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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为侠 ...


  •   片刻后,男子缓缓道:“那就喊我的本名吧,鄙人司池。”

      司池端详贺极:“阁下少年俊朗,寒气凛然,又爱一身黑衣,叫我想起了一个人。”

      贺极没理他,转身进屋了。

      司池摸了摸鼻子。

      宁玦有种看不得别人尴尬的毛病,打圆场道:“抱歉,我家弟弟畏生,不爱跟生人说话。”

      司池也不恼,柔和地笑:“小玦,明明你才比较像弟弟啊。”

      宁玦:“……”

      几只凛白的鸟羽自屋中射来,擦着司池漂亮的脸颊划过。
      他身体刹那僵直,待放松下来,脸上多出了三道血痕。

      破相了。

      他揩去脸颊的血渍,满不在乎道:“我不叫他就是了。”

      隔壁,张善人喊他:“玉郎,快些回来,娘子要行花令了!”

      司池道:“不回去了,今夜我宿在此处,劳烦将我的行囊丢过来吧。”

      张善人:“?”

      片刻后,张善人将司池的行囊隔墙丢了过来。
      其中几本书落在宁玦的脚边,他捡起来,发现都是玉笔公子写的话本。

      宁玦:“玉笔公子?”

      总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司池得意道:“正是区区不才。无聊时写过几本情爱话本,没想到颇受欢迎,我在大雍还挺出名的呢。不过从明天起,鄙人要改名叫铁笔公子了。”

      这一下就戳中了宁玦的笑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倘若嵇采在此,肯定要骂他这屎一样的笑点了。

      宁玦记起来了,他曾在长熹的浮槎上见过一些话本,话本的作者就是玉笔公子。

      司池居然是玉笔公子?

      他顿时心生敬意:“失敬失敬,我的朋友很喜欢您。”

      司池道:“过奖过奖,您的朋友真有眼光。”
      他抱着被褥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今夜我就睡这啦!”

      宁玦道:“夜里露重,来屋里睡吧。”

      司池朝他笑了笑:“小宁玦,不问我为何来你家睡吗?”
      “为何要问。”
      “为何不问?”
      宁玦自然道:“因为我不想知道啊。”

      司池道:“倘若我半夜杀了你呢?”

      宁玦想了想,道:“恕我直言,您可能不是我的对手。”

      “也对。”司池道,“如若被你打死,铁笔就要变成菜笔了。”

      宁玦捂着脸:“救命啊,哈哈哈哈——”

      这个人怎么跟贺极一样有趣啊?

      像是能听见他心中所想,贺极在屋里不满道:“他哪里有趣?”

      总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宁玦想了半天,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他道:“十一,你今夜怎么莲里莲气的?”

      贺极:“……”

      司池相当有分寸,他并未登堂入室,而是睡在了屋外的廊下。

      夜里,明月高悬。

      一墙之隔,司池与宁玦聊天。
      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人文典故更是信手拈来。

      司池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轰轰烈烈爱一场恨一场,如此写出的话本才会动人心弦,只可惜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爱得惊天地,恨得断肝肠?”

      宁玦道:“至少我是不行。”

      司池笑笑:“物极必反。无欲方是最大的欲,无求才是最难的求。当一个人无欲无求,不可诱惑,不可动摇之时,你以为别人想的是怎样膜拜他吗?”
      “不,别人只会想,要如何将这神圣的人儿脱光,狠狠冒犯上一回。”

      宁玦:“……”
      “你就是这样写话本的?”

      司池递给他一本《那一夜,神女为我下凡尘》:“感兴趣可以看看。”

      宁玦道:“我完全不感兴趣。”

      司池又递给他一本《重生后,发现死敌暗恋我》:“那你一定感兴趣这本。”

      “……”

      宁玦道:“都说了不感兴趣啊!”

      “别急别急。”司池道,“这本是我乱写的,并没有影射谁和谁的意思。”

      贺极忍了半宿,冷冷道:“你们能不能睡觉?”

      “这就睡。”宁玦抬手关上窗子。

      木窗闭拢之时,司池丢进来一本书:“这本禁书不是我写的,倘若夜里失眠,就拿来解闷吧。”

      夜里,宁玦果然失眠了。
      他翻来覆去好久,最终拿起了那本书。
      书名《为侠》,是位叫梦鲤先生的人写的,宁玦原本打算催眠用,看着看着却入迷了。

      写得真是极好。
      情节跌宕,风趣横生。
      恨不得叫人一口气读完掉。

      穹顶,月亮偏移。
      字看不清了,宁玦朝旁挪了挪,去找月光。
      可他却忘了与贺极之间被蚨蝉血连着,相隔不能超过九尺。

      静夜,贺极紧闭的眼眸蓦然睁开。
      他身体不受控制,猛地朝宁玦飞去,压在了他身上。
      那姿势居高临下,贴得极近,贺极滚烫的呼吸擦过脸畔,宁玦“啊”了一声,手中的书掉了。

      贺极也是一怔。

      残破窗棂外映入一抹清淡的月光。

      窗外,司池还没睡,幽幽道:“两位,此处绝非无人之境!”

      一根凤羽飞出窗外,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宁玦轻轻挣动,贺极鼻尖埋在他发丝间,颤了颤,缓缓抬起一点身体,却并未离开,仍维持着手肘支地的姿势,不眨眼地凝视他,仿佛在看一件珍贵的,需要捧在掌心的易碎宝物。

      月色里,他眼眸极黑,极亮。
      宛如一颗幽邃的曜石珠子,倾注了隐微的情绪。
      细毫之处,却似野兽一般,潜藏着危险且不分明的东西。

      宁玦忽地没来由的紧张。

      他是妖。是兽。而非人。
      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对贺极的身份有了确切的体会。

      两相寂静,昏暗的室内只能听见呼吸声,以及院中风过野草的飒飒声。

      不知窗外的虫鸣又响了几阵,那被妖物凝视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贺极翻身下来,拿过地上的话本:“就不能等天亮再看吗?”

      “……对不住,方才是意外,我平常睡觉很老实。”

      “螃蟹一般的睡姿也算老实?”

      宁玦问:“你怎么知道?”

      贺极道:“我就是知道。”

      他起身,将宁玦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你睡里面。”

      宁玦乖乖爬进去,又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贺极倔强道:“别问,我就是知道!”

      ……

      一夜无梦。

      次日,宁玦醒来已日上三竿了。

      司池穿着花围裙,正在院里做饭:“小宁玦,起床喽!”

      铁锅里炖着肉,宁玦趴在窗边,馋虫被勾起来了:“好香。”

      司池单手颠勺:“听闻南海有螺妖,投身恩人家中,日日打扫,被后人称作田螺姑娘。”
      宁玦道:“你呢?”
      司池道:“我是铁锅公子。”
      宁玦:“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半天,问道:“他呢?”
      “你说贺极?在门外。”
      宁玦静了静:“我并未告诉过你,他叫贺极。”

      司池搅动铁锅:“身为妖族,若连王上都认不出来,岂非很不敬吗?”

      宁玦道:“你不装一下?”

      哪有妖上来就告诉别人自己是妖的啊!

      司池道:“我不说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男扮女装与人夫妻同床,很明显只有妖物才会这样干啊!不过脑袋正常的妖物也不会如此,只有话本里的妖物才会……嗯,我脑袋不正常。”

      宁玦道:“妖族接近人类,不是为了报恩,就是为了报仇。”

      司池笑得意味深长:“是啊,我来此地,究竟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报仇呢?”

      宁玦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怎么去的门外?”

      他与贺极之间有蚨蝉血相连。
      此刻贺极离开他超过九尺了,怎么办到的?

      司池道:“今早有妖来叫门,我送了王上一棵妖草,暂时可压制蚨蝉血的功效。是暂时哦,算算时间,时效快到了吧,也不知他打赢了没。”

      宁玦:“打赢?”

      妖族尚武。
      下位者可向上位者挑战,若是成功,可取而代之。
      若有妖能击败贺极,就可以做妖王,门外的妖是来……

      宁玦连忙跑出去。

      贺极倚着门板,一副疏懒的姿态玩他的小银剪。

      “废物。”他道,“以后出门就说自己是仙师吧,别给妖族丢脸。”

      大门外,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小妖,地上起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小妖们哀嚎道:
      “究竟是哪个该死的在造谣!”
      “王上他明明超强!”
      “他只动了动手指,我就飞出去了,这就是大妖的力量吗?”
      “恐怖如斯!王上的力量恐怖如斯啊!”

      贺极冷冷道:“滚。”

      小妖们屁滚尿流地离开了。

      贺极脸色苍白,倚着门的身体晃了晃。

      宁玦上前扶住他:“你还好吧?”

      贺极见是他,稍稍放松了:“我没事。”

      几个小妖没有见识。
      可宁玦却实实在在领教过他的冰霜。
      那足以冰封整座白云乡的力量,此刻却仅能在地面铺上一层薄冰。

      他并没有面上表现得那样从容。

      宁玦愧疚道:“抱歉。若非我要送那老妪回家,你也不必这样。”

      贺极淡淡道:“路不是你逼我走的,在你心里,我难道是个不敢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人吗?”

      宁玦道:“我绝没有那样以为。”

      贺极道:“那就别再抱歉了。”
      他微微弯唇:“不过,我很开心。”

      他低头看,宁玦赤脚踩在青砖上。
      着急出来找他,竟是连鞋子都忘记穿了。

      司池在院里喊道:“开饭喽!”

      贺极回去,冷声道:“是你说出去的?”

      司池无辜道:“诸神可鉴!实在冤枉,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王上,您别忘了,烛翅鸟会学人语,它们还是话痨。从这里一路飞到乌渚,我想此刻天下妖族大概都已知道您妖骨被封的事了。”

      贺极:“……”
      该死的!

      司池放下铁勺,衣冠楚楚去爬墙:“你们吃着,我先去隔壁陪陪善人和春娘。”

      宁玦:“……”
      他还真是雨露均沾。

      饭后,司池回来了。

      宁玦在摆弄骨乩。
      不知为何,进入雁墨城后,骨乩失灵了。
      这骨乩自从到了他的手里,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血蚨蝉的解药一时没了头绪。

      司池恭敬地站在贺极面前:“王上,您适才欠我一回,要还的。”

      贺极没了妖骨也依旧倨傲。
      他脸色苍白,懒怠地靠着炉边的软椅煮茶。

      听得此语,他旋起眉头:“聪明的妖,不会要王上还他人情。”

      司池淡笑道:“不怕死的妖会。我要您,不,我求您。求您帮我寻一个人。”

      宁玦问:“何人?”

      司池拿起那本《为侠》,正色道:“梦鲤先生。”

      “我此来雁墨城,只为带他的骸骨还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为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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