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寸心》山也空

39、第 39 章

　　什么让白意不得不改变计划？

　　她有足够多的耐心，足够聪明的头脑，也有足够好的天赋，她本可以慢慢图谋。

　　“沈国皇室来到了这里。”沉昭双手抱胸，指尖点着手臂，道：“你的计划被迫暂停。”

　　白意笑了笑，说：“你既然想了这么多，就应该也能想到，我还有个方法。”

　　沉昭也笑了，说：“是啊，但正如我相信你的为人却还要怀疑你，我站在这里质疑你是因为相信你。”

　　白意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没说相信与否，而是开诚布公地说：“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你能保住钟杉的命。”

　　“他对你这样重要么？”沉昭问，对待一个生出异心的同伴，最好的方法不应当是永绝后患吗？

　　白意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她勾了勾唇角，道：“如果你真能做到改变城中百姓的认知，再来问吧。”

　　她说完，脚尖轻点坐上白狼的背，白狼带着她，转身走远。

　　回到旅馆以后，陈殊与唐双儿都不在，沉昭回到房间，掀起幕篱，将桌子上的药包用灵力研磨成粉。处理完药材以后，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沉昭将药粉按照安神药的配比调制好，和着房间中的茶水服用了下去。她体质特殊，一般的毒与药在她身上都难以起作用，所以特意要了药效重的朱砂。

　　房间外有走动声响起，大概是唐双儿与陈殊回来了。

　　沉昭没多分神，将身体内的大部分灵力都注入进九寸心中，蛰伏在刀中的刀灵忍不住道：“何必呢？”

　　沉昭和着衣服躺在床上，道：“梦境也能够潜移默化影响人，而且，切身经历，远比看人作秀印象深得多。”

　　她闭上眼，黑色的雾气欢欣地扩散出去，带着她的力量，笼罩了这片城池。

　　刚回到房间的陈殊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也说不上奇怪的地方在哪，只感觉有一阵冰冷熟悉的风绕过了自己。但她很快把这点异样抛之脑后，兴高采烈地同自己刚才认识的小伙伴说：“我没去过言国，真像你说得那么好吗？”

　　一身红衣的姑娘拍着自己胸膛，对陈殊承诺道：“我可不骗你！没有北地这么冷，山是青的，水是暖的，还有小狗！”

　　陈殊听得眼睛明亮，眼前几乎已经出现了那样安定温暖的生活，但也只是那一刻，她随即露出失落的神色，说：“我好像暂时去不了。”

　　红衣姑娘歪头看她，耳边形状如同一把无弦长弓的坠子随着这个动作摇晃起来：“诶？你有什么事吗？”

　　“是啊，我要去找一个人。”陈殊很快打起精神，雀跃道：“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红衣姑娘弯起眼睛看她，拉长了腔调问：“哦——是心上人吗？”

　　陈殊当即否认，她义正辞严道：“怎么可能？……不过我不能说她的名字。”

　　“那你说特征？”红衣姑娘眼珠转了转，道：“我认识的人很多的，那个人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肯定有印象，说不定能猜得出来呢。”

　　陈殊竟然当真想了一下，努力描述：“唔，她喜欢交朋友，性格特别洒脱，是天下第一剑修。”

　　谁知道红衣姑娘听完这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身体晃动的幅度大得耳边的坠子都在拍打她的脸，她捂着自己肚子，看着目怔口呆的陈殊，笑了许久才道：“天下第一剑修……哈哈哈，你知道当今的天下第一剑修是谁吗？”

　　陈殊见她这态度，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自己，她迟疑道：“是谁？”

　　红衣姑娘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折剑山，季不秋。”

　　陈殊脸色大变，她猛地后退几步，看着红衣姑娘，看得对方一脸莫名：“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陈殊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不是……沈玄吗？”

　　红衣姑娘点了点自己脸，看着陈殊，说出了一个让陈殊如坠冰窟的回答：“沈玄啊，确实是，可是她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

　　沉昭坐在房顶上，看着远不如几十年后宏伟的城主府，门口那里有一个背着包袱的青年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利落劲装的白意靠在门边，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沉昭心念微动，便能够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白意说：“你真要走？”

　　青年道：“我已经收拾好了，城主。”

　　几十年前的白意远比沉昭见到的那个活泼得多，她不满地皱起眉，又问：“你不去看看常宁？”

　　青年苦笑，说：“不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见她，我口口声声说要带她走，可到最后，都是她给了我进入城主府的机会。”

　　白意也叹了口气，说：“你也是靠本事留在城主府的，我只是不明白，你不是心悦她吗？为什么不表明心意啊？”

　　青年失语片刻，扶额道：“城主，少看点话本啊。”

　　这时候又有人走过来，是一个俊朗的年轻人，他配着剑，走到白意身边，说：“师姐。”

　　白意应了一声，扭头笑着问他：“已经解决了？”

　　年轻人点头。

　　沉昭看了一会，便不想再看，她对浊气的掌控随着时间逐渐精进，创造这样一个梦境并不需要沉昭了解太多过去发生的事。

　　天马行空的梦谁都做过，古时候的淳于棼梦到一个从不存在的大槐安国，梦中娶公主为妻，任南柯太守，享尽荣华富贵。那些事都是淳于棼经历过的吗？他只是对那些事有一个概念罢了。

　　而这份模糊的概念，就是梦境衍生的条件。

　　让全城百姓直观见到曾经的白意是什么样子，在梦境中改变他们的看法，这就是沉昭的解决方案。

　　非常简单粗暴，但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基本不可能实现。

　　沉昭撑着自己的脸，看着昏暗的天空，心想，怎么会这么巧？她才得到了创造梦境的能力，就有了一个个需要用到这份能力的场合。

　　巧合得仿佛专门设计好的一样。

　　沉昭表情平淡，视线重新投向了城主府，可是想要为她师父报仇，她就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