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涩》竹下筝然

47、第四十七章 距离（下）

　　“咳咳咳咳……”一旁的秦礼被酒呛得猛地一阵咳嗽，秦乐刚张嘴，秦礼就赶忙伸手把她嘴捂得严严实实。“吃你的吃你的。”

　　桌面上的其他人无一例外都默不作声，有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你是阿湛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女人的话像是春涧流泉一般动听，“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我替你出气，包括阿湛在内。”说完将杯中的酒都喝了个干净。

　　乔娇娇觉得心里涩涩的，喉头也跟着发紧。

　　恍然想到昨晚梦里的情景，梦里那人说她是小骗子，可他才是货真价实的大骗子，前些天还对着她说些不知羞耻的话，转眼才几天的功夫就有女朋友了。

　　他的女朋友果然很漂亮，虽然不是什么大明星，但却比陶婉妍还要漂亮……怪不得那人会瞧不上陶婉妍，说不定就连那天陶婉妍公司发的声明也都是发给她看的吧。

　　“谢谢嫂嫂。”她咬着唇艰难地说。

　　刚说完这话，就余光瞄到一旁埋头苦吃的秦乐好像浑身都在发抖。

　　“你很冷吗，秦乐？”

　　秦乐把脸埋在猪肘子里，飞快地摇着头，“没事没事，不用管我。”

　　女人摇曳着身姿走到她身边，一双白皙滑嫩的柔荑覆上她的手，“都怪阿湛，有你这么可爱的妹妹也不早点带来让我看看。你不知道，我虽然和阿湛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总听他提起你来，我对你都快好奇死了，早就想见见你，可阿湛怎么都不答应……

　　“今天要不是秦礼给我组织接风宴，偷偷瞒着阿湛把你约出来，我都不知道要还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嫂嫂以后要是想见我，直接叫我就行，不用再麻烦秦先生。”

　　秦礼强行板着一张脸伸手接过女人的酒杯，为她满上一杯香槟再递还给她，“姐，别光顾着说话，今天的菜可都是为你特地准备的，多吃两口，你在国外可吃不着这么合口味的东西，不吃多浪费啊。”

　　“还是你有心，不过比起阿湛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阿湛对我那可是……”

　　“姐，这是你最爱吃的芙蓉排骨，快尝尝……”

　　女人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秦礼打断了去。见女人终于肯坐下来老实吃着碗里的菜，秦礼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不多会那人便接完电话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不过他依旧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和偶尔和桌上的其他人攀谈几句。

　　说话间女人斜着身子，有意无意地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或是靠在他身侧，那人也没有丝毫排斥，对女人的接纳程度显然与面对陶婉妍时截然不同。

　　“阿湛，我想喝鸡汤，你帮我舀。”女人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眸委屈巴巴地说。

　　本以为那人会拒绝，或至少像是装没听见一样不予理会，毕竟那人对待女人一贯如此冷漠。

　　可结果却是那人端起女人的碗，转动起桌面上的转盘，“要不要鸡肉？”

　　“一块鸡肉，三块香菇。”

　　那人手持汤勺，极有耐心地当起了布菜员，期间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乔娇娇觉得胸口酸酸麻麻的，眼睛里也是酸酸麻麻的，心下空空如也，好像被人刨出来扔进了醋缸里。她低垂着头不说话，默默搅着碗里的青菜叶子。

　　“够了吗？”那人好脾气地问。

　　“够了够了。”女人眉眼含笑，“对了，你也帮沐沐盛一碗吧，我看她光啃菜叶子，是不是不好意思呀。”

　　闻声抬起头来，刚想摆手说不用，就接触到那人扫来一道淡漠的视线，“她要吃自己会动手。”语气漠然。

　　恍惚间，眼前那人的身影和初次见面时的身影交叉重叠起来，逐渐地朦朦胧胧地合而为一。那人好像又化身成来自地狱的恶魔，手持泛着森冷寒光的兵器，一下下残忍地往她心上扎去，只让她整个心都跟着四分五裂，疼得人喘不上去。

　　一顿饭，食不知味。

　　饭后，那人携着女友一同离开。

　　黑色库里南的副驾驶里，女人从窗口探出头来，“沐沐，下次见啦！”说完，那人踩紧油门扬长而去。

　　她对着远去的车流茫然地挥着手，心里空落落的。

　　“哎……”秦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你也别怪湛哥，他也不容易。”

　　怎么能怪他呢，至少她现在还享受着原本属于何沐的一切，这不就是那人对她最大的仁慈吗。

　　她惆怅地看着秦礼，心中像有吐不完的郁结。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秦礼双手高举呈投降状态，“我发誓，今晚我也是无辜的。”

　　“抱歉，花了你那么多钱。”她蔫了吧唧地垂着脑袋，像一朵篱笆架上即将枯萎的蔷薇。

　　今天穿了这么好看的裙子，这么精心地打扮过，那人也没有多看她哪怕一眼。

　　“那都是小事，回头我找湛哥报销。”秦礼随手抖了一下指尖的烟灰，“别太难过，我湛哥这人吧就是爱装高冷，哄哄就好。”

　　“叭叭——”秦乐在路边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走了，哥。”

　　“就像我和我妹，我俩哪天不吵哪天不掐，到头来感情反而越来越好……”秦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拍立得照片来递给她，“这是以前我和湛哥一起去海边玩的时候拍的，上个月整理照片的时候才翻出来。”

　　乔娇娇接过来看，照片里夕阳西下，暖橙色的沉暮和蔚蓝的海岸线交织，落日的余晖洒满沙滩。男人身穿纯白衬衫，赤着脚在岸边踱步。

　　“前阵子我把照片给了湛哥，想让他替我交给你，但是前几天他又把照片还给我了，说让我自己看着办。”秦礼吸了一口手指上夹着的烟眯着眼说，“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多少也能猜到点。今晚我看他也是装得够累的，眼睛都恨不得长到你身上去了，偏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秦礼指了指照片右上角的一个模糊的人影说，“我没看错吧，这人应该就是你。”

　　那个人影穿着像海水一样蓝的高中校服，牵着裙子在海岸边奔跑，无忧无虑像是只遨游天际的海鸥。

　　眼眶一阵酸楚，热泪迷蒙了双眸。

　　这是高一升高二的那年暑假，她和方嘉盈一起瞒着家里人偷跑到江海来旅游。她还记得那天因为玩疯了错过末班车回不去，到福阳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她被乔坚坚举着拖鞋追得满巷子跑，回家后又被爸妈劈头盖脸骂了好一顿。

　　“这照片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了，湛哥那会还在美国读大学，这是他放假回来找我玩的时候，”秦礼摇头晃脑地感叹，“这叫什么，天定缘分，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这么早就同框了。”

　　“行了，照片你好好保存吧，我先走了。”秦礼大步一迈往路边停了半天的粉色帕拉梅拉走去。

　　乔娇娇突然想起，那晚他急匆匆地给她打电话，急匆匆地问她在哪里。她说她和方嘉盈在外面吃火锅，还说不要他跟过来。那人也没有恼，只是说有事等她，叮嘱她早点回来，玩得开心。

　　一直以来小心呵护的情绪犹如大厦轰然倒塌，她被淹没在绝望如潮的泪水里。

　　那晚的那人一直紧捏着手中照片等待她的时候，一定也像她现在这样……局促难安吧。他是不是也会好奇，好奇她看到这张照片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是那晚的她没有机会看到……那人也永不会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怎样的心情。

　　没过多久，看上去娇弱的乔编剧大打合作方的英勇事迹就在光耀传开了，徐芝晴在第二天的晨间例会上向公司高层一五一十地汇报了当晚情况，并上书三千字文字报告痛斥对方的不齿行为。例会一结束，封恺就让秘术草拟文件，提出与对方解除合作关系。

　　整个光耀内部，从茶水间到厕所都在传，乔编剧武力值爆表，痛扁不良合作方，整顿职场潜规则，面对压迫勇于反抗的革命精神，是新时代的女性楷模。

　　意料之外的荒诞事还远不止此，没过几天就有新闻报道，前合作方涉嫌非法集资、违规经营等数项违法行为，为首的张总当天就被警方传唤调查，估计是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徐芝晴翻着文件严肃地说，“临时要找新的合作方，不是件容易的事。开拍在即，好的团队都没了档期，要保证作品质量的话，开拍日期可能要再往后推迟一段时间。”

　　“推就推吧，谁叫我实在咽不下那口气。”乔娇娇支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

　　“推迟的话，封总这边没什么意见，毕竟投资方是千晖那边，就是不知道何总是个什么态度……”

　　商人投资都巴不得早点得到利益回报，这是人之常情。只是那人最不缺的就是钱，虽然项目搁置一段时间要烧掉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想来那人也不会有多在意，这千把万的他还真能放在眼里不成。

　　“以何总的家底子，这点钱还亏得起。”乔娇娇打着哈哈说。

　　于是原定国庆之后的开拍计划不得不暂停下来，要等到新的合作团队入驻，最快也要到十月底。

　　乔娇娇因此得了长假，兴冲冲地给乔坚坚打了个电话。

　　“哥，不用等到中秋节，咱们这几天就回家，我手头上的工作暂停了。”

　　“真的？那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出发。”

　　“好，这会正好你也没了工作，咱们可以在家多待一段时间，好好陪陪爸妈。”

　　“你能不提这茬吗？”乔坚坚愁眉苦脸地说，“明早九点我到你楼下去接你，早点下来别磨蹭。”

　　“好。”刚应完，才反应过来乔坚坚说的楼下是哪里，立马改道，“那什么……不用，我到你那去找你。”

　　偷摸一把汗，自从搬进御宸湾后没多久，为了节省开支瑞祥花园的房子早就退租了，里面的东西也是能送的送能丢的丢。可乔坚坚还不知情，要是让他知道现在自己不住在瑞祥花园，而是住在御宸湾里，怕是乔坚坚非得联合起爸妈对她刑讯逼问不可。

　　所谓多一事不如，何况关于那人的事她向来解释不清，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和那人的关系吧，也不知怎地，竟成了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程度。兄妹不像兄妹，情人不是情人……呸呸呸，她在说什么胡话，那人都有女朋友了，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乔娇娇愤恨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还没等乔坚坚回应就急声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

　　然后，飞快地按下红色挂断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