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墨千叠

40、第 40 章

　　当窗理云鬓，小锦手执木梳将一头绸缎一样乌黑顺滑的头发理顺。
　　对镜贴花黄，小锦拿出妆柜中的红纸，丰润的嘴唇轻抿，苍白被艳红替代，显出无限的好春光。
　　白嫩如藕一样的手臂在衣柜中轻轻抚过，一件桃红的衣服被挑出。
　　一番精心打扮后，一个漂亮可口如桃子一样的人儿就这样出现了。
　　“啪啪啪，小锦，好了没，别磨唧，快出来。”妈妈那粗鲁的声音传来。
　　小锦忙出声回话。
　　“来了，妈妈。”
　　小锦打开房门。
　　只一眼，妈妈的眼神亮了，她这么多年来也算见惯了美人，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谁感到憱艳了，可没想到一看到小锦，她才知道什么叫作美人世无双。
　　她肥大的肉盘一样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透出让人生厌的算计神采。
　　在美人面前，妈妈的语气也放轻了，她不再戾气冲天，反而温柔起来。
　　“打扮得不错，还是小锦好，乖巧听话，连打扮这件事情上也不用我担心，小锦可真是妈妈的好女儿。”
　　妈妈的脸上挤出一道难看的微笑。
　　“都是妈妈教得好。”小锦可不会被妈妈这番好话给打动，她心知这话只不过只对一件商品的秃赞，一个活人怎会因为别人将自己当作一件商品称赞而高兴呢？
　　不过再怎么样，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再多的难过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行了，别说这些了，跟我走吧。”妈妈领着小锦穿过行廊。
　　花楼里的隔音并不好，一路上房间里传出来了很多声音。男男女女喝酒说笑，男人的谩骂女人的赔笑还有各种不适合小锦这种小孩听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交织在一起，如污水一样让人平白浑身都脏兮兮湿搭搭的，难受的很。
　　“去吧，好好表现，别丢脸不然有你好看。”妈妈厉声警告着，她再喜欢小锦这张脸也不会把生意抛之脑后。
　　她一把把小锦推了进去。
　　小锦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
　　她定睛看去，屋子里已经坐了不少的姐姐们，她们有的倒酒，有的唱曲，有的弹琴，全伺候着中间那个男人。
　　那男人一看就是个大家贵族，衣着华丽，举止文雅，看上去一派端庄，是个难得的翩翩公子。
　　不过小锦可不会这么想，她在心里默默撇了撇嘴，能来这里寻欢的能是什么好人。
　　不过……小锦定睛看去，发现在男子的身边坐着一个小男孩，年岁和小锦好像差不多。
　　这下小锦可算吃了一惊了。
　　才这么小就来花楼里寻欢作乐了，那长大了还了得？小锦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两分厌恶和悲凉。
　　但在所有的情绪消失后，她又不免生出了一丝庆幸，幸好，只是个孩子，是个不大的孩子，那她也就不用担心了。
　　一旁有个姐姐正端着酒杯往男子的嘴边凑，看到一脸懵懂，傻站在原地的小锦生怕她惹到男子，红唇一勾替小锦解围。
　　“公子，小锦到了，不如让她带着小少爷玩去吧，让我们做些大人才能做的事情怎么样呢？”
　　男人正有此意，本来还端着的脸一下子就换上了和别人没有两样的淫邪笑容，他接过酒杯，摸了摸姐姐涂着口脂的红唇染在酒杯上再在那抹红色处喝了一口酒，惹得姐姐“咯咯”一笑，露出一个自以为俊秀的笑容，压低了嗓子，眉头一挑。
　　“好啊。”
　　不知道姐姐这样的老人是怎么样忍住心中的恶心的，总之小锦这样的新人快要被这扑面而来的油气给冲昏了。
　　幸好她没有在那里待多久。
　　那个俊秀的小公子眼神清透明亮，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小锦却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宁荣荣仔细地盯着小锦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小男孩未变声的娇嫩声音传来。
　　“我喜欢这个姐姐。”
　　明眼人都听出来这个喜欢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而已，可那个男子喝多了酒，醉醺醺的还以为宁荣荣和他一样是个好色之徒呢。
　　他“哈哈”大笑起来，拉着宁荣荣，拍拍他的肩膀口中不清楚地啫嘟囔着，“好啊，有我当年的风范，去吧，玩去吧。”
　　宁荣荣高兴地提着衣摆一路小跑，一双白嫩的小手拉着小锦那双也是精心养过的手，去到了另一个房间。
　　另一个房间一看就是被特别打理过的，没有那些艳俗的装饰也没有那些香甜的气味，反而是充满了童趣，估模着是为了宁荣荣专门装扮的。由此可见宁荣荣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宁荣荣拉过了小锦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坐在椅子上挠挠头，眼神四处乱转。
　　倒是小锦气定神闲的，没了那些让人心烦气躁的混乱，她的心反而安定下来了。
　　“公子可是要小锦坐些什么吗？”小锦笑着说。
　　小锦先提起了话题那么宁荣荣也不再尴尬了，他好像有些激动，眼睛里像有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小锦，你叫小锦是吗？我叫宁荣荣。”
　　“宁，宁荣荣？”
　　“是不是有些女气，据说是妈妈原来以为是个女孩可没想到我是人男生，于是就这样叫了。”宁荣荣一点也不为这样一个独特的名字而自卑，看来他不仅身份高贵更是在家人们的宠爱之中长大，再看她……
　　小锦默默地低下头手里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但可悲的是即使她心里有再多的不痛快在客人面前她依然要露出笑容。
　　她话中含着笑意，“公子您的父母一定很爱您了。”
　　“是啊，我的爸爸妈妈是天下最好的，那你呢？”
　　“我……我没有爸妈，我的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见过……”
　　所以说悲伤的人是哭不出来了，在说这话时，小锦的脸上反而多了一分笑容，只不过那样如冰一样的笑容没有一点温度，只能让看到的人心生悲凉。
　　其实作为一个卖笑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说这些事情让客人不高兴的，但小锦还生嫩，又是个小孩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宁荣荣也是个有好教养的孩子，他不会为小锦惹自己不高兴而发怒，只会为自己让她难过而自责。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些。”宁荣荣低着头道歉。
　　小锦听了，脸上的笑容终于回到了春天，她摆了摆手，笑着说：“哪里的话，明明是我说了不好的话让公子伤心了，怎么能让公子道歉呢？”
　　“是这样吗？”
　　“那是当然了。”
　　“好吧，我们说些别的吧。”小孩子的难过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一句话的功夫小锦就把宁荣荣给逗乐了。
　　“对了，我有个好东西让你看。”宁荣荣新找到个小伙伴自然什么都想给她看。
　　“七宝琉璃塔。”
　　七彩的光影闪现，华光照耀在整个房子里，让这个房间变成了只有尊贵之人才有机会见到奢侈品。
　　小锦的嘴巴张得和宁荣荣的眼睛一样圆，她头一次看到这样美丽的武魂，这样尊贵的武魂。
　　“这是……七宝琉璃塔，天下第一的辅助系武魂，那公子你就是七宝琉璃宗的人了！”小锦一双手捂在嘴前满脸惊讶。
　　“啊哈哈，是的。”宁荣荣心里也有些害怕，他怕小锦听到之后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奉承献媚再没了那份真心了。
　　幸好，这份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宁荣荣话音刚落，小锦就把什么矜持身份给全都忘了，她一地抓住了宁荣荣，把他吓得一惊，手中的塔都消失了。
　　“荣荣，可以给我摸摸你的塔吗？”小锦一把抓住宁荣荣，将激动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宁荣荣愣了愣，这是第一次有同龄的小伙伴这样叫他，他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两人一动一静，气氛就这样胶着着。
　　小锦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的失礼，再看现在宁荣荣那失神的表情，她生怕宁荣荣会生气，连忙放回手，小心翼翼地说：“公子，刚才是小锦冒范了，请您不要生气。”
　　小锦低下头，视线透过睫毛暗中观察着宁荣荣。
　　宁荣荣的心绪被这句话给拉了回来，现在两人的心情相互转换，高兴得不成样的换成了宁荣荣。
　　“小锦，你刚才叫我荣荣是吗？”
　　“是，您可生气了？”小锦一看宁荣荣的语气不还对啊，好像也不是很生气，可小锦也没有这么快放下担忧之心。
　　宁荣荣这哪里是不高兴啊，他可以说是高兴坏了。
　　他连忙摆手，嘴里忙不迭地解释着，“没有，没有，哪里的，我很高兴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叫我的名字。”
　　小锦在心里叹气，看来高门贵族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她的义务就是要让宁荣荣高兴，现在她可以让自己和宁荣荣都高兴，那不就是最好了吗？
　　“那小锦斗胆可否直接叫公子一声荣荣呢？”小锦笑得甜甜的，一张小脸足以让所有见到的人的心都融化。
　　在这两重攻势下，宁荣荣哪里还说得出话啊，除了点头什么都做不了。
　　“好啊。”
　　新得了一个知心好友，她的一点点小心愿，宁荣荣自然是要满足了啦。他招出七宝琉璃塔，摆在小锦的面前，“小锦，你看吧，这是我的武魂七宝琉璃塔。”
　　小锦痴迷地看着这华光异彩的宝塔，她小心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但真的临近时，她却退缩了，她望向自己涂着俗气的丹蔻的手指，虽然看上去指甲干净，修剪整齐可是小锦自己心里明白这是一双低贱的手，是一双藏污纳垢的手，是一双不配摸上这样宝贝的手……
　　宁荣荣看到小锦这呆愣的样子歪了歪头，不太明白小锦的心情，不过他明白的是自己的小伙伴正在顾忌着什么不去摸自己的塔，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景所以他采取了自己最常用的招数。
　　宁荣荣半眯上眼睛，用水光在自己的眼神中涂上两分可怜的神色，软着嗓子，半仰着头，像个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娇着嗓子问到：“怎么了，小锦，你不愿意看我的七宝琉璃塔吗？”
　　小锦被他这幅样子给弄怕了，她明明知道这幅皮囊里可能没有多少真心，可她却依然心软了，小锦生怕这分悲伤中有一丝一毫是真的，所以连忙照着宁荣荣的愿望去做，摸上了那尊贵的七宝琉璃塔。
　　这个世界上摸过七宝琉璃搭的人可能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所以少有人知道，这看上去冰冷华丽的宝塔摸上去却如暖玉一样温润，触手生温，让人从身上暖到了心里。
　　“好舒服，好温暖像妈妈的手一样。”小锦的话脱口而出，虽然她和她自己的妈妈没有相处过多少时间，可在记忆深处还是有那两分印象，这样的温度实在是让人留恋。
　　“是啊，是啊，很温暖。”宁荣荣的眼中不免产生了一丝怀念，他的母亲的手一定和小锦母亲的手一样温暖吧。
　　“那你的武魂呢，小锦。”
　　小锦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的武魂啊……可能是天下最好的，也可能是天下最差的，可能是极品武魂，也可能是废武魂，这一切都有可能，可这一切却也都不可能了……
　　小锦的笑容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意出来，却被小锦给强拉硬拽出来，满脸上写着不情愿。
　　小锦的笑容怎么说呢，嗯……很漂亮，毕竟在这样一个美女的脸上什么样的表情都是无瑕的，可却让人平白看出在美丽背后无尽的凄凉。
　　小锦张了张嘴，又没有说话，笑了笑，又张了张嘴，最后平静下来，笑着说：“荣荣，我还小呢，还没有觉醒出我的武魂。”
　　“啊，这样啊。”宁荣荣好似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他还是那样元气满满的样子。
　　“那你什么时候觉醒，我一定来看你。”
　　什么时候啊……可能要等到下辈子了吧……
　　小锦在心里这样默默地想着，她本来该死心的，她太小的也太弱小了，她毫无权势，她没有人脉……她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可她在看到了这样如太阳一样美丽的武魂后，她就开始期待了，期待她自己的武魂，哪怕只是个废武魂又怎样她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