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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腐朽化神奇 ...

  •   杏花客栈。

      好不容易聚齐,谁料阿泽进了一道门,便再未出来。
      被拒之门外的李渡已租下两间上房,在院外踱步。
      徐斜行抱胸看着,视线很快被一尊雕像挡住。

      门内,她收回视线,将一夜惊险所得递去,同时附上赛八仙画给她的穆氏图腾。

      “此人分明出身药宗门第,怎会投身不夜这等魔教?”
      观鹤比对二者,最终看向捆在床边的男子,想来只有从他身上突破了。

      她借机道:“师姐,此事远比我们想象复杂,单凭你我之力,短时间内恐难以突破。”

      “你想联合门外之人?”观鹤神色明显收敛。
      她点头:“他们对我多有助益,同为调查翡石一案,若能合作,事半功倍。”

      “可你信得过一夜交情么?”
      观鹤紧盯她。
      她默了片刻,道:“我只信江湖利益。”

      观鹤觉人话语苍冷,但双眼沉淀唯有清定,终究妥协,去给钩冥施针。

      阿泽开门,有光出户。
      李渡神色霎然亮起:“如何,有什么眉目没有?”
      “带你们见一个人。”

      “好!”李渡喜出望外,连忙拉着李三进门,徐斜行也悠哉跟来,却被她挡住。

      他望人冷漠之色,轻耸了耸肩作罢。
      “不夜门人身中腐心之毒,鹰目所炼,为的是死后能以血躯供养圣物,故鬼头鹰对服用过腐心丸的人气味异常敏感,你们可得抓紧了。”
      似应他语,长空划过几道尖锐的鹰鸣。
      门只砰的一关。

      房中,钩冥在疏穴后很快清醒,一双鹰眼冷僻凶狠。
      “命不久矣。”观鹤淡漠诊断。

      他拖着虚弱的气息一哼,随即盯向进门的阿泽。
      她查其伤势,听闻他后来宁死不屈,观鹤费了颇大功夫才将之弄回。
      而今他体内毒气攻心,只怕正如徐斜行所说,是长年累积的结果。

      “腐心蔓延的很快,近日还未服用过解药吧?”

      钩冥面目狰狞,只是力不从心,咬牙当个哑巴。

      “我可以救你,只要你知无不言。”她冷静道。
      他脸色一异,张着血口笑起:“不夜门人,生不惧死,死即为生。”

      “哦?”她早已猜到他视死如归之态,也笑了一声:“原本我也如此以为,可是——”
      她看穿某层模糊的关系,见人脸上的阴鸷微微一动,继续道:“你的同门白羽,好似不是那么听话,她顾惜人情,向我质问的样子,真是叫人感动。”

      随她挑衅,钩冥的戾气好似雨后斑驳的墙皮,寸寸剥落。
      “你想怎样?”他怔了半晌,终开口。

      “说了,救你。”她重复。

      这话叫人讽刺一笑。
      纵使是门主之药,也不过延缓他的死亡,让他成为主人用得趁手的一把利器,直至刀钝弃之。
      生于不夜门,他便注定有一日要腐朽在那鬼鹰盘踞的不夜山上。

      他太过清楚自己面前从来不是可以突破的绝境,而是一眼便可望见尽头的死局。
      一脚初踏,便入死局,这便是无数江湖人的命运。

      “腐心丸,是什么东西?”李渡在一旁好奇问。
      以续发之毒控制门徒,乃是邪教屡见不鲜的手段。

      “井底之蛙,何其可悲。”
      她趁机将一粒玉白药丸弹入钩冥口中,解开人穴道,任人死死瞪着她。

      这正是柳无面下山前送与她的曙雀丸,解百毒,精修为,瓶中不过三粒。

      钩冥自不信邪,然凝神片刻后痛苦尽消,更神奇的是,体内真气如水,贯通心脉。
      他震了震,这样轻盈自由的感觉,竟似前世。

      “穆骞迟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又为何要抓梁松?”
      阿泽问。

      钩冥方从巨大变故中缓过神来,一问一答皆出自内心的畏惧。

      “不夜山的蚰蜒潭中囚有一人,年前带着仙人心出逃,我们追踪此处,只发现那个山匪疑似在暗地倒卖凶案的线索。至于当家来历,我不清楚。”

      “这么说,你早知这逃犯便是屠村凶手,抓梁松,亦是为了引蛇出洞?”阿泽沉吟。
      钩冥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那人现在躲在哪里?”李渡等不及了。

      钩冥遭此质问,轻蔑地一笑,抬脸:“我只知道这么多。”

      “最后一个问题。”她拿出那串鬼头铜铃:“你可认得此物?”
      钩冥脸上陌生一闪而过,摇了摇头。

      “亏了。”她啧声道。

      钩冥以为她要过河拆桥,刚发怒后颈便遭重击,人晕了过去。

      “诶!”
      “放他走。此人身中腐心,留在此处,只会暴露我等。”

      李渡是个没话找话的主儿,思来想去还是叹息:“我们就这样放过他,是不是太可惜了?”

      她幽声道:“他或许会回来。”
      这让几人皆一惊,连观鹤都看向她,似乎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若有所思,过了半晌,只说:“人若尝过了自由的滋味,日后未必还肯受人牵制。”

      人生在世,各有境遇,亦皆有自己的苦楚,故一句话里,常能听出千百种意思来。
      一时间,四人皆静。

      “我将人带走。”
      李三率先打破沉默,提起钩冥消失在黑夜中。

      李渡回过神跟着出门,却又冷不防从门外探出头:“对了!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一片静谧。
      “互通姓名,以后行事也方便嘛!”他不免尴尬。

      “褚泽。”
      她终是回道,将还在等观鹤回答的不识趣之人拉走。

      金风楼充斥着张张疯狂的面孔。
      常人见了,多少能觉出些非人的恐惧来,穆骞迟却很是享受,赌桌为局,输赢即生死,岂不快哉?

      “消息可放出去了?”他将一块血肉喂给窗前鹰,眺望。
      “一切均按计划进行。”白羽看着它将肉一点点撕扯吞没,垂下眼眸。

      “怎么?以前这风耆除了我之外,可是最亲近你。”他察觉人异样,眼睛一眯,随即像是透过窗子看见了什么,幽瞳微微一亮:“过来。”
      “属下自知昨夜有失,坏了公子大事,但求公子赐我一死。”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穆骞迟颇不耐烦,轻勾人下颌,强迫她将头抬起:“你怎知我叫你不是好事?”
      “过来,将它喂饱。”
      他重复了一遍,便转身离开。

      白羽依言至窗前,见楼下一抹黑影跌跌撞撞。
      心口骤的一缩。
      她伸手至那畜生前,却是缓缓一笑,任被血肉激起食欲的鬼头鹰朝洁白的指尖啄去。

      秋至,悄然无息。
      一连几日天晴,今日许是天公不作美,飘下点点雨珠。

      阿泽从外头一脚踏进客栈之时,天空打落密集的雨点,在青石路面开出朵朵水莲。
      雨帘之外跑来一影,十分模糊。
      竟是掌柜。

      “今年这雨来的真早!”他在檐下匆忙收伞,转身见她,立刻停了嘴上抱怨:“姑娘也回来了。”

      她颔首示意,这老板平日就清闲,如今又是雨天,也不知什么事情能让他出门去。
      不过她很快注意到人腰间挂着的桐木令牌,做工精致,像是江湖人的物件。

      “今日虽下雨,东街热闹着呢!”掌柜注意到她的眼神,大方卸下:“姑娘你看,我排了好久队才买来的。”
      “这是何物?”她难得问。

      掌柜顿时生了兴致,滔滔不绝起来。
      “你瞧,上面写着!此乃义云令,可不得了,上能号召武林之力,下可保全一家平安,是为着那义云状专门做的。”
      “义云状?”她未曾听过。

      “姑娘不知道?”掌柜摸摸脑袋:“说起来,还是因为你们这些外来客呢!”
      “近些时日,翡石村的事不是闹得沸沸扬扬吗?这城内一下子来了好多查案的游侠。但是听说啊——”

      他环视四周,悄悄凑了过来,声音也压低几分。
      她倾耳听之。

      “那些村民的尸体都被长清门收了起来,你说,尸体都没有,来这儿的江湖人士怎么查案?”

      他一拍掌:“所以,有志之士便写了一封义云状,要长清交出尸体,举全江湖之力破此悬案。此状一出,那是一呼百应,这不,听说武林众人正谋划着逼上长清呢。”

      积玉山属长清地界,出了事长清门为保护证物将尸体收起无可厚非,只不过闹得太大,牵扯太多利益,再加上数月不见进展,如今的确是骑虎难下。

      “携此令者,便受义云壮士保护,也算是为此义举献一份力!”掌柜讲的是眉飞色舞,说完又问:“姑娘你要不也去买一块,不贵的,才一两银子。”
      “不必了,多谢提醒。”

      她在堂中找一角落坐下,闭目养神。
      眼下梁松被不夜门人抓走,他们除了盯着,根本无从下手,而翡石村凶手亦迟迟不露面,局势僵滞。
      耳边却不清净,原是同样苦恼的李渡正解酒浇愁。

      她叹了口气,打算回屋,起身见掌柜正捧着那块令牌小心擦拭,又挂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她脚步缓了缓,写这义云状之人看似为正义发声,实则唯恐天下不乱,又得如此强大的号召力,将矛头直指长清,还售卖什么义云令,多半是为小人奸商。

      她隐隐感觉这一切背后有手操控,只是其状,难以窥清。
      然或许,也可为她所用?

      “我知道了。”
      她按下那趴桌之人滚动的酒杯,以免其扰乱思绪。

      片刻后,观鹤房。
      她将心中计谋托出:“不夜门势重,那凶手更是诡秘莫测,单凭我等之力难以抗衡,但若是能在义云大会上脱颖而出,以献计之名,借三宗之手,将二者一网打尽——”

      “对啊,眼下又不止我们着眼此案!”李渡恍然,又皱眉出疑:“可是,义云之士毕竟是一盘散沙,跟着他们,长清会放行么?”

      “会不会,试了才知道。”
      她心有定意,如若不通,添一把火,放一场东风又如何?

      然李渡看着她神情分外认真。
      “或许,我可以帮你。”

      “你?”她皱眉。
      一直不动声色的李三面色一凛,李渡却下定了万般决心,从怀中取出一块松枝青莲木牌来。
      她定睛看去。

      “其实,我乃岐山内宫弟子,师承沧海一脉,明日的义云大会,你若信得过我,不如和我一起上山?”

      她惊异难掩,在这江湖之上,正道以长清门,岐山派以及仙亭宫三足鼎立,并称三宗。
      长清乃知阳祖师一派,仙亭宫颇具传奇色彩,而岐山派影响甚广,有号召武林之威望。

      沧海真人更是当世唯剩不多的武绝之一,可与长生殿主齐名。
      这等宗师自爱惜羽毛的很,门第之内绝无庸众,而李渡之修为,断不及其徒子徒孙十分之一。

      她冷淡而疑虑的眼神让人心虚,李渡举着岐山令的手也渐渐垂下。
      “我相信你。只是我并非岐山弟子,你贸然带我前去,并不合适。”

      李渡眼中却腾起亮色,声音也多了几分底气:“你不知道三宗的规矩,若是被他们发现你来路不明,会起断脉之刑的,只要……你若愿意装作我的徒弟,这样便绝无差错了!”
      他一股脑说完,仿佛也知其中的无理荒唐。

      果然,观鹤沉冷的声音率先响起:“不可。”
      他面色一窘。

      阿泽沉思后却问:“你可想好了?此事非同小可,若有差错,引火上身,你如何同师门交代?”

      他似猛地惊醒,坚定一口道:“我想的很清楚。惩恶济善本就是我岐山弟子的使命,我相信你比那三千门规更加厉害!更何况,你多次救我,我怎能看着你孤身犯险?”

      她一怔,李渡脾性如此,匪贼抢亲要管,屠村凶案要管,如今连她的事也要管,却从不顾及自身能力,有些可笑,又有些可畏。
      却让她恍惚,若是很多年前,她和姬无弦投靠无门时,遇上像他这样的人,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
      只是可惜,她不去长生殿,便不会习得这一身修为,前方的路,依旧是茫茫无期。

      “如此,多谢。”
      她收回杂乱的思绪,朝人一笑,这笑在烛光下皎然胜雪,有着涤荡人心的力量。

      她只将师姐留下。
      “长生殿的规矩如何能乱?”
      离经叛道之举,就算是逢场作戏,观鹤也不允许。

      她抬首定定问:“岐山人可为抓住凶手破死规,我长生弟子为擒窃贼已行千里,有何不可?更何况,无情长老寿诞在即——”
      观鹤不为所动。

      “师姐也看见了,李渡是心地赤诚之人,面对他,我无法拒绝。”她俯身以表决心。

      “你真是——”
      观鹤心中有气,看着她却发泄不出。
      僵持半晌,拂袖离去。
      “我已找到西丘穆家曾经的药童刘氏,明日启程南下一探,此事,只当我没看见。”

      “多谢师姐。”
      阿泽弯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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