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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洗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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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半左右,应琰换上深蓝色睡衣,拎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在邢湛房间门口踱步。
门开着小缝,溢出丝丝光线,但房间却一点声音和回响都没有。
应琰曲着手指轻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吭声。
难道已经睡了?他皱下眉头想。
再敲一次,如果还是没有人来,他就去楼下公共洗手间。
重新抬起的手还没落下,门缝的那道光却不见。
周遭一片黑暗。
这不是什么恐怖片吧!
难道邢湛故意整蛊他?
还是邢湛被人整蛊了?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由于年成久远,门发出吱吱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中,有些许瘆人。
“邢湛?”他尝试小声叫。
“进来。”看不清的前方,突然传来一声。
不出声不好,一出声更不好了,应琰直接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尝试去看清书桌旁的人影。
是邢湛。
“我看不见。”应琰站在刚进门的位置,“你关灯干嘛?”
对面没有人说话,只有渐渐走向应琰的脚步声。
莫名其妙的,应琰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会是想黑灯瞎火方便和我打架吧?”应琰慌了,“我告诉你,这样你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停电了。”邢湛停在他面前,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停电?”借着月光,应琰看清了面前的人,“那我怎么洗澡?”
“太阳能。”邢湛说完转身朝洗手间的位置走去,“跟我走。”
“你等等。”应琰意识到他要走的动作,忽略心里那点两人吵过架的别扭立马伸手抓过去,抓上他的胳膊,“你走慢点!”
一个动作让邢湛措不及防停下脚步,视线探向黑暗中被抓的手腕。
“怎么不走?”应琰紧抓着他的手腕问。
“我去一楼取手电。”邢湛扭头看向黑暗中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我也去!”反正应琰不想一个人留在停电的屋子。
“你在门口等我。”邢湛由他拉着,带他走到门口。
水泥楼梯很不好走,尤其是没有灯的情况下,暴露在外的钢筋,表面凹凸不平的坑,不过这些年邢湛已经走习惯了。
三分钟后,他拿着手电筒走了过来。
射线远程投射在前方,亮光晕染在脚下,一直向前。
“你终于来了!”应琰在门口做了半天思想建设,看见他犹如看见了救星,“你是光之湛士,邢湛的湛。”
邢湛:“……那还是战士吧。”
人走近了,他才发现,邢湛看上去也洗过澡,头发半干地垂着,白色短袖的领口部分还残留着被浸湿的痕迹。
本以为有了手电筒可以顺利解决一切,谁知道进去还没一分钟,应琰就出来了。
进去的时候什么样,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要不我不洗了。”应琰有点焦躁,“没电洗不了。”
“你用电洗?”邢湛拿着手电筒走过去,无情怼他。
“你不懂。”应琰吐槽,“水是热的,但我看不见怎么洗。”
邢湛:“……”
为什么非得看得见?
“手电筒立在洗手台上。”
“我试试。”应琰拿着手电筒走进去,光一下子投影在顶层,半个空间立马亮了起来。
应琰切身感受到,这将会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看他没有其他问题了,邢湛准备转身就走。
“你去哪?”应琰捏着门把手喊。
本想说去楼下看看是不是电闸的问题,想了想邢湛还是说,“写作业。”
“哦。”应琰捏着门把手的力道松了松,转念又反应道:“没电怎么写?”
邢湛:“……煤油灯盏。”
应琰:“……要不手电筒你拿走吧。”
他不应该耽误一个如此爱学习的人。
“洗你的。”邢湛折返替他快速关上洗手间的门,走到书桌旁拿出试卷,打开台灯。
不一会,洗手间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邢湛打开窗户,坐在桌子前,拿出一套今天写过的试卷,开始复盘检查。
“邢湛!”水声中止,里面的人突然出声。
邢湛回头,看紧闭的门上爬满了水雾,连同里面人的声音一样,好似都被浓雾困住,暗哑深沉。
“邢湛,你在吗?”声音弱了几分,如同雨后新破土而出看似顽强实则纤弱的新芽,带着几分试探与小心。
“说。”邢湛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喉结上下滚动。
“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沐浴露?”应琰越说气势越不足,他之前从来不用那玩意,每次潦草洗完之后直接就走,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来,他就闻到一股之前在邢湛身上闻过的味道,清冽又带点苦涩后的甘甜,原来是沐浴露的味道,鬼使神差地,他觉得好闻,所以他想用一点。
“不用了。”一想起来两人白天还互相看不对眼呢,应琰瞬间就不想用了。
“用吧。”邢湛在他后一秒开口,“柜子下有瓶新的,一样。”
洗手间的水声再次响起,水声很大,砸在地面上的水滴邢湛在外面都能听得见,好似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里面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他随手拨了拨自己未干的发梢,思绪片刻放空。
嘟——嘟——嘟——
腕表上的闹钟按时响起,邢湛一手覆盖在另一手的手腕上,食指按下右上键,关掉十一点半的闹钟。
这时,洗手间的门也终于被打开,应琰头发染过,洗完之后,一整个软哒哒地贴在脑袋上。
“擦干再睡。”邢湛放下手里看了一遍的试卷,扭过身子去看。
“不用。”应琰感觉自己已经困的不行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发型这种东西,乃身外之物,不在乎也罢,他视线飘向书桌上的亮光,“我以为你真点蜡了?”
“你想点也可以。”邢湛走进热气未散的浴室,目光落在那瓶新的沐浴露上,一看就没有人用,他拿起走出去,弯腰塞进应琰手里的塑料袋里,“送你了。”
应琰没有躲,反而皱着眉奇怪地看着他,停留两三秒之后留下一句你等着,人就跑没了影。
邢湛站在原地脚步还未挪动,应琰又一阵风似地跑进来,把一张崭新的一百块钱拍在邢湛的书桌上,满脸都写着我可真是个小聪明。
“这是什么意思?”邢湛简直要气笑了,“事后钱?还是电费?”
“什么乱七八糟的!”凉风吹进来,应琰缩了缩脖子,加快语速解释:“这样就不欠你了。”
“你不欠我。”邢湛眸色冷冷地盯着那一百块钱,“你妈已经给过钱了。”
“我妈是我妈,我是我。”应琰坚持。
“找不开,拿走。”邢湛赶人,“我要睡觉了。”
“不!”应琰快速把钱放进他抽屉里,“见面礼,不许退回,我走了。”
邢湛平躺在床上一声,他手里的钱,一直都在出,倒是第一次进。
家用,看病,还债都是支出。
除了这些,还得被杨同山偷、骗。
倒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给他钱,给他的钱。
尽管是因为交换。
*
平时里五点多起床已经成了习惯,邢湛早就不用闹钟了,但并不妨碍他还是会在听见闹钟的第一秒就醒过来。
他从床上是拾起身,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五点三十五。
对面的闹钟还滴滴答答响个不停,间隔五分钟响一次,要是邢湛没记错,这个闹钟十分钟之前已经开始响了,他心里叹气,搓了把脸掀开夏凉被去洗手间洗漱。
等他收拾好出来的时候。闹钟还在响。
众所周知,闹钟叫醒的往往都是不需要闹钟的人,然而真正需要的,此时还在睡大觉。
邢湛站在书桌旁把桌上的试卷资料分门别类地装进黑色书包,拉链从左到右一拉到底,走到门口之后又回去检查了一番,好似在故意放慢每一个动作,然而对面的人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想起昨天刚答应的事情,邢湛走到楼梯口又突然折返,他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动静,要不是自己五点就醒来,他真的怀疑应琰已经提前走了。
“应琰!”
他停下敲门的动作出声喊了喊。
耐心渐渐被消磨,邢湛忍了忍,自己再叫一次,他要是还不醒,自己立马就走。
“应——”
“来了来了。”
刚喊出第一个字,门就被从里面拉开,邢湛视线自然下垂,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乱糟糟的头发和颈间裸露出的一大片白的发光的皮肤。
很难想象这人一晚上到底怎么睡觉的,睡衣扣子错开搭配系在一起,衣领歪歪扭扭挂在肩膀上要掉不掉。邢湛退开一步,撇开视线,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马上六点了,快点收拾。”
一中早读六点半开始,但事实就是,几乎所有人六点已经到了教室,开始了新一天的背诵。
“我马上就收拾!”应琰挠了挠头,火急火燎地进去洗漱、换衣服,看到镜子里那翘起的头发时,心里还是遭受了莫大的打击,早知道擦干再睡觉了。
他蘸了点水抹在翘起来的发梢,使劲压了压,还是压下不去。
门外的邢湛将他的这些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垂下脑袋思考片刻,转身从门前离开,朝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屋内的应琰听见了他离开的脚步声,以为邢湛受不了自己的墨迹提前走了,心里渐渐泛起那么一丝憋屈,他以为经过昨天那么一遭,两人的关系至少从敌人演变为可以说话的陌生人,谁知道还是老样子。他复又使劲地按了按脑袋上的头发,自我安慰道别人本来就没有理由等他一起去学校。
头发也懒得管了,背上书包,用挂着四叶草的钥匙插进锁眼,锁上房间门,垂着脑袋兴致缺缺地朝楼梯口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就感觉头顶一重,前端的视线也被相应挡住。
还未等他出口发问,斜前方的邢湛就替他调整好棒球帽的大小,先他一步开口,“只戴过一次,凑合一下。”
“什么?”应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整了个措手不及,扑闪着大眼睛懵懵地抬头望着他。
“没什么。”邢湛双手插兜,转身下楼的同时还不忘催促他,“走了,要迟到了。”
应琰愣在原地几秒,摸了摸头上的帽子,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两步跑下去,追上邢湛,嘟哝道:“谢谢。”
“什么?”邢湛和故意逗他一样。
“我说早上闹钟没响,谢谢你喊我起床。”对着他喊完之后,应琰把帽檐又压得低了一些。
听见闹钟响了一早上的邢湛:“……”
在应琰房间放个鸡他都不一定醒的过来。
见他半天没反应,但又看在邢湛借给他帽子的份上,应琰没话找话般地问:“电来了吗?”
邢湛:“来了。”
这个天怎么聊下去……
这个时间点,街道里的商贩已经支起了摊位,馄饨店也已经开门,爷爷挂起门帘里里外外地忙活着。
“爷爷。”邢湛蓝带着应琰一起给老人问好,“中午不用给我们留吃的,我最近有时间。”
“好。”爷爷佝偻着背走出来,塞给两人一人一个煮好的鸡蛋。
应琰对他们的谈话听的云里雾里,难道邢湛不是在这边打工吗?还是说偶尔的帮忙?他一边剥鸡蛋,一边思考,半个鸡蛋进了肚子也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
“阿湛。”卜羽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从里面走出来,自然而然地站在邢湛边上。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了邢湛身边专心吃鸡蛋的应琰。卜羽心里闪过一丝异样,邢湛从来不会让别人用自己的东西,也不会和别人共享,但此刻卜羽视线落在应琰头顶的那顶黑色棒球帽上面,一时不知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那顶帽子不是邢湛的,而是应琰自己的,只不过是刚好一样。
三个人各怀心思走到学校,卜羽在二楼和他们分开,应琰跟着邢湛到了进了实验班。
果不其然,一群人已经站在走廊里开始背书,刘主任背着手在讲台上督察。
两人当着全班人的面进了教室,同步坐进第一排,放下书包后立马拿起书开始背。
视线所及的白板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倒计时
不得不承认,老刘的这个办法十分有效果。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where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 有志者事竟成”
整个走廊都是朗朗背书声,拼搏高考的横幅就挂在教室最前方,走廊里贴着每次考试的第一名,教室后面的板报是老刘亲自画的梅花,在冬天的雪山上,开得正艳。
精神了两节课,应琰立马撑不住了,趁着课间时间,趴在桌子上补觉。
邢湛旁边这个位置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基本没人来找邢湛问题,估计是嫌他那张脸太臭,坏处就是离得讲台太近,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尤其是应琰的金发,每次都要被各科老师拉出来说一说。
正要睡着之时,豆不凡一个箭步没刹住,趴在了应琰背上,应琰当即就嘶了一声。
“没事吧,少爷。”豆不凡刚准备起来,却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跟发现什么重大新闻一样,同时在邢湛和应琰身上嗅了嗅,眼睛猛地一亮,质疑道:“不对啊!你身上怎么有股阿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