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四号线】八百年后钟情 ...
-
00.
「我的青春也算是回到大海了」*
——这是他回到阔别十年的津轻之后伸开双臂和风拥抱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
……原本他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原本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遇见她的话。
01.
到了今别不参观本觉寺是不行的。
虽然他一向不是对神佛多有信服的人，但还是本着不留遗憾的想法——
结局是去得非常值。
原因是……
在寺庙外遇见了一位买鱼的婶子——在堆得满满当当的板车里，他一眼就相中了那条足足有二尺多长的鲷鱼。
并且——“只要一元七十分哦，怎么样，很新鲜吧？”大婶笑得和蔼。
他正沉浸在物美价廉的豪华大餐的幻想里，转头看到古朴建筑的屋顶才想起——这样一来的话，他就要拎着一条大鱼逛寺庙。
……而且是为了用作食物。
会被打吗，不会吧。
“顺带一提——”身侧走过去了什么人，并没有回头看他，话却是扔到了他头顶，“这个价格在这里可一点也不便宜哦。”
他没看到这家伙的脸。
但是。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鱼与钱不能兼失！
要吃！
他一定要吃掉它！！
岂有此理！！！
02.
顶着人群焦灼的视线从寺庙里逛出来，他找了一家旅馆，拜托侍女处理鲷鱼。
“不必切成三段，那样实在是太麻烦你们啦。”
——其实只是想好好欣赏二尺长的大鲷鱼的英姿而已。
“但是，没必要的客套除了显示自己的虚伪以外恐怕没什么别的作用了哦。”
……
啊，又是那个讨人厌的怪女人！！
——结果果不其然鱼被端上来的时候处理得干干净净，确实没有切作三段。
是五段。
而且——
“我的！那么大！那么气派的一个！鱼头呢？！”
受不了了。
真的有够烦的这个世界真的糟糕透了虚伪恶心阴险腐烂就像这条无头鲷鱼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角落里传来了什么人不加掩饰的笑声。
发出笑声的女人正端着酒杯瞧他，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他一脸幽怨地别开脸，又想起什么，慢慢把眼睛瞟回来。
“酒”，他顿了一下，试探，“可以分我一点吗？”
“……可以把我的大鱼分给你吃。”
女人答应得很爽快。
酒也确实让他的心情回温不少。
“果然，还得是威士忌啊。”他满足地仰头，醉意有三分上脸。
“所以，能和我殉情吗？”
03.
气氛陷入死寂。
女人垂着头沉默半晌，最后仰起脸朝他笑，“好啊。”
她说，“殉情真是特别好的主意。”
他顿了顿，眯起眼看她。
“但是今天不行。”女人整理着大衣上几乎不存在的褶皱，“今天天气不太好。”
“改天再约吧。”
她拍了拍他的背，摸出一根烟咬住，“走了。”
“哦，对，鲷鱼的味道确实对得起你的一元七十分。”
04.
那一天太宰治决定去死。
却又因为半瓶威士忌和一条没有头的鲷鱼而计划失败了。
是和那身青灰色亚麻和服一样荒谬的借口。*
总而言之，他又妥协到了下一个冬天。
他如约见到了那个和他相约“改天”的女性。
05.
——在墓碑上。
06.
非常工整的字迹。
非常青春，非常鲜妍的面庞。和他见到的她判若两人。
那样的她，看起来和立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非常登对。
无趣……太无趣了……
简直和没有脑袋的鲷鱼一样无趣透顶。
他盯着墓碑，面无表情地如此想到。
“你呢？”像是为了寻找志同道合的观众交流观影感受，他扭头看向另一边安静伫立的金发男人，“你怎么看？”
07.
男人静静抬眼看他，眼尾的红意隐约可见。
“看什么？”但他接话的时候还是笑了起来，像是带着什么可怕的惯性。
他非常熟悉的惯性。
「自由是想做什么就坚决要去做的不可阻挡的意志」
“对啊对啊，这么滥俗的故事怎么能拿去给读者交待，所以……”他从某本厚书中抽出一页，兴高采烈，“我们要那样那样……再这样这样……嗯……”
他放下笔，猛地凑近男人，“公安……警察……唔。”
“不，还是很无趣。”
他仔细思考了一会，在「保护」上画圈，又把「警察」划掉。
“policeman……啊，我知道了。”
“——果然还是potato吧。”他合起笔帽，点头，“我真是天才。”
以上。
就是天才游戏「保卫土豆」诞生的全部过程。
08.
于是在全新的故事里，一切都在顺理成章却又截然不同的的方向上发展。
他在本觉寺等到了她的“改天”。
这一次的她和上一世相比只年轻两岁，面容却明艳动人得和中学卒业时相差无几。
整个人像一只新鲜的水蜜桃，惹眼又诱人。
她看到了他。
“这个价格买鲷鱼可有点贵哦。”
她走向了他。
“……”
“不亏。”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09.
“不，说实话用「书」的话这……”
“也没必要太感动啦。”某只绷带精得意洋洋地翘尾巴。
……我欲言又止。
“但是那黑心眼的家伙一定是故意为了给我下绊子才加了你最后会再次失忆这种设定！阴险！实在是太阴险了！”太宰治恨恨跺脚。
“呃……但其实”我举手。
“而且要看着你为了那些蠢土豆一点一点远离我什么的，这种事根本无法忍受吧！”他顺势滑过来握住我的手贴到脸边，撅嘴:“明明我这么喜欢亲爱的，你还要那样对待人家——”
“……够了。”
我凑上去堵住了这张令人发指的嘴。
世界终于安静了。
10.
但他还是用咖啡店留住了我。
还写下了类似于「遇到身无分文的家伙也一并收留吧」这种奇奇怪怪的纸条，生怕这一次也让我感到遗憾。
太宰的吻和他的人不太一样。
不是黏黏糊糊又时不时突发奇思妙想的那一种——反倒是极尽克制，再情难自抑也要确认你完全做好了接受他的准备才会放肆一点
——是温柔到极点的珍重。
“谢谢你……真心的。”唇齿相依的喘息空隙，我这样感谢。
男人顿了顿，鸢色的眼睛微微弯起，又凑到我唇边轻轻啄了啄，“嗯，应该的。”
“太不客气了吧？”
“是你说的，违心的客气只会让人显得虚伪。”
“……”
11.
看到女人语塞的模样，太宰治仰头大笑，末了又凑进她怀里蹭来蹭去。
在对方磨后槽牙的声音里非常小声地补充。
「谁让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嗯？”
无奈对方听力实在很好。
他只得停下动作，叹气。
“是啊。”
明明——
“你可是我的一见钟情。”
他像无头鲷鱼一样乏味又无意义的“生”，明明是她先说了「值得」。
“你?”女人捧起他的脸，睁大眼睛，“一见钟情?对我吗？什么时候的事？”
说这话时，她脸上还带着因为他的亲吻而升起的红晕，一双睁圆的眼清亮湿润。
撩人而不自知。
他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而后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调笑。
“哎呀……一见钟情啊……”
眼见着女人的脸色越来越红，他没忍住用指腹蹭了蹭她的眼角，“八百年后吧。”
“……Da——za——i！！”
他哈哈大笑，张开手臂将爱人的捶打全部受下。
12.
是一见钟情。
是在人类冗长而无趣的文明继续庸庸碌碌八百年后他再次与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擦肩而过，匆匆打个照面。
依旧会
一眼钟情八百年。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四号线】八百年后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