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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翠羽明珠28 ...

  •   老皇帝是真的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他躺在巨大的龙床上,气若游丝,像一撮骷髅架子。
      陆雪浚提刀闯进殿门,刀上还滴着血,淅淅沥沥滴了一路,直到龙床前,陆雪浚随手拿床单擦了擦刀。
      伺候的宫人们已跪了一殿,连头都不敢抬。没有人帮忙,老皇帝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支起了上半身,一声“孽子”都骂的有气无力,断断续续。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变化这么大?
      陆雪浚甚至都不能相信。
      他将举着刀,让宫人们把太医揪出来,厉声拷问。
      “父皇到底得了什么病?”
      太医抖若筛糠。
      “是、是风寒……圣上体虚……阴亏阳损……病久不愈,日渐……”
      这个太医喜欢掉书袋,陆雪浚不耐烦听,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了来,让他们全部上前给皇帝诊脉。
      总算有个会说人话的,说皇帝只是老了,熬不过去。
      是啊,就这么简单,父皇只是老了。
      陆雪浚觉得好笑,也当真笑了起来,将刀“哐当”弃置于地。
      “父皇,您说您何必呢,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消停,这放不下那放不下,打压这个捧起那个,到头来算计都成了空……”
      皇帝“嗬嗬”地喘着粗气,像是烧到尽头的炉火,布满血丝的眼睛是最后一点余烬,竭力地鼓胀着,像是要从眼眶里射出来尖刀利剑。
      陆雪浚忽然灵机一动,对皇帝说:“父皇,你既然那么喜欢继后生的四弟,你说我让他给你守灵怎么样,你是不是会很开心?”
      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得很,吩咐亲信再去拿张圣旨来。
      “这旨还是得父皇您下,不然旁人还以为我容不下兄弟呢……”
      皇帝目眦欲裂,张开干裂的唇挤出几个字。
      “你……传位……”
      陆雪浚微微俯身去听,听懂了,于是叹道。
      “父皇,识时务的人是很多的,您不用拿传位诏书来威胁我,您要是能站起来,往前头走一走,说不定还能听见您的掌印大太监在宣读传位诏书呢!”
      皇帝张了张嘴,怒目圆睁,似乎在最后关头还想说什么,或是怒斥,或是诅咒,但都没来得及,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直直的,正正的喷上了陆雪浚的胸前和头脸。
      陆雪浚没躲开。
      血是滚烫的,恶臭、黏腻又浓郁,让他恍惚想起幼时母后让人从宫外买回来的糖人。
      因为时间太久已经化掉了一半,不能吃了,也本就不许小皇子吃。
      但陆雪浚还是很喜欢,他把糖人支在窗牖,吞着口水,忍了又忍,还是趁着宫人不在,急切的舔了一大口。
      他发现糖人的确是不好吃,甜的有股腥味,恶心。
      而且不知糖人是用山楂汁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调过色的缘故,让金尊玉贵的小皇子吃坏了肚子,连喝了三天的苦汤药,最后舌头上还残留着糖水的红。
      像这血一样,陆雪浚想,不止什么时候才能洗干净呢。
      更没意思的是,最后还从龙床的暗格里发现了老皇帝提前写好的的圣旨。
      太子的名字,写的他。
      没意思透了。
      父不慈,子不孝。明明厌恶至深,还要把位子传给他,是为了祖宗基业天下苍生,还是为了有朝一日用这诏书交换,保住其他的儿子?
      还是觉得,只有他陆雪浚最适合呢?
      成为这座皇宫新主人的第一夜,陆雪浚席地坐在乾清宫的高高的阶台上,眺望满宫莹莹灯火,渺渺星河。
      可惜望不到祐芳园那泓漂亮的池水。
      他终于想起了他流落在外的小侍妾。
      “薛七……”他下意识道。
      一个眼熟的太监小步跑了过来,嗓音阴柔恭顺。
      “殿下可有吩咐?”
      陆雪浚记得他,是从宫里带到王府的太监,办事也还算称心。至于薛七,算是外臣,还没有安排职务,是不能待在内廷的。
      陆雪浚打量着他,问到:“薛七去找的人,带回王府了?”
      “回殿下,是侍妾娘娘吧,已经送回来了。”
      小太监见主子爷想听,当即滔滔不绝。
      “听七爷说,是紧要关头正好遇上了锦衣卫的各位大人呢,娘娘福泽深厚,只是受了点惊吓,贵体毫发无损——”
      受了惊吓。陆雪浚脑海中甚至有了画面感,不会又撅个小嘴骂骂咧咧吧?
      他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至于锦衣卫,他们倒是识趣,出了力,薄巍英这事办的漂亮。
      “要赏。”
      赏什么不急,晾晾再说,再说现在也不是放松的时候,还有好几场文戏要斗上一斗呢。
      陆雪浚最后见这小太监还算机灵,问了他的名字。
      小太监喜极而泣,忙道:“奴才姜宝!是葱姜的姜,宝盖头的宝……”
      陆雪浚其实没记住他的名字,随口打断道:“你就先统辖着司礼监的差吧,拿不准的,去问你前任。”
      小太监“咚”地一声跪下了,连连磕头。
      “谢殿下!谢殿下!能得皇上您的重用,奴才这辈子是值了,叫奴才去死也值了……”
      ……
      “什么叫只救回来一个?!”
      薛七魂都吓飞了,甚至都开始结巴。
      “胡、胡侍妾呢!”
      “嘿……您这话可就不中听了啊!我哪知道哪个是胡侍妾哪个是刘侍妾的?”
      那叫马万博的锦衣卫千户不满地翘起了二郎腿。
      “大概觉得不是重要人物,被一刀杀了扔下山崖了吧。兄弟几个到的时候好歹救下来这一个,怎么还救出来怨言了呢!”
      薛七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实在是……唉!”
      当着外人的面,薛七不好直说出来。
      怎么就活了这一个,死了那一个呢!
      王爷还把这差事交给我,哎呦,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他一拍大腿,口中喃喃着“完了完了”、“不行不成”,连客都忘了送,匆匆赶去宫里请示。
      但他禀了身份,却连宫门都进不去。
      那守门的认死理,说姜大监说了,非常时刻,宫里一定要外紧内也紧,管你是几品的官儿,可疑人士一律不放行!
      薛七几品?连品他都没有啊!
      很快,马万博一壶茶还没凉,薛七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马大人。”他苦笑:“您能不能借点人手……”
      “您想搜山,我的人用得上尽管用。”
      马万博爽快应了,只是秉持着劝慰开解的心,多说了两句。
      “只是您也别抱太大希望,叫咱王爷、啊不,叫咱皇上也想开点。这翠微山可不低啊,那山崖,我看了,也陡峭凶险的很!就是没死,人掉下去也得摔成摊烂泥……”
      薛七多听一个字,脸上的表情就更灰败上一分,最后直接呻吟出声。
      “您先别说了……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马万博同情地闭上了嘴巴。
      受了惊吓,躺在床上养神的王侍妾直接被薛七“请”了出来,要她回忆当时的情景。
      “他们是官兵打扮,本地口音,旗子是绿色的……”
      薛七猜应该是三大营。
      “然后呢?”
      “我和胡侍妾想避开麻烦,就躲了起来,然后往山下走的时候被发现了……”
      王侍妾目光闪烁,话语中的停顿开始变多。
      “胡侍妾就、就站出来说,她是时王府的人。那官兵问她,受不受宠,她说是……官兵就一刀砍了她的脖子……”
      饶是在养病,王侍妾头上也戴了三四件沉甸甸的首饰,她是最好往富贵里打扮的,发髻间金光闪烁,薛七见看了一眼,却心底一阵阵发冷。
      他冷笑起来,看向王侍妾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然后呢……”
      王侍妾全无所觉,反而慢慢镇定了下来,面上甚至带上几分哀戚之色,哭泣道。
      “然后他们就把胡侍妾推下去了……”
      她说的话不可信。
      薛七又有了点希望,骤然起身,扬声道:“带上王侍妾,我们去现场!”
      翠微山高约四百二十多丈,那处山崖虽不在山顶,至少也得两百丈,深不见底。且的确如马万博的说法,山崖下尖石乱木遍布,极为凶险,要是真掉下去……
      薛七怀着惊惧,带着人手在山崖下搜了两天两夜,一颗心泡在冰水里似的,就没热乎起来过。
      石头上的血迹、树枝刮下来的衣裳……惊心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终于,垂在头顶的那把刀子掉下来了。
      “七爷,人是找着了,可就是……模样都没了……”
      “您得来认认人。”
      薛七腿一软,眼前一黑,当时就要往后倒。
      马万博吓了一跳,赶忙给扶起来了。
      “您这太尽责了……别是中暑了吧?小张小王,给七爷灌点茶……”
      薛七现在哪有心情啊,抹了把汗,喊道:“人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马万博叫了个人领薛七去,自己一口气把茶喝了,蹲在石头上,若有所思地瞧一眼浓烈到刺目的阳光。
      这种温度,又下过雨,该烂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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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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