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雪翩飞 不晓几重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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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
位于华山脚下的小镇华阴镇此刻人群熙攘、人满为患，再过不久就是江湖上一年一度的比武盛事——华山论剑开始的日子，各大门派高手都已经在华阴镇附近驻扎下来，只等日期一到，便上山就位。
在风烟客栈，一家以逍遥派每年华山论剑比武期间公共宿舍闻名天下的华阴镇第一大客栈门口，正停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车门打开，走出几名绿衣男女，个个身佩长剑脚蹬绿靴，走起路来轻盈无比，想来都是习武之人。
被这群绿衣男女簇拥在中间的女子黑发如瀑，肤若凝脂，绿色的轻纱罗裙衬着她那曼妙的身材，只显得她飘然出尘、气质若仙。暗色的黑瞳中波光流转，动若流水，整个人显出几分不可亵渎的威严气场，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毫无疑问，她便是逍遥派的现任掌门人林素飘，江湖人称“碧色花”。关于她，江湖传言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出生之时有霓光降世，乃大吉之兆；有人说她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对所有武功招式过目不忘，比慕容一脉的掌门人还要博学；有人说她的专属武器碧光练是由天上的织女用玉蚕之丝织成的，历代逍遥掌门人皆是用此武器轻舞一曲，杀人于无形之中；还有人说，她开启了逍遥派的独门召唤术，召唤出了传说中的神鹿……等等等等。
然而，这世间知她者千千万万，真正认识她的人却不过那么十来个。只因她无论到哪儿都以白纱遮面，除非是极为亲近之人，才能一窥那轻纱后的颜色。
一群人进了客栈，无需开口，就有小二上前引路。一名绿衣女子从身上摸出一袋钱，递给掌柜，道：“这是掌门人让我给你的，算是给你的打赏。麻烦掌柜为我们准备些热水，可否？”
“热水？”掌柜接过钱袋，面露难色，“小镇简陋，似乎要走一二十里才有热水可寻，这……”
“掌柜的。”那女子见掌柜有意推脱，双眼微微眯起，语气中带了一丝警告，“掌门人给你的这些银子可是我派住宿费的两倍，难道掌柜的毫不感激，连这区区的热水都不肯提供么？罢，若掌柜不愿前去，我司徒彼岸亦不会强求。”
“司、司、司徒……彼岸？”掌柜一听这名号，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只差立刻跪地磕几个响头大喊“求司徒姑奶奶大人大量不要与小的计较”了。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镇上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但逍遥大弟子“彼岸花”司徒彼岸的名号，他还是听说过的——
漠然的、无情的、出手迅捷无比的……司徒彼岸。
永远如影子般跟随在林素飘身后的高手，黑发黑瞳，唇色嫣然，犹如那地狱三途河边盛开的曼珠沙华，妖艳而又美丽。
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的绿衣少女，掌柜只觉得自己已经堕入了地狱。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司徒姑娘……说的是，小的这就让人去挑来热水……”
“那就麻烦掌柜了。”达到了目的，司徒彼岸不多废话，转身就向楼上走去，只剩下惊吓过度的老掌柜坐在原地等着自己被吓飞的魂儿归回到自个儿身体里。
一旁的店小二见了掌柜的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上去搀扶：“掌柜的，您撑着点。逍遥是名门正派，不会动辄杀人的，您无须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刚才我还以为那是我们镇上的绿衣帮呢。吓、吓死我了！”老掌柜一见有人诉苦，立刻絮絮叨叨地冲店小二倒苦水。没想到店小二并不说话，只是很不屑地看了老掌柜一眼。
“怎么了，这么看我？”老掌柜无辜地眨了眨眼。
“掌柜的，您果然是老糊涂了诶。”店小二说着，又向老掌柜抛去一个鄙视的眼神，道：“您难道不知道再过三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华山论剑了么？这个时候正是名门正派们往咱们这小镇上跑的日子，像绿衣帮那种小组织哪敢逞地头蛇的威风去租个轿子乱晃？再说，逍遥每年都住在我们风烟客栈，您还能看错？绿衣帮那群大老粗乡巴佬能有着等品味么？”
“……”他这个大掌柜貌似被一个小小的店小二鄙视了呀，要不要那么悲催啊……老掌柜越想越伤心，竟然伏在地上掩面而泣，久久不能自抑。
店小二被他的哭声惹得抓狂，只好复折回来，冲老掌柜劝道：“掌柜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风烟客栈的木地板浸了水是要报废的……”
“……”什、什、什、什么？掌柜的猛地收回眼泪、
“我前些天去刘三娘那儿问过这种木地板的市价，估摸着……大概要三百两白银呢。”
“……”贵死了！哪儿来的木头那么贵？
“您也别说刘三娘卖得太贵，毕竟现在木材数量锐减，人家刘三娘进点木材也不容易，是吧？”看您老还舍不舍得在这儿装花猫！
“……”好吧，他现在已经欲哭无泪了。老掌柜看着店小二转身离去时那潇洒的背影，默默地在心里做决定 ——
明天一早就让这个混小子回家！有这么个毒舌的店小二在这里不停拆他的台，他这个老掌柜一定会因为羞愤过度折寿而死……
时间不知不觉已过去了许久。
天色渐暗，夜色像影子似的悄悄滑下来落在地上。夜幕下，只剩天上点点星光与地下团团烛焰交相辉映。
林素飘斜靠在窗边，举起手中的瑞雪勾花白瓷茶盏浅饮一口，掀盖飘出的腾腾雾气立刻模糊了视线。她皱了皱眉，目光深深闪烁不定。烛光照在她那身绿色的冰蚕丝制成的锦服上，晕染出一种又温暖又凉薄的色彩。
这时从走廊上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一名逍遥女弟子出现在她面前——
一弯腰，乌黑的直发在空中带出一个完满的弧度；一屈膝，动作如流水般爽快英气；一抬眼，水色眼眸中浮现的冷静与决绝，深深地映在看者心中，再也磨灭不去……
她，裴洛霜，就这么一步步朝林素飘走来，然后屈膝拱手，行礼道：“参见掌门人。”
“有何事向我禀报？”
“禀告掌门人，四处搜寻不见司徒师姐身影。”
“不见身影？”
烛光摇曳，面纱下的脸庞变幻莫测。林素飘端坐在圆桌边，双手紧攥，一向沉静的声线中不由得透了几分焦急：“都这么晚了，她能上哪去？”
“请掌门人放心！司徒师姐是我逍遥派的大弟子，应该不会出事。掌门人若是实在不放心，就让我去寻回司徒师姐吧。”
“不可。”林素飘将眉头皱得更紧，“华山论剑一触即发，我逍遥派怎么能没有大弟子坐镇？你留下来，我去找她。”
“掌门人乃万金之躯，万万不可。”
“怎么，难道你还担心我林素飘遇上什么敌手不成？”林素飘朝裴洛霜扫去平静的一眼，“再者，我也要去查一件事。”
查什么事？裴洛霜的眼中出现了一抹诧异，然而，她并没有开口。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三姑六婆是最要不得的。既然掌门人已经这样说了，那也没办法了。裴洛霜想了想，终是应道，“是。”
“明天之前，不准泄露我的行踪。”
“是……”
“很好，出去吧。”林素飘放下手中的茶盏，拉开了自己腰间的丝带，“我要换件普通的衣服出去，这样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裴洛霜闻言，赶紧起身，退出房去。
当夜，夜深人静之时，还在门口整理账目的掌柜看见一抹身影极快的幽魂从三楼窗户跃下，消失在夜色中。
他揉了揉眼，多管闲事地YY道，“不知那鬼是不是要上华山，华山论剑好像还没开始吧……”
身后传来店小二的吐槽声，“……我说，掌柜的，没想到你虽然身老但心还是那样年轻。你是不是在想，这抹幽魂也许生前未能参加华山论剑所以此番要去完成自己的生前遗愿？”
“……那、那又怎样？我的心本来就是越活越年轻的……”
“……越活越年轻就好了，可不要变性啊。您这思想真是比我家媳妇还要梦幻。你看看，那影子分明是从三楼跃下来的。而那间房间，是逍遥掌门林素飘的房间。你觉得，刚才那个身影是谁？”
“难道……刚才那是……”
“正是。”
“难道刚才那是林素飘的鬼魂？啊，原来林姑娘的鬼魂这么美啊~~~”掌柜花痴地捧了脸感叹。
店小二啪地从床上滚下来，然后走到掌柜的账目册边，抽出一本《倩女幽魂》，幽幽叹出一口气，“……我就知道。”
冰凉的夜风贯穿而过。
此时的林素飘，正着了白衣，挽了乌发，一路施展着凌波微步往华山上飙。风带起她翻飞的衣摆，吹起了她耳际的发丝，令她生出几分飘飘若仙之感。
行至半山腰时，一束彩光忽然向她射来。林素飘偏头一看，却见山腰中一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山洞。不知怎的，竟令她不敢直视。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华山圣境？传闻只有有缘人才能找到，原来得来竟是不费丝毫功夫，不如……下去看看？这样想着，林素飘脚跟一转，便飘进了山洞——
白光。扑面而来的白光。
白光散去之后，入眼的是洞口层层叠叠的石幔。幽幽的清泉映着支撑交错的石花、石柱、石笋，红的像珊瑚，绿的像翠玉，蓝的像天空，黄的像秋菊。一条小路蜿蜒于洞间，路边的钟乳石闪闪发光，千姿百态。
林素飘伸出手贴上一块钟乳石，冰凉细腻略带湿意的手感倒是让她有些惊怔了，“这里居然还会有上等钟乳石！如果用来制作武器，那么……”
仔细再看，石头上还刻了两个字，名曰：“朝出”。
林素飘微微一怔，沿着小道走至尽头，又见一洞。洞口有一块极大的钟乳石，上面的刻字是“暮归”，显然与“朝出”配成一对。它周围的石柱比“朝出”要出彩不少，可谓精美绝伦、鬼斧神工。洞中竟还有一个筒状落水洞，曲折回环，水声潸潸。林素飘略看一眼，一样让她不敢置信的东西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紫金石！”她失神地叫出声来，“这里怎么会有紫金石？”
江湖传言，用于制作武器的石材中，最高档可见的是上等钟乳石。典籍上说，钟乳石取天地之精华，其色泽硬度都十分得宜，故而为众多名门望族所爱。可比起有价无市的紫金石，倒底还是差了一截。
紫金石的形成极为复杂，一般很难找到。它的韧性、灵性和锋利程度都让所有武林人士为之惊叹，它物如其名，通体发紫，紫中沁金，却早已绝迹江湖。据说，多年前曾有一把用紫金石铸成的剑，可现今早已不知所踪。若是她林素飘采得紫金石铸剑，那么逍遥便可坐稳江湖第一大门派之位，光耀武林。
林素飘心头一喜，立即抽出碧色练挥舞起来。那碧色练虽然质地柔软但在林素飘凌厉的挥势下，竟是硬生生地将紫金石与石壁 分离开来。
紫金石落地，声声尖锐。
林素飘忙扯下裙摆将紫金石包好，系在腰间。正待离去，忽然，洞中的光芒盛了好几十倍，一个庄严肃穆的声音从头顶上压下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心非我心，他心皆我心，我执非我执，空望天下事，空了何时空，心念有种种，忘了何时忘，佛也念众生，明月当头照，苦乐入禅中，生性当自悟，阴缺何时休！ ”
——这是什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心非我心，他心皆我心，我执非我执，空望天下事，空了何时空，心念有种种，忘了何时忘，佛也念众生，明月当头照，苦乐入禅中，生性当自悟，阴缺何时休！ ”
不要再念了……
不要再念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心非我心，他心皆我心，我执非我执，空望天下事，空了何时空，心念有种种，忘了何时忘，佛也念众生，明月当头照，苦乐入禅中，生性当自悟，阴缺何时休！ ”
尽管林素飘反应极快的伸手去挡但是耀眼的光芒还是让他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这一天，离华山论剑开始还有三天。
这一天，司徒彼岸牵着她的白鹿，神秘失踪。
这一天，裴洛霜单膝跪地，在掌门人的窗前等了一夜。
这一天，逍遥掌门林素飘闯入华山圣境，并因此失忆。
而这一天，花好月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雪翩飞 不晓几重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