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酲》x向心力

8、第 8 章

　　早晨的包子卖得差不多，梁以百般无聊坐在板凳上看着早市来往人群，走神了一瞬，便发现有个背着剑的侠客想趁他不注意拿两个包子，正好跟他双双对视上。

　　这还是个落魄侠客。

　　梁以默默转开视线想装作没看见，那人也默默收回手，好巧不巧肚子又咕噜叫一声，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请你吃。”梁以从自己身上拿了两枚铜板放到收钱的托盘里，递两个包子给他。

　　“谢谢。”那人拿到包子却没有马上放到自己口中，道谢之后便匆匆离去，脚步明显还比寻常人快许多，一看便是练家子。

　　宋绥不期而至，梁以才发现自己刚刚顺手把最后的豆沙包给了那人，实诚地与宋绥说起方才的事，宋绥听完便拒绝了他问自己要不要试试其他包子的邀约。

　　“那你想吃什么？”梁以看他这样，有种自己跟旁人交好被他发现的心虚感。

　　宋绥便问：“你陪我吃么？”

　　梁以一口答应。

　　余光里瞧见旁边的档口卖的是发糕，宋绥便说想吃发糕，梁以便让他等自己去和老板说过再和他一起去。

　　宋绥买了好大一块发糕，说自己吃不完分给梁以，梁以吃过早饭，可也想试试这发糕的味道，便向他道谢随后接过来啃了一口，软糯香甜，味道不错。

　　“馄饨你吃过吗？”宋绥只见过他买那几样东西，以为是他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可今日尝这发糕却一直在夸赞。

　　“吃过，好吃。”梁以说道，心里补充说也贵，不如包子馒头顶饱。

　　“哪家好吃，下回我也尝尝。”宋绥顺势问他，届时他要一大碗，又能分一点给梁言斐吃。

　　直接请他吃，梁以估计不会要，如果只是分他尝个味道，那他似乎会很高兴，也没有负担。

　　“好啊，你何日来？”梁以本以为自己不饿，结果宋绥分给他的发糕竟然就吃完了，也没有觉得很撑。

　　“明日？”宋绥看他嘴边沾了点糕沫，将随身的帕子拿出来给他擦拭。

　　梁以接过去问在哪边，宋绥说右边，他误以为是宋绥的右边，胡乱擦几下，惹得宋绥笑了声，说是反了。

　　梁以又擦另一边，擦完一看帕子上仍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这。”宋绥抬手在大概的位置点了点自己的唇下，梁以顺着他的手指瞧过来，忽然问他：“你不能直接指在我脸上嘛？”

　　宋绥只好伸手去抓他的手擦去，“这回好了。”

　　梁以感觉手腕一松，攥紧他的帕子，说道：“我回去洗干净，明日还你。”

　　“好，我明日来寻你吃馄饨。”宋绥三下五除二吃完就要在风中冷透的发糕，不小心也沾在嘴唇上，梁以笑他，抬手就直接帮他擦了去。

　　“你……”宋绥让他吓了一跳，刚才他几乎用这帕子把嘴擦遍了。

　　“你嫌它脏了？”梁以缩回手。

　　“不是，我先走了，明儿见。”宋绥见他丝毫不在意这样的出格举动，只有自己耳热，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该如何再与他相处。

　　“再会，宋寒枝。”梁以还在身后喊他。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梁以也一点点红了脸，手里的帕子握紧又松开，回去还打一盆水仔仔细细搓洗了好几遍才拿去晾晒。

　　宋绥那帕子才挂到院子里晾一会儿，秦桂兰问梁迟是不是他拿回来的，梁迟说不曾见过，于是中午吃饭梁以便又遭盘问。

　　“院子里那帕子是谁家姑娘送你的？”

　　“捡的。”梁以早想好了说辞，若是再细问他便说是那个侠客给的，左右都是江湖过客，说不定现在已经不在城中。

　　秦桂兰听完他的侠客论若有所思，想了好半天，问他：“莫不是他交给你的信物，我看那绸缎是极好的，想来莫不是他师出高门啊。”

　　“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

　　“可人家晓得你在哪，随意问过周遭摊位的人都能知道你叫什么。”

　　“嫂嫂说的在理，到时候他要报答我的包子情，我便说要十两银子。”梁以干脆也顺着她的话天马行空胡讲。

　　秦桂兰摇头说使不得，“哄抬物价小心官府把你抓了去。”

　　“怎么要进大牢了？不是在说帕子主人吗？”梁迟方才去端最后一碟青菜，坐回来听了两句发觉他俩歪得厉害，才出声问。

　　“在说呀，主人我不识。”

　　“那我知了，”秦桂兰突然说，“头一回见面便送你手帕，莫不是对你一见钟情？”

　　“那位侠客，应该不是姑娘吧？”梁迟有些迟疑。

　　梁以：“自然不是。”

　　“应该只是想报恩。”秦桂兰立即改口。

　　梁以若有所思点点头，过一会儿他又问：“难不成只能有这两种含义吗？”

　　“你瞧，吓着他了。”梁迟含笑着让他别听嫂嫂的，“就算那侠客是断袖，你不是他又能奈你何？”

　　问题是对方并非他胡诌的侠客，而他，好似也算是了。否则如何解释他与宋寒枝的三个吻，并且回来之后也毫无厌恶感，每每再见他，还隐约觉得心里高兴。

　　“若我是呢？”

　　“什么？”

　　梁以猛得抬头，自己竟然把心中所想说出口了，对上兄嫂震惊的目光，他连忙说没什么，赶紧低下头扒饭吃。

　　一般而言，城中适龄男子寻到一位适龄且互相有好感的女子，可以回家问过家里人的意见，寻一个吉日去女方家中提亲，亲事便这么定下，之后的事都有两家人一同商量着来。

　　而他似乎第一步，就出现了偏差。

　　宋绥适龄。

　　他对他有好感。

　　要紧的是，他并非姑娘阿！

　　但梁以忽然一说，便相当于过问家中人意见了。他想收回，但又想看兄嫂是何看法，若是不答应，他或许也该趁早断了那种心思。

　　秦桂兰看看梁迟，示意他说话，自己就不发表意见了。梁迟朝她挑眉，不是说好小弟的人生大事交由她过问吗？

　　秦桂兰小幅摇头，让他问。

　　“以，你是说，你对无名侠客一见钟情了？”梁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问。

　　梁以：“……”

　　秦桂兰：“……”

　　她都听出来小弟只是说他可能是有了意中人，并且对方是个公子。

　　“不是。”梁以答。

　　“那便好，不然我担心对方不肯为了你留在我们城中。”梁迟释然。

　　秦桂兰忍不住发声：“难不成对方是城中公子你便没意见了？”

　　梁以点点头，也看向他。

　　“是吗？”梁迟反问道。

　　梁以顺着他的话就点了头。

　　“是谁家公子？！”秦桂兰把筷子一放，饭也不想吃了。梁以这才后知后觉这俩人在套他的话！

　　他以还未和对方说开的理由逃开兄嫂的逼问，还怕嫂嫂要从晾晒的帕子上寻找蛛丝马迹，梁以吃过饭就将帕子拿回自己屋里挂在窗边，想了想嫂嫂会从他门前经过，又把窗户合上。

　　翌日却忘了将它带出去物归原主，宋绥也不在意，说下次再还他。

　　只是这回没有约好准确的日期，宋绥回去后铺子里忽然就忙了起来，一连三四天都是跟伙计们一块儿吃。他家铺子做的是珍品修缮与定制生意，平日里的单子都按预约周期制作，那日回来忽然来了一位出手阔绰的外乡人，一口气委托六件玉器，并要求在半月之内交出来。

　　银子到位，排得满一些也能赶出来，只是宋家掌柜连带着十几位工匠师傅乃至小伙计都没了空闲，连萧棠偶尔过来送饭也跟宋绥说不上两句话，更别提她还想不经意间透露梁以向她打听过宋绥的事。

　　梁以跟包子铺老板结工钱时，发现多给了他一两银子，老板呵呵笑，说是前两日有个人拿过来还给他的。

　　“可知那人姓名？”梁以想到是那日的侠客了，只是两个包子实在要不得这么多银子，还他四个铜板都能令他很高兴了。可惜无名侠客仍未留下姓名，包子铺原先的伙计也回来了，梁以拿着工钱去寻许程华出来让他也请客一回。

　　许程华问他是不是与大家犯冲，前阵子都闲着想叫他一起出门时他日日都没空，现在忙起来了他反倒清闲。

　　“除了你还有谁？”

　　“阿棠，阿绥。”

　　“好啊你，占宋寒枝的便宜。”梁以听着他这么顺口就叫出“阿绥”，感慨世事无常，又有点羡慕自己似乎没有这般叫他的理由。

　　许程华好奇道：“你是几时知道他的字？我怎从未听他提起？”

　　“头一回见面他便说了，还问我的字，我当时没有理会他，还是你告诉的他！”

　　“那么久的事了你还记得？”许程华还真是不记得了。

　　梁以笑笑，问他可记得第一次和萧棠说话的内容。

　　“那是自然。”许程华得意道，说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那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有抓住，便也没有深究。

　　许程华问过一回萧棠什么时候可以去她家提亲，萧棠说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嫁人，还开玩笑说宋绥比她年长都还没有着落。许程华与梁以说起是想说他也还没有着落，让他上点心，结果梁以听完就问他“宋寒枝他有心上人了？”

　　“没有吧，我不知道啊，改日我问问阿棠。”许程华被他问愣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依萧姑娘的意思是想等他与人定下来再考虑成亲，问出宋绥意中人，他何时追上对方你不就可以心中有底吗？”梁以说得有模有样，许程华一想他说的不错，梁以不放心，末了又添一句，“莫说是我让你问的。”

　　“自然，不然阿棠知道我什么都与你说该不高兴了。”

　　只是他不说，萧棠也能猜到这是谁的手笔，便直接也问他知不知道梁以可有心上人。

　　这回许程华倒是答得非常肯定：“没有，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