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灵彼世之主》净深缘

11、寻

　　离萝在佛文书院的这阵子对旁人也都漠然相待，她不与任何人交流，锋芒毕露的她让书院众人不得不避而远之。这些时间，博安安在慕然的协助下对尺八的乐谱越发熟练，司冰烟也早已将开度咒练得刻进了骨子里。
　　这天，司冰烟三人拦住了银鼠。
　　“我们准备好了。”
　　银鼠面无表情地望着三人，似乎早已知晓司冰烟会再去寻他。
　　“这回我们一定会将龙王庙的任务了结干净。”司冰烟信心满满。
　　“噢？”
　　“龙王庙的死灵傀儡，若是不根除，若是它们势力扩大，则会殃及到龙王村的无辜住民。我想将其了结透彻。”
　　银鼠看着司冰烟会心一笑。
　　“主神大人、少神大人体恤苍生乃彼世幸事。”，“不知你们准备何时动身？”
　　“明日。”
　　银鼠思考了一番说道。
　　“允，那我让御纳户带人一同前去。”
　　“我也去！”离萝从后方出现。
　　银鼠望着她礼貌地颌首。
　　“也好。离萝小姐第一次出任务，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离萝点头后便转身离开。
　　回到琉璃阁后，慕然一副百思不解的模样。
　　“怎么了？谁惹着咋们慕老板了？”司冰烟打趣道。
　　“想不明白！”
　　“什么事情还能激起你的兴致？”博安安托着腮问她。
　　“就那离萝啊！先前对人好不客气，然后莫名其妙进了佛文书院！我以为她同我一样就图个乐子，寻寻存在感，想不到，她竟然还会主动要求一起执行任务！”慕然说得眉飞色舞。
　　司冰烟和博安安自然清楚其中的缘由，无非只是因为‘御纳户’。
　　慕然接过司冰烟递来的茶水。
　　“若是有人同你心爱之人生得一模一样，你可能善罢甘休？”司冰烟问。
　　慕然盯着司冰烟停了半秒没有回答。
　　博安安再次重复问。
　　“可..能？”
　　慕然一下笑得从容，嘴角微微上扬。
　　“若是心爱之人那定不能善罢甘休！”她转而看向博安安。
　　“你们先前不也吵得那么大声，不是说那什么雨尤已经不在了吗？可那离萝好似认定了御纳户就是雨尤。”
　　她站起身来继续说，“那御纳户看着倒确实也不像活人！这不，连心爱之人都分不清，难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慕然的话同时也敲在了司冰烟脑门上，她起身往二楼走去，随后博安安也从位置上站起来。
　　“未经他人苦，议论不无情。赶紧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
　　说完博安安也跟着去了二楼，慕然则独自坐在位置上望着明月，这一夜的月似乎都变得寂寞了不少。
　　次日，司冰烟三人整理好行李便去往龙王村汇合。最先见到的便是离萝的身影，在她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的胡须剃得整齐而干净，眉宇挺拔，戴着一枚鲜艳的深红耳钉。
　　他恭敬地朝司冰烟和博安安行礼。
　　“主神大人，少神大人，许久不见。”
　　两人也礼貌地回了礼，随后那男人便又退回到离萝身后。
　　慕然凑到博安安身旁小声夸赞。
　　“这大叔还挺帅啊！我也该让缨绀和伦纪也一块儿来。”
　　“他是奎克，人家是来保护离萝的。你，少掺和，缨绀和伦纪就像你的奴隶，你多少让人家休息些。”
　　慕然摇摇手。
　　“罢了罢了，安安少神教训得对！”
　　随后，御纳户带着8人刺客暗卫小队出现，离萝见到她便不自觉朝她靠拢。
　　御纳户礼貌朝司冰烟和博安安行过礼后，便带着队伍走在最前方，她同先前一样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个字，不由让人忘却了先前在龙王庙开口的那回。
　　离萝带着奎克跟在了御纳户右手侧。
　　慕然朝周围张望一圈后也跟了上去。
　　“御纳户，你家神上大人呢？”
　　司冰烟惊讶地抬眼看向慕然。
　　博安安拦都拦不住，一脸愕然地望着慕然背影。
　　御纳户停了下来，双眼无神地对着慕然，吓得慕然连连回退。
　　身旁的护卫解释道。
　　“神上大人公务繁忙，此番由御纳户领队完成任务。”
　　回答结束后，御纳户便转身继续往前，她挥挥手，四名刺客暗卫分别朝四周消失，如疾风般飞驰消失。
　　踏入龙王庙附近后，队伍所有人都警惕起来，离萝跟着御纳户寸步不离，剩余的四名刺客暗卫在御纳户的指挥下也往树林间疾驰而去。
　　跟在后面的司冰烟三人并不知晓御纳户的意图，随着队伍人员的减少，也都纷纷做起了战斗准备。
　　博安安紧拽着尺八，司冰烟则握着刀刃警惕着每一个方向，慕然还是胆小慎微地紧跟在两人后边儿。
　　不一会儿，从四面八方传来短促而洪亮的口哨。随后，御纳户朝她们做了个随行手势后便迅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靠近时，只看到刺客暗卫蹲立在墓碑上蓄势待发。
　　司冰烟和博安安相视而望，一个念起了开度咒，一个便奏起了尺八。尺八的声音悠扬而干净，蔓延至整个树林间。
　　那些口哨声接连又再响起，兵刃摩擦的声音也逐渐被放大。
　　眼前的墓碑下原本寸草不生，竟也突然一下冒出了嫩芽来，刺客暗卫迅速从墓碑上消失，往打斗的方向跑去。
　　御纳户也随之跟了上去。
　　慕然还在纳闷，随后便听到司冰烟的指示声。
　　“跟着御纳户，这里已经处理干净了。”
　　尺八的声音没再消停过，司冰烟也继续默念着开度咒，一行人跟随着御纳户一路向前，被指派去寻找枯木籽的暗卫领着那些新生的死灵傀儡摇摇晃晃地聚拢在各个据点，每次靠近，那些傀儡便会逐一僵化，在开度咒和尺八的完美配合下，傀儡的灵魂也终得到了安宁。
　　尽管如此，他们依旧小心谨慎，刺客暗卫缓慢挪动着步伐，司冰烟和博安安也跟着移动位置，队伍一边往暗卫搜寻到的枯木籽方向挪动，一边与跟来的其他死灵傀儡搏斗。所有人都清楚只有迅速净化埋藏枯木籽的墓堆才能高效减少死灵傀儡的新生，而死灵傀儡对声音却极其敏感，尺八的声音好似一把双刃剑，能牵制他们，也能引诱他们。
　　数量逐渐聚集得骇人，司冰烟一行人不得不一边净化，一边兵刃相搏。
　　这场行动似乎注定了会寡不敌众。
　　离萝生恐那些死灵傀儡靠近御纳户，奋不顾身地往前冲锋。
　　此时，无人能顾及到她那边儿的情况，行至单影的她被死灵傀儡们包围着寸步难行。即将被傀儡们击破时，御纳户冲向了她的方向。勾魂刀仿佛和御纳户融为一体，只见那锁链分别从两端朝中央疾驰而去，周围那些死灵傀儡便瞬间人头落地。
　　离萝看着她木然，仿佛失去行动力一般，好似她的宋雨尤此刻就在她面前那般，她双眼饱含着歉疚和深情，就那么一动不动看着她。
　　御纳户搂着她，迅速从死灵傀儡中逃脱。随后，大天狗从天而降，它朝周围怒吼着，再次张开了那血盆巨口。
　　大天狗狂妄地吞噬着那些死灵傀儡。
　　司冰烟和博安安也见此机会迅速跟着刺客暗卫去往了下一处埋有枯木籽的地方。
　　有了天狗的协助，净化行动越发顺利，八名暗卫寻到的每处都有条不紊地得到了净化，每一处也都重新生出了生命的芽儿。
　　“雨尤！雨尤！”
　　离萝突然惶恐急促地喊起宋雨尤的名字，声音回荡在树林间。
　　司冰烟回头一看，只见到离萝红着双眼一脸担忧地搀扶着御纳户，而御纳户也正举步维艰地朝一个方向前进着。
　　“安安，慕然！”她招呼起两人，迅速往离萝的方向靠拢。
　　剩余的那些死灵傀儡数量依旧庞大。
　　谁都不清楚御纳户在什么时候负了伤，刺客暗卫和天狗仍旧在与其搏斗。
　　博安安拖拽起御纳户的另一只手臂，问离萝。
　　“发生了什么？”
　　离萝只是摇头，满眼都装满了宋雨尤。
　　两人搀扶着步步后退，天狗和暗卫们也缓慢后退抵抗着。
　　他们以防御的姿态一路退到了龙王庙旁的山崖边儿，身后便是峭壁断崖，走投无路的他们准备与其殊死一搏，最后停在了山崖前的那条小道上。
　　天狗在最前排，左右分别是刺客暗卫，司冰烟和慕然在后排，博安安和离萝则搀扶着御纳户，奎克寸步不离地守护在离萝身旁。
　　傀儡们接连朝他们一涌而来，博安安刚准备重新吹奏起尺八，便看到那些死灵傀儡竟全然驻足在原地。天狗顺势狂怒，朝傀儡们龇牙咧嘴，它挥舞起利爪，暗卫们也都纷纷拿起勾魂刀朝他们冲刺而去。
　　“雨尤，你要去哪里？”
　　身后又再传来了离萝呼喊声。
　　御纳户轻轻推开离萝，径直朝山崖边儿上艰难的迈进。
　　本就不明所以的博安安也瞬间停下了吹奏好奇地跟了上去；司冰烟和慕然确认好死灵傀儡没再跟上后，也跟了去。
　　御纳户停在山崖边的空地前，旁边是一颗苍翠挺拔的大树，她木楞愣地仰着面前的大树，呆滞地端详着周遭。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离萝生恐御纳户会不受控地从山崖边上滑落，也丝毫也不敢逼近。
　　博安安呆楞地停在原地，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道不清的感伤来。
　　司冰烟朝周围环视一圈，同样也停下了脚步。周围的树木葱郁挺拔，与山下龙王庙的景象大不相同，这里，草地整齐而干净，点缀在它们周围的小白花显得一切都祥和而平静，好似这处地让人多踏入一步，就将惊扰了这山崖间唯一的安宁。
　　“——结界？”慕然停在最后边儿，扭头看了看路口处，然后又看了眼断崖的方向，她暗暗揣测着，之后便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大树下，御纳户猝不及防地一下跪倒在空地前，她佝偻着身体，垂着脑袋，双手陷在空地上的泥土中用力地挖掘寻找着什么。
　　离萝恍了神，双眼莫名晃荡着泪水来。望着那背影在那出空地挖了许久，她的眼泪再也按耐不住地从双眸中夺眶而出。
　　她抽搐的背影看得让人心怜。
　　所有人都只能一动不动的远远瞩目着。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那般萦绕在这几人的心间，只是谁都不能将其答案全盘说出。
　　御纳户手下的泥土缓慢翻滚着，随着挖掘的深度，动作也愈发剧烈起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那处。
　　忽而，她挖掘的动作停了下来。从泥土中脱壳而出一颗锈迹斑斑的球型机体，只有巴掌大小，却依旧充满着活力，机体缓缓升空绕在御纳户的头顶飞行了两圈。
　　御纳户仿佛被摄魂那般跟着机体转动身子，她双眼无神，面具之下看不出任何表情，那裸露在面具之外的两颗透黑涣散的眼珠子只呆愣愣地跟随着半空中的球型机体。
　　机体悬浮在半空，机械地重复着‘鬼山’两个字。
　　它熟悉的机械声，彻底让离萝站不稳脚跟，整个人踉跄跪地。
　　博安安本想上前，最后仍还是停了下来。
　　那球型机体叫阿尔法，是彼世初代的智能飞行器，也是宋雨尤最宝贝的发明，跟随了她一生，谁也没料想过它会出现在后彼世的这片土地上。
　　御纳户注视着阿尔法一动也不动，仿佛被点了穴道那般。
　　离萝匍匐着靠近到那块土坑前，一边哭喊着，一边将双手深入到泥土更底出挖掘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我寻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回家，我带你回家，我会护着你，从今往后我一定护着你。”
　　“雨尤！雨尤……我总算寻到你了…”
　　博安安黯然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离萝声嘶力竭的哭腔围绕在整个山崖附近。
　　司冰烟紧闭着双眼，眼眶也莫名觉得酸涩，竟也忘了擦拭落出的眼泪来。
　　百年前的往事随着阿尔法的重新出土一齐涌进了各自心头。那年，神像装置替换瓶中脑后，实验室被炸毁得面目全非，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宋雨尤早已灰飞烟灭，唯独离萝，她坚持不懈寻觅宋雨尤留下的依稀意识，至那后则守着一缕意识护了上百年。
　　若眼下这并无碑文的土地是宋雨尤最后的葬身之所，想必也鲜少有人来祭拜和缅怀过。
　　司冰烟和博安安恍然明白了离萝先前对席缘莫须有的仇怨来。
　　关于神像装置似乎也有了新的认知，只是谁也不敢再去惊扰。正如慕然所言，深挖别人的秘密不见得是好番事。
　　离萝哭喊着不停挖掘，眼泪都已润湿了泥土。
　　阿尔法绕到她面前，御纳户也跟着阿尔法挪动了位置，她轻轻拍了拍离萝，用她那暗淡无光的双眸注视着离萝。
　　离萝回过头缓缓摘下那生骨面具，那一瞬她只能温柔又怜爱地注视着面前那人。
　　御纳户拿起阿尔法将它递到离萝手心。
　　离萝彻底崩溃，整个人倒进御纳户的胸口哭泣着，那哭声撕心裂肺。御纳户呆愣着不动，任由离萝发泄，随后她好似察觉到离萝的抽搐，木楞地歪了歪脑筋，缓缓抬起右手轻抚着离萝，好似在安慰那般。
　　博安安和司冰烟静静转身退回到路口。
　　尺八吹奏起的安魂曲格外幽远，好似一切都能被这曲音洗涤，司冰烟默念起开度咒，博安安也一起哼起了曲子……
　　无处安放的灵魂在安魂曲的伴奏下缓缓平静，或是怨，或是执，一切都将化作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