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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

  •   走了半刻钟,终于到了钟杉的院落。

      与向姑娘锦绣堆作的院落不同,钟杉的院子称得上简朴。从外面看过去,青石铺成的路面连接着一道拱门,门内只种着几根翠色的竹子。

      沉昭站在拱门外,闭眼仔细感知周围的灵气运转,果然在四周发现了以某种规律流动的灵气。

      “这是能够迷惑神智的阵法。”熟悉的声音响起,沉昭回过头,看到两个站在一起的人,不意外地扯了扯嘴角。

      方才开口的沈昀似乎完全不记得与沉昭发生过的龃龉,他伸手在半空中点了几下,金色的丝线从他手中飞向钟杉的院子,对沉昭道:“这个阵法是以迷途花作为阵眼布置的。”

      沉昭没有回答,他又说:“迷途花是一种极为稀有的灵植,可以散发出让人精神恍惚的香味,钟杉就是根据它的这个特征,布置下了阵法。”

      他似乎很想在沉昭面前通过卖弄知识并且露一手的方法让沉昭对他改观,沉昭看到他手中符文顿生,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真言。

      他一边运转灵力,一边同沉昭道:“一炷香便可解开这个阵法。”

      他说罢,闭眼开始寻找被隐藏起来的阵眼。

      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宋却山翻了个白眼,他拍了沈昀一巴掌,道:“阵法阵法,你也不看看她需要你帮忙吗?”

      虽然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但是宋却山还是收了力道,没把这个旧友之子打傻了。

      沈昀一愣,抬眼望去,果然看到沉昭已经站在了钟杉的院落中。她带着幕篱,旁人很难窥见她的神色,只能看出她垂下头,看着手中散发着小小光芒的玉印。

      沈昀手中灵光如烛火一般熄灭,他怅然地看着那块玉印,说:“她连这个都送出去了啊。”

      宋却山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略微思索了片刻,道:“谁?”

      沈昀叹息着垂下眼,没有再说。

      与二人隔着一道拱门的沉昭已经将那块被体温熨得有些暖意的玉印收了起来,她伸手推开门,看清了这间略显空旷的房间。

      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叠书册,里间被一道珠帘挡住,沉昭走过去,看着桌子上的册子,那是南城记载着炭火利和赋税以及收支的账簿。似乎是并不担心有人进来,钟杉就这样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桌上,沉昭拿起账簿,垂眸看去时,幕篱的纱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当金额过于庞大时,钱财就成了笼统的概念。

      能够撕破钟杉那层伪装出来的善人皮最有力的证据已经找到,沉昭目光落在珠帘掩盖起来的里间上,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昀与宋却山还等在院外,灵光氤氲,二人相对站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推门而出的沉昭。他们隔着一段距离,沉昭却轻易地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纵然沉昭的听觉再好,动作再轻巧,也不可能在两个高阶修士面前如此。大概是钟杉院落的阵法功效,沉昭看着又变换了一种规律浮动的灵光,捏着账簿的手紧了紧。

      那边的谈话似乎已经进行了一阵子,宋却山道:“……本就对北地虎视眈眈,若不是仍忌惮沈玄,怕是早就出手了。”

      沈昀静了瞬息,道:“是,所以我请了您过来。”

      沉昭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她一时踟蹰,不知道是现在过去,还是等到他们聊完了以后装作无知无觉的模样过去。

      “毕竟对于那群不肯撕破脸的人来说,择璞是最好的时机了。”

      沈昀说完这句感慨,便没有再开口,宋却山把玩着一把烟紫色的三寸小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沉昭又等了一会,才走出院子,将手中的账簿递给了沈昀。

      沈昀与宋却山似乎真的没有发现沉昭曾经听到过他们的谈话。沈昀粗略翻看了一番账簿,眼中已经带了冷意。

      宋却山看着这对姐弟,打了个哈欠,说:“都修士了,还这么小心翼翼,直接杀了,扶持新的重新上位。”

      沈昀收好那本账簿,轻声道:“杀了一个钟杉很简单,可是,这样该如何服众呢?南城的百姓并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啊。”沉昭站在一边,闻言抬眼看了沈昀一眼,沈昀捕捉到她的视线,对她露出一个带着无奈的笑容。

      “算了,左右你自己有主意,我这老东西就不指手画脚了,”宋却山淡淡道:“但是太把凡人当回事,反而会困住你自己。”

      他说完便风一样离开了,只留沉昭与沈昀面面相觑。沈昀开口解释道:“宋叔叔以前遇到过一些事,所以才这样偏颇,剑君……”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沉昭,才继续到:“剑君同我说过,我们有事可以多联系宋叔叔。”

      剑君,说的是沈玄吗?沉昭对沈昀释放出的某些暗示置若罔闻,反倒有些疑惑沈昀对沈玄三番两次的称呼。沈昀不是沈玄的继承人吗?为什么这么生疏?不过她并没有向沈昀问出她的疑惑,南城事宜了结以后,她不会再与沈昀有任何交集。

      沉昭没有回应,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冷了下来,沈昀眼神黯淡了一瞬,刚想继续拉近关系时,沉昭已经抢先一步道:“我就先回旅馆了。”

      她戴着帷帽,并没有看沈昀,走上青石铺作的路。

      沈昀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问:“你在回避什么呢?”

      沉昭顿了顿,说:“我并没有回避,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她已经害死了师父,没有必要再牵涉到别人。

      街上行人不多,沉昭又见到了那个幽魂一样的男人。他站在街边,沉昭戴着帷帽,他却像是能透过那层纱看到她的脸一样,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他说:“你一定要戴着它。”

      沉昭停住脚步,转头看他,问:“你又代表哪一方的势力呢?”

      谢空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他道:“只有我。”

      沉昭难以与他沟通,但还是没放弃从他这里打探出信息的想法,说:“为什么你能找到我?”

      南城如此大,两个人没有约定相遇并不是容易的事。

      谢空妄只道:“你身上有花的味道。”

      花?什么花?这个回答荒诞得旁人难以理解,沉昭静默了一瞬,问:“和发坠一样的花吗?”

      谢空妄点头,说:“发坠的花已经枯萎了,你还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平静的叙述中,沉昭忽然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阴谋的网悄无声息笼罩住她,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再看谢空妄时,沉昭捏住手指,稳了稳心神,问:“你能否保证,我戴上这个发坠以后,你不会跟着我。”

      谢空妄垂眸,说:“我只是为了将它送给你。”

      沉昭取出那枚发坠,精巧的花朵在她手中摇晃,谢空妄开口:“需要我帮你吗?”

      无缘无故,沉昭可没有与旁人亲密接触的爱好。她张口拒绝,伸手从耳后分出一缕头发,将发坠绑好,略带着凉意的发坠摇晃着贴到沉昭脸侧,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

      她看到一条漆黑的河流,一朵盛开的花悄然枯萎,而后又有数朵花绽放,行走在河边的女人伸出手去拨弄那些花,却在还未碰到的时候,花朵就已经枯萎。

      沉昭从河水的倒影中看到女人的模样,那赫然是——她自己的脸。

      ——

      唐双儿很少来到南城这样热闹的地方,她家所在的小镇地处北地边界,却偏偏离官道有一点距离,所以如果不是想临时休息,行迹匆匆的修士很难变道来到镇上停留。

      她眼神扫过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点心铺子,热气腾腾的混沌摊以及……

      她没留心看路,没留意撞上了路边的一个人,她踉跄两步,紧随而来的是让唐双儿抗拒不得的力量,那人抓住了唐双儿的衣领,冷嘲道:“哪来的乡野村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就算了,偏偏还冲撞了你惹不起的人。”

      唐双儿慌乱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开,看见来人一身材质细腻的白衣,袖口卷着金色的纹路,相貌也是一顶一的好,不由得先矮了几分气势:“对不住,我没注意看路。”

      郑荷也是闲来无事出来逛逛,她们来到南城后。她的领头师姐说有事出城一趟,明日便是择璞,师姐离开前也没交代接下来的安排。不过她们此行择璞不过是幌子,沈国的公主祭才是天一勇的最终目的。

      只是不想,还没逛多久,就被一个凡人污了衣裳。

      郑荷厌恶地看了一眼唐双儿,没有细想为什么那双眼睛看着有些眼熟,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唐双儿瑟缩了一下,眼睛里已经蓄起了薄薄一层泪光,她说:“对不住……”

      面前的女人不是什么好惹的性子,她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跟陈殊一起待在旅馆里。

      尽管唐双儿再三道歉,郑荷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对不住?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哭?你哭什么?是你撞了我,你还哭?”

      唐双儿捏住衣角,努力将眼泪憋回去,郑荷嫌恶地松开抓住她衣领的手,冷笑:“遇到事情只会哭吗?真是废物。”

      没有了外力禁锢,唐双儿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她垂着头,眼泪一点一点地从眼眶中掉在地上。

      周围的行人有看不过去的,对郑荷道:“她不过是撞了你一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这样为难她。”

      郑荷听得柳眉倒竖,冷笑道:“何必?那我还得给她磕三个响头感谢她撞了我?”

      这事本就是唐双儿有错在先,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为唐双儿说话的那个人小声嘟囔了几句,在这个吵嚷的地方,像是滴入河流的水。

      郑荷垂头看着唐双儿,随意道:“你给我磕三个头,这事就过去了。”

      唐双儿第一次看了郑荷,她眼眶中还有泪水,可是眼睛中的愤怒做不得假。

      郑荷被她通红的眼睛看得一怔,片刻以后陡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凡人唬住了,不由得恼羞成怒道:“你还瞪我?你一个凡人,撞了我,你还有理了吗?这身衣服,”她指了指自己,说:“这是天一宗弟子服饰,衣服随便裁一个角,卖出去都是你这辈子想象不到的钱。”

      天一宗啊,唐双儿恍惚着,在凡人与修士之间巨大的鸿沟面前再次垂下头。

      一道温柔的声音喝止了还要继续往下说的郑荷:“小荷。”

      郑荷一噎,回头看向出声的人:“秦师姐。”

      秦疏影对郑荷的心性有了解,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结合起郑荷最后说的话,便把事情起因猜得七七八八。

      比起刚进天一宗时的青涩,现在她已经能够很妥善地处理这种摩擦。她应该照顾好弟子的情绪,再温和而又不失威慑地安抚那名凡人,再给一点好处,维护天一宗的口碑。

      不过,也许是因为此行的不顺利,也许是长时间的跋涉让她失去了耐心,她只是看了一眼郑荷,只觉得对方刚刚那番语气真是像极了她初到天一宗结识的几位故人。

      她对郑荷道:“回去领罚。”

      至于那名垂着头的凡人,她用灵力打出一瓶丹药,正正落在凡人面前的空地上。

      而后领着面有不甘的郑荷离开了此地。

      唐双儿坐在地上,慢慢拿起了那个瓶子。

      她一言不发地抬头,看着秦疏影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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