梦到那些梦,他只知道抓到小孩的那一刻,他有了家人,有了一个真真切切、同生共死的家人。
小孩说的没错,他没人要,小孩要了,那他们的命便被捆在一起,这辈子,谁也别想将他们分开。
“唉!你怎么还没醒啊。”
半梦半醒间,说不清是第几次听小孩在耳边叹气了。
他倒是想醒来,但他这次睡的似乎比梦中久,他也有些急了。
不止是急着回应小孩,更急着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末世。
梦里,小孩将他救回别墅悉心照料,他难得的过了几天好日子,可是好景不长,一周后,末世毫无预兆的降临了。
也不知是哪里最先出现的丧尸,只知道待人们发现时,事态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佣人们抢走别墅里所剩无几的物资后四处逃窜,没有人理会廖嘉棉这个留守儿童,更没有人理会被留守儿童收留的他。
无奈之下,他被迫带着没人要的廖嘉棉逃生。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他还是个小孩,但他在底层见识过太多人性的黑暗,心也跟着染黑了。
可梦里的他骂归骂,在那般难过的处境下,他却还是没丢下廖嘉棉。
“嘟啦嘟啦轰,痛痛飞走!呼……”
手背有微凉的风拂过,芜承睁开眼睛,微垂下眼眸,便看到廖嘉棉趴在床上,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努力嘟着嘴吹他手背上的伤口。
“呼呼呼!快飞快飞,痛痛飞走乌乌侠就能醒啦。”
芜承:“……”
《库噜乌乌》是近日热播的动画,动画里的主角库噜侠捡走被丢弃的乌乌侠,从此以后,库噜侠行侠仗义时,身后就多了一个名叫乌乌侠的小跟班。
廖嘉棉沉迷这部动画,因而才会偷跑出去捡人,而他就是被捡走的幸运儿。
“我叫芜承。”
他不喜欢乌乌侠这个名字。
廖嘉棉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看他,那乌黑的眼眸颤了颤,嘴一瘪,眼里蓄上泪花,“不、不行!”
明明怕的说话声音都在颤,廖嘉棉还非得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模样,“我是库噜侠,你就是我捡回来的乌乌侠,你、你就是!”
“你知道乌乌侠的名字叫什么吗?”芜承撑着手坐起来,垂眸没去看廖嘉棉。
他的眼睛很长,没表情时看人很凶,小孩是在怕他。
“乌乌侠没有名字!”廖嘉棉怕归怕,说话时倒是中气十足。
芜承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你是库噜侠,你有名字,乌乌侠为什么没有名字?”
廖嘉棉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紧锁着眉头,想的认真,良久才说没什么底气的说:“可库噜侠不知道乌乌侠的名字呀。”
“我知道。”芜承靠床头,微阖着眼,目光落在小孩黑长的睫毛上,用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说:“乌乌侠就叫芜承,芜承里就有一个wu。”
他想笑,但他这张脸惯扯不出什么笑模样,因此只能扯起点嘴角,“我是你的乌乌侠。”
他总觉得自己做完稀奇古怪的梦后成熟了许多,像是个大人了,可偏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又清晰的知道自己还是个小孩,只是他这个小孩在做完梦后有了不一般的使命。
像是乌乌侠永远守护库噜侠的使命,他也得永远守着他的小少爷。
廖嘉棉抬起头看他,水汪汪的眼里还带着点惧意,但更多的是欣喜和激动,“你说的哦!你是我的乌乌侠,这可不是我逼你的哦,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廖嘉棉说着又忍不住笑了,一双大眼睛笑得眯起来,亮白的牙齿在芜承面前晃来晃去。
芜承眼神一柔,嘴微张,刚想说什么,肚子却先一步叫了起来。
廖嘉棉不笑了,瞅他一眼便风风火火的往外跑,边跑边嚷嚷,“吃的吃的!我要吃的!我的乌乌侠饿了!他饿了!”
芜承:“……”
得益于廖嘉棉洪亮的大嗓门,佣人没一会就把吃食送了上来。
芜承看到那女佣臭着脸放下餐盘,侧过身看向廖嘉棉时脸上才扬起笑,“小少爷,鸿叔说外头出现吃人的疯子,叫您万万不可再往外跑了。”
芜承瞳孔一缩,“今天几号了?”
女佣只当没听见芜承的话,目不斜视的要往外走。
廖嘉棉鼓起脸,深吸一口气对着女佣大声吼,“今天几号了!”
女佣变了脸色,下意识往外头瞧,没见到旁人才松了口气。
她倒也不敢再装作没听见,转身应道:“四号了。”
小少爷好忽悠,这别墅里的其他人可不好忽悠,特别是管家鸿叔,素来是天大地大小少爷最大,谁让小少爷不高兴了谁就得滚出别墅。
因此,就有不少那心肝肺都黑了的人专门盯着人寻错处,瞧见什么就往鸿叔那边报。
鸿叔倒也不会只听信人一面之言,却是会专门去调监控调查,若是确有此事,那惹小少爷不高兴的人也得卷铺盖走人了。
上一任女佣就是这么走的,她才不想步那女佣的后尘。
芜承脸色难看。
四号,梦里的他苏醒于上个月29号,可这次他竟足足睡了七天!
他以为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应对末世的。
廖嘉棉重重的哼了声,“他是我的乌乌侠,你们不许对他不好,听到没有!”
女佣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回头瞥了眼黑瘦的芜承。
这小孩的眼神太有穿透力,同他对视一眼就像是被人在大庭广众下扒光了衣服,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秘密瞬间就被瞧得一干二净,谁都不喜欢心底的秘密被窥探,她自是对这小孩喜欢不起来,又怎甘心伺候他?
廖嘉棉见女佣不应,上前便要去看女佣的工牌。
工牌上有数字,这数字是专门给廖嘉棉认人用的。
女佣连忙捂住工牌,献媚的笑道:“听到了听到了,我会的。”
应是这么应,她心底清楚以后对这小孩,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在小少爷面前做做样子便可以。
廖嘉棉皱了皱鼻子,“这还差不多。”
女佣扯起嘴角笑了笑,正要走,身后却传来芜承的声音,“乌乌侠不想在别墅里看到其他人,库噜侠,你能把他们全都赶出去吗?”
女佣愕然回头。
芜承又一字一句道:“这别墅里,一个人都不能留!”
廖嘉棉沉浸在自己成为库噜侠的喜悦中,双手叉腰,“好,库噜侠答应你。”
女佣瞪大了眼睛,“小少爷……”
话还没说完,廖嘉棉便奶声奶气的凶:“快走呀!没听到乌乌侠的话吗?你告诉他们,谁不走我就告诉鸿叔!”
芜承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三分钟之内,有人没出去,你也得跟着他们滚蛋。”
廖嘉棉点点头,努力装出很凶的模样,“没错,三分钟之内。”
他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盯着手腕上的儿童手表,“本少爷开始计时咯,库噜侠可是会看时间的,谁都别想欺骗库噜侠!”
女佣不想真丢了这份工作,她恶狠狠的瞪了芜承一眼,快步跑出去,大声嚷嚷起来。
芜承不敢松懈,他看向廖嘉棉,“库噜侠,我怕他们会回来,你在他们出去后把这栋别墅前后左右能进来的门都锁上。”
这法子只能拦住他们一时,但是够了,这点时间足够他藏起一部分吃食和物资。
他不想如梦中那般让小孩跟着他挨饿。
廖嘉棉只当这是一场游戏,高高兴兴的迈着小短腿去锁门了。
芜承拿起餐盘上的瘦肉粥,几口喝完后又把碟子上的两个馒头用纸巾包好揣进睡衣口袋里。
佣人对待他并不上心,哄着小孩说他要吃清淡的,便用佣人餐敷衍他。
他常年挨饿,有吃的便是谢天谢地,因此每顿都吃的一干二净。
后来逃亡时,他看着小孩饿的直哭,便开始后悔吃饭时没给留点东西揣身上。
馒头没什么重量,但却将睡衣口袋撑的大大的,显眼的很。
他皱了皱眉。
末世一来,这馒头若是让人瞧见,怕会惹人来抢。
这两馒头也得先藏起来。
他想着,手碰到馒头的一刹那,馒头便没了。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愣怔许久后又张开手,馒头重新出现在他手里。
那一瞬间,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转瞬又压制住内心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