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涩》竹下筝然

89、第八十九章 视察（下）

　　刚走到身后的女员工将热茶递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听到老板大发雷霆吓得连端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生怕一下哪里做得不好就被无辜波及。

　　乔娇娇乖乖地笔直坐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突然回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动物世界，想起非洲大草原上的雄狮咆哮起来，那气势也不过如此，与那人比起来都相形见绌，那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王者之风，用实力演绎什么是不怒自威。

　　“这……实在抱歉，何总。”总经理拉着小程弯腰道歉，小程早就被吓得噤了声，好半天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在这当下她才恍然大悟，她原以为那人脾气不好，面冷心热，看上去总是一副冷冰冰不好惹的模样，叫人看了头疼。

　　可今天一对比起来，才知道那人在生活中对她已经是极尽所能的温柔相待，说话轻声细语不说，就连难得的发脾气也只是扯着嗓门抱怨两句，要么就强行不管不顾地拥抱她亲吻她，可不管怎么说，那人从不曾如此面色深冷地对她说话，也不敢更不愿对她施加半点压力。

　　她端起水杯想喝一口缓解压抑着的情绪，偏偏想到这里时右手一抖，杯中热水被大半洒了出来。

　　“哎呀，对不起。”乔娇娇惊呼着连忙站起身，想找纸巾把湿漉漉的桌子擦干净。

　　那女员工并没有走远，听到声响后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块干爽的抹布，眼明手快地为乔娇娇收拾残局。

　　“没关系，没烫着吧？”那人转过来对她说话，又是和从前一般轻声细语。

　　乔娇娇摇摇头说，“我没事。”然后，帮着女员工一起收拾桌面上的水渍。

　　“您别动，我来就行。”女员工拉住她的手腕连忙把她制止，与此同时用余光瞄了一眼总裁，见他面色有几分缓和才暗自松下一口气。

　　等桌子收拾得差不多了，站在原地汇报工作的那群人也早就僵成了冰雕。

　　女员工把擦干的杯具收到托盘里转身就要出去，却被那人沉声叫住，“再去给夫人端一杯新的来。”

　　夫人两个字的含金量不可谓不高，别说乔娇娇倒吸一口气，再转眼环顾四周，众人全是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

　　别说那女员工真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好苗子，就连分公司总经理都没有回过神来的当口，她却一个转身脆生生地应道，“好，这就来。”

　　女员工退身出去，会议室里有恢复了刚才的死气沉沉。

　　那人兀自开口说，“作为公司的领导人我不希望听到你们的道歉，对千晖而言永远需要能创造利益的员工，而不是霸占着岗位混吃等死的人，话我就说到这里，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清楚。”

　　总经理抖得如同筛糠般连声应下，而后就按职位高低进行逐一的述职和汇报。

　　那人支着额头听着，时不时抬起眼皮掠过小程一眼，那眼神寒气逼人，小程被盯得浑身发毛。

　　像是被这种紧张的气感染，乔娇娇也觉得胸口有些发闷，那人好似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从桌下伸出一只手把她搭在腿上的一双手牢牢的握住。

　　温热的触感从指间传遍四肢，那人的双手像是冬日里的火炉一般，不仅可以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热量，更能令她觉得安心舒适。

　　没过多久，女员工又端着一杯泡好的茶走了进来，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刻意放大音量说道，“总裁夫人，不好意思，刚刚的花茶已经用完了，这次为您换了红茶。”

　　乔娇娇点了点头赶紧接过杯子，其实喝什么对她来说确实不太重要，只是这姑娘学着那人叫她总裁夫人真是让人不适应。

　　但显然这称呼并没有引起那人的反感，相反他一直微微拧着的眉头竟不受控制地舒展开来，眼尾眉梢也跟着略有上扬。

　　女员工送完茶水后就又离开了，之后再没人进来过。

　　汇报结束后总经理一行人谨慎地板着脸等总裁发话，这次那人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简单说了两句，便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去。

　　总经理擦了擦汗，临走时拉开门小声嘀咕了一句，“还好遇到总裁夫人过来视察工作，不然今天死定了。”

　　按理说这话声音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死不死地都落进了乔娇娇的耳朵里，她紧咬着唇，警惕地看了那人一眼。

　　只见他上半身缓缓往身后一仰，以一个极为舒适的姿态半斜在椅背上，左手手肘撑着椅子的扶手，手背抵住下颌，看上去优雅斐然。

　　“等会……”

　　总经理被那人叫住，惊得后背一缩，“请问何总，还有什么吩咐？”

　　那人随意扬了扬手指着跟在最后的年轻人说，“程宾是吧？忘记告诉你，以后不要给我夫人送花，她不喜欢。”

　　他话音刚落，小程识相地连声回答，“好，我知道了，真是不好意思，何总。”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

　　等众人都出去，那人将面前的电脑合上，转脸对她认认真真地说，“看吧，他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我一吓唬就夹着尾巴跑了，还不如那个姓肖的。”

　　乔娇娇扑哧一笑，真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人竟然还夸起肖鸣昀来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直都看肖鸣昀不顺眼吗？”

　　“是不顺眼，不顺眼是因为他总是想接近你。”那人抿了一口咖啡，神色严肃地说，“不过看在他肯为你喝光那么多奶茶的份上，我多少也是要高看他一眼了，恐怕还真是个劲敌。”

　　她没好气地斜了那人一眼，“难道不是被你逼的吗？谁能逃得过何总的胁迫。”

　　“娇娇，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混□□的一样。”那人憋着嘴抱怨了一句又把话题转到小程身上，“不过那个叫程宾的确实没骨气，四年前挑肥拣瘦，现在看你发达了就想重新追求你，结果四年后还是一个怂样，切，压根就不够看。”

　　“何湛，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执着的。”她看着那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说，“特别是普通人，普通人没有试错的机会，对于找老婆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每个人都想做出性价比极高的选择。有时候对于普通人来说，婚姻不一定要有爱情，但一定要合适。”

　　“这么说你是可以理解他？”那人沉声问她。

　　理解吗？说不上来，她只是知道小程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他有什么样打算，可知道归知道，她并不苟同。只能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认知和选择，正因为她也是个普通人，所以她能比其他人更了解小程。

　　而那些其他人，指的就是何湛和肖鸣昀，他们一个是活跃在豪门商圈的富家贵公子，一个是混迹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流量演员，他们都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真实的普通人。

　　所谓普通人就是像小程这样，像方嘉盈这样，像她这样的人，他们既没有原生家庭作为跳板，一切只能靠自己，也没有更为开阔的圈层可以帮助自己鱼跃龙门。

　　“因为我以前和他一样，所以我清楚他在想什么，他不是害怕，他只是知道自己没法和你比。”乔娇娇望着眼前的被子发呆，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以前许许多多的念头。

　　包括她，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那人，得到了他的赏识和投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誓死捍卫梦想，执着追求事业的决心，现在的她恐怕会和小程一样，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打工人而已。

　　相亲从来都是一场旗鼓相当的公平抉择，她和小程能坐在同一张相亲桌上，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她曾经也和小程是同一类人。只是她有更清醒的认知和追求，并且有更好的运气。

　　要知道在某些方面，比方说胆识，她自认为还不如小程。

　　“真搞不懂，对我来说爱情就应该靠自己去争取。”那人仿佛在说一个再天经地义不过的道理。

　　“那如果争不到呢？”她下意识地反问。

　　“那就争到了为止。”那人同样下意识地回答。

　　是了，他是天之骄子，当然不会明白普通人的顾虑，在他的世界里一切极其简单，弱肉强食，想要成为强者，想要获得自己想要拥有的一切，唯有依靠自己，不留退路，不害怕失败，也不畏惧失去。

　　“何湛，你还真是够执着的。”她失声一笑。

　　“那是当然，不执着怎么追到你的。”那人也扬头一笑，“你可太难追了，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难追的女人。”

　　曾经，她和那人之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难以跨越的鸿沟，是那人如此奋不顾身的将她从鸿沟的另一端拉过来，是那人的爱帮助她跨越了阶级，给她奋战到底的勇气。

　　她从不相信灰姑娘的故事，因为灰姑娘本身就是贵族。而现在，正是因为那人给予的源源不断的爱，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她被那人爱着，而他的爱足以让她不顾一切，无视彼此之间的距离。

　　看到那双深深望着自己的琥珀色双瞳，乔娇娇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想要捉弄他的心思。于是她突然面色一转，沉脸冷声问，“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追过很多女人？”

　　要知道他俩之前的交谈，从来都是那人引着话茬子挖好坑等着她跳，什么时候轮到她给那人挖坑跳了，眼下还真是有些沾沾自喜到想要夸自己两句。

　　那人显然反应过来自己得意过了头，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滚了几下喉结才说，“没有，哪追过什么别的女人，只追过你，光你一个都快把我耗死了。”

　　“我不信。”乔娇娇拗着头梗着脖子，大有一种“你不老实交代，我绝对不放过你”的架势。

　　“娇娇，真的，你别不信。”那人小孩子似的从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衣角，好半天压着嗓音说，“你是我的初恋。”

　　看到那人一脸焦灼且认真的表情，眼底浮现出渴求的意味。她知道那人没有说谎，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性子，不依不饶地说，“何大总裁，青年才俊，堪称人中龙凤，怎么可能没有女孩喜欢？你编瞎话骗人也得编个靠谱点的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别人喜欢我不代表我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不，是爱你一个人而已。”那人边说边委屈，像只讨不到食的大狗狗似的，拉着乔娇娇的衣袖只晃悠，瞧着和刚才听下属汇报工作时的吃人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抿了抿着嘴说，犹豫了片刻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十九岁的时候就遇到你了，从此以后，我心心念念的都只有你。”

　　“你十九岁才情窦初开，未免太大器晚成了一点吧？”乔娇娇在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赶紧适可而止，不要恃宠而骄，可是看到一脸委委屈屈，好欺负的模样，她就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变态心理，就想好好将那人折磨蹂躏一番。

　　“娇娇，不晚……”那人说罢摇摇头，自言自语般地说，“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你，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情窦初开。我应该感谢命运，没有让我七老八十再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