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研杯白开水

24、邢霸总

　　应琰受刑一般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看着一旁戴着塑料手套调染发膏的邢湛。

　　“抹点。”邢湛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装有乳液的小白瓶扔在应琰怀里。

　　“喔。”第二次染发了，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他拧开瓶子，以为是用过很多次的，没想到是罐新的。一时间心里的那点不愉快很快被冲散。

　　“耳朵后面和脖子后面够不到。”应琰扭头找邢湛，“你帮我抹一下。”

　　邢湛：“……”

　　“你要是不会就让理发店老板帮忙抹一下吧。”应琰睁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

　　“我来我来。”黄毛立马扔下手上的工作，撸起袖子就准备上手。

　　“低头。”邢湛先他一步站在应琰身后，以一种很护食的姿势将他挡了起来，手从后卡着他的脖颈向下按了按。

　　水乳被挤在食指指腹，一点点在应琰脖颈摩挲晕开。

　　完全陌生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好了。”邢湛潦草收尾。

　　“啧啧啧。”黄毛拿着吹风机给另一个人吹头发，还忍不住调侃：“弟弟有对象吗？”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嗡地，应琰生怕他听不到一样，加大音量：“三好青年，从不早恋！”

　　黄毛：“……”
　　他下意识看了眼邢湛，眼神询问，什么意思？直男？

　　邢湛已读不回。

　　他熟门熟路地找来一个披肩和耳套，把应琰全方位防护了起来。

　　“再看一眼你的金发。”邢湛说着用脚勾过一个圆凳子，坐在应琰侧后方，抬起视线和应琰一同看向镜子里。
　　两人目光在镜子里交汇，不知道怎么地，邢湛突然有点不想让他染黑了，金发挺好的。

　　阳光、惹眼、可爱。
　　总让人想逗一逗。

　　“染吧。”应琰心一横：“毕业了再染回来。”

　　“弟弟都说染了，你还舍不得？”黄毛在一旁解说。

　　应琰没有第一时间去反驳，而是去找邢湛，试图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出一丝异常，“他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才不会舍不得。”

　　“是不是沙子还不一定呢。”黄毛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邢湛：“说不准是会发光的金子呢！”

　　染的很顺利，邢湛的动作很熟练。
　　应琰全程闭着眼睛，只靠耳朵听着染发膏涂抹在金发上的细琐声音，一下一下的，他突然有点难过。

　　邢湛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不然也不会全程闭着眼了。

　　“好了。”邢湛用完最后的染发膏，替他包好头发。

　　应琰睁开眼睛，现在还看不出染后的效果，但金发已经肉眼可见地看不见了。

　　“纸。”邢湛递给他：“小心染发膏掉下来。”

　　“为什么学校不让染发？”应琰塌下肩膀，情绪可见地低落。

　　“黑发也帅。”邢湛突然出声。

　　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官方回答。
　　但幸好有点作用。

　　“我也觉得。”应琰看着镜子，想象着自己黑发的样子，心里忽然也没那么难过了。

　　三十分钟后，应琰过去洗头，他半躺在黑色的椅子上，小腿自然垂落，双脚脚尖点在地上。

　　“闭眼。”邢湛之前在这打过工，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他扯过一旁的两个新毛巾，塞进应琰后颈的衣领里，按着他的肩膀躺下。

　　水声淅淅沥沥响起，应琰一开始还习惯性地闭着眼睛，但脑袋上那双手按压头皮的感觉太清晰，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和垂眸的邢湛措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清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直到没有颜色掉落。

　　邢湛动作不停，挤出手边的一泵洗发水，在手心抹匀了，涂在应琰头发上，绵密的泡沫穿梭在发间，比泡沫更让人舒服的，是邢湛的手上的动作。

　　“你为什么要打工？”
　　在他看来，就算是要照顾邢阿姨和自己的生活，那也不需要一下子打这么多份工，好像就没有什么是邢湛没有干过的。

　　“养家糊口。”邢湛言简意赅。

　　“杨叔叔呢？”应琰盯着倒影在视线里的人，眼神追逐着邢湛：“方便说吗？”

　　“在监狱，快出来了。”邢湛打开淋浴头，大手圈着应琰的后脖颈，把他脑袋稍稍抬高，冲掉了后脑勺的泡沫。
　　水声哗哗的，像是为了掩盖原声。

　　“监狱？”应琰皱下眉头，眼里全是不解，为什么妈妈没有告诉过他。

　　“好了。过来吹头发。”邢湛很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他用毛巾裹住应琰头发，拉着他坐在镜子前的背椅上。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冷风簌簌往出冒，邢湛的手指穿插在发丝间，目光温柔落下。

　　邢湛的回答彻底让应琰懵了，头发染黑的的事情已经抛掷脑后，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杨叔叔会在监狱。
　　他得找个时间好好找邢湛问清楚。

　　“这也太乖了吧！”一旁的黄毛看着忍不住惊叹：“黑发更可爱了。”

　　可爱两个字像是应琰的警戒词。

　　他立马集中注意对镜看过去，只是颜色变了，发型与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细微的变化，不过，倒是感觉头发长了一些，额前的碎刘海偶尔会戳到眼睛。

　　他抬手拨了拨，扭头看向后面默不作声的邢湛：“刘海有点挡眼。”

　　可能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现在的动作在外人看上去有多乖巧。

　　邢湛走过去，手指插进他后脑的发丝，眼睫垂下，眼里多余的情绪被隐藏，“后面长吗？要不都剪短点？”

　　“可以。”经过刚刚的染发，应琰也算是认可了邢湛的技术，他尽可能忽略后脑勺那双存在感极强的手，“别剪太丑。”

　　邢湛淡淡嗯了声，取过手边的剪刀和梳子，坐在升降圆凳上，移动着为应琰剪着后脑勺长处的头发。

　　这会店里倒是没有多少客人，只有理发店的老板和新带的学徒，徒弟在打扫地上的头发，黄毛老板单手扶着腰，靠墙指挥。

　　“今晚要不别回去了？”卫生打扫完了，徒弟出去买吃的，店里只剩下三个人，黄毛晃悠到邢湛旁边，“好容易来一趟，留下玩玩。”

　　“不留。”正在剪发的应琰倏地扭开脑袋，看着黄毛的视线充满敌意，“他今天一个字都没写，玩什么玩？一天就知道玩？”

　　说完又像是不放心一样，大幅度扭转身子，眼神警告地看向邢湛，“不准留，听见没？”

　　“嗯，不留。”邢湛按着的后脑，把他掰正，露出藏在手心的剪刀前端，加快速度剪完后面的头发。

　　黄毛啧啧啧地离开，没再打扰两人。

　　邢湛移着凳子坐到他面前，两人顿时四目相对，应琰的视线里不再是镜子里的邢湛，而是真实的、眼前的邢湛。

　　要剪前面的刘海，邢湛褪开凳子站在应琰面前，一步一步靠近，弯腰笼罩，视线与他齐眸。

　　可能靠的太近，让应琰感觉到不习惯，他眨巴两下眼睛，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有黑洞般的魔力，吸引得邢湛移不开眼睛。

　　“闭眼。”邢湛曲着手指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耳侧，应琰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而后慢慢地闭上眼睛。

　　周围很静，静的都是邢湛的存在。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每一处触碰都会格外清晰。
　　他感受到，邢湛呼吸一点点靠近，在应琰睁开眼睛的前一秒，他抬手轻粘掉落在眼睛上的碎发。

　　“好了。”邢湛及时移开，收回梳子和剪刀，五指分开轻拨了拨额他前的碎发。

　　与此同时，应琰慢慢睁开眼睛，毫无防备地，与邢湛对视上。

　　两人一站一坐静默对视着。

　　“你让开我看看。”应琰手碰到邢湛腰上，推开他，走到镜子前扒拉了两下头发，满意一笑，“挺好，以后谁嫁给你得幸福死，不过你这性格，会追人吗？不过没事，你要是不会我教你追，保证给未来嫂子好好普及你的优良品格。”

　　应琰叨叨叨说个没完，却不见后面的邢湛有反应，他转头，“你怎么不说话？”

　　“你很有经验？”邢湛收拾着东西，状似不经意地问。

　　经验？追人的经验吗？应琰想，他应该没有，毕竟当年心里只有游戏，哪里顾得上喜欢人。
　　不过，他当然不能被邢湛看出来，不然怎么让他信服，“当然，谁的青春没个她，更何况，我比你多念一年高中，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随时问我。”

　　“嗯。”邢湛轻声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应琰的错觉，听起来好像有点悲伤和落寞。

　　“300够吗？”应琰掏出口袋的一沓钱，数出三张，又不确定地问：“收现金吗？我没有手机。”

　　“你带了多少？”邢湛看着那一沓红钞票，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一千。”应琰实话说，上次他妈给他留了二千，他基本没用过，记忆中一直是邢湛在花钱，要不就是邢湛把所有需要的都准备好。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付600 ，你和老板一人三百？”

　　邢湛：“……”
　　“不用。”他叹口气，语气尽是无奈，“我是染头的不是砍头的。”

　　应琰：“那400？”

　　邢湛：“现金收了，我刷卡。”

　　理发店有一个刷卡机，邢湛拿出自己的一张卡，很快在上面刷了一下。

　　“霸总啊！”应琰捏着一沓现金，目光呆滞。

　　“他可不是霸总。”黄毛从里屋出来，“以前你哥也是把所有现金都留在身边，但总是会被人隔三岔五偷拿走，他……”

　　“好了。”邢湛把卡装进口袋，打断他，“走了，下次再见。”

　　“阿湛。”黄毛拉开玻璃门，看着肩并肩一起往下的两人，颇为惆怅地说：“希望下次你们来介绍的时候，可以换个词。”

　　邢湛往前走着挥了挥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不是理发店的老板？”应琰问：“为什么要换个词？”
　　“他是什么意思？”
　　“还是让你介绍我的时候换个词？”
　　“还有，谁偷你钱，你告诉我，我替你讨回来。”
　　“邢湛！”
　　应琰气愤地站在原地。

　　走着走着，路灯下的影子变得单薄，只剩下自己的，邢湛停住脚步，复又折返回去，“黄毛是理发店老板，也是我朋友，偷钱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了。”

　　周围都是人，但只有你与我有关。

　　见他还气着，邢湛磨了磨指腹，忍俊不禁地抬手蹭了蹭他的发顶：“买肉，回家。”

　　“别摸我！”应琰拍开他的手，“每次问你都不吭声，问十句回一句，不问就不说。”

　　“你想问什么？”邢湛一时之间竟也束手无策。

　　应琰：“……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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