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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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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下午两点二十,五队驻扎的三里屯杏林社的楼下,因为今天下午场的攒底是队长演出,于是此地便有些人声鼎沸。
也不知最初是谁将饭圈那一套带到了相声这个圈子,甚至有人专程在停车场蹲守,举着长枪短炮,还有录视频的手机。
他们说这叫接上班。
是的,对应的还有接下班。
一辆极拉风的草绿色凯迪拉克就在此时呼啸而来,稳稳当当地在杏林社公家购置的车位停下。
“谁啊谁啊!”能到这里的大多都是懂行的,故而这一下子就引起了轰动。
人头攒动都在想看看这到底是哪位角儿。
虽然说孔满堂郭满酹几个是跟着张杏林上了不少综艺,赚了不少钱,可这车一看就不像是这些说相声的能买得起的。
在这窃窃私语之中,驾驶室车门打开,先下来一只穿着马丁靴的脚。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大家都没忍住拿起手机开始一顿狂拍。
那只马丁靴的主人倒好像对这样的情形早习以为常——可不是么,每回队长回来演出,都是这么一场热闹。
他在车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一手拎着装行头的包裹迅速下车,另一只手遥控一按锁了车门,便打算埋头往里冲。
没冲成功。
倒不是说围得铜墙铁壁水泄不通,实在是一群女孩子,他一个男人,也不好太莽撞。
这一下就被常来的人认出来了。
那姑娘笑嘻嘻道:“呀,梁庭钧,又换新车啦?”
梁庭钧猝不及防被人叫破名字,慌乱嗯了一声。
还没等他想辄儿,就听到有人恍然大悟:“哦,原来他就是杏林社那个神秘大款,隔三差五豪车换着开的那个啊。”
“这车也不贵啊。”中间插着一个男声,“不是三四十万就能拿下么?”
另一个常蹲守这边的给他解释:“是不贵,可他上礼拜开的是一辆迈巴赫,上个月开的是兰博基尼,上上个月去出差了不知道,上上上个月开的阿阿斯顿马丁。”
那个男声便肃然起敬:“这么牛,哥们儿家里干啥的,开租车行的啊?”
梁庭钧被众人围着,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这些人都在议论他的时候,他耳根子发烫,小心翼翼地双手合十:“求求了,让我过去吧,要迟到了。”
“拉倒吧。”有人笑,“谁不知道你梁大少迟到迟成vip了都。”
“不行啊姐姐。”梁庭钧说,“副队长在呢,我要被骂死的。”
说得太过可怜,居然叫人群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梁庭钧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后台。
正对着门口便是一个电子时钟,时间恰恰好,下午两点二十九分五十七秒。
确认了一眼时间,梁庭钧气都没喘匀就对着旁边虎视眈眈的副队长说道:“我没迟到,庭梁师哥,我没迟到!”
曾庭梁:……
“您这意思我还得夸你是吗少爷。”他凉凉地说,“车怎么回事?”
“啊?”梁庭钧愣了一下,“哦,我睡过头了,出门的时候随便摸了一把钥匙,就是这辆了。”
他的车钥匙全放在家里别墅玄关处,车库大得很,停了七八辆车,都是他哥给他买来叫他换着开换心情的。
曾庭梁:……
这小孩怎么感觉脑子缺根筋似的呢?
“你下次注意点吧。”他最后只能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你就注意点儿平时的一举一动吧,我都看见网上有人讨论你是不是被包养了。”
“好像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梁庭钧对上熟人的时候,还能皮上几句,“我哥可是首富继承人,他包养一个小小的我,不是轻轻松松?”
孔满堂在一边听完这两人对话,一阵无语:“别贫了,演出都开始了,还不去找你搭档对词儿。”
“诶诶,好嘞。”
某种程度来说,这反而是把梁庭钧从曾庭梁手里救了出来。
孔满堂和曾庭梁就是杏林社五队的队长和副队长。
但是相比较于一贯温和好说话的孔满堂,队伍里的人都更怵曾庭梁一点。
要说那些个蕤字辈嘉字辈的害怕他,还情有可原,毕竟这一批在传习社的时候,弦子是曾庭梁去教的。
可梁庭钧明明跟曾庭梁是差不多一个时间段儿出的师啊。
孔满堂对此只能归结于可能怨这两年曾庭梁沉迷健身,太过魁梧了吧。
*
这头梁庭钧喝了口水顺了顺气儿,凑到自家搭档身边去小声问他:“不是,队长他们来这么早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齐芳爱抬头偷瞄了一眼那边正在跟队长不知道聊什么的曾庭梁,同样压低了嗓儿:“副队盯着呢,你看这满屋子人,谁敢摸手机。”
也是……
梁庭钧想起当初在传习社他跟曾庭梁当同桌的时候,这厮一个冷脸就能让全班安静下来的样子。
他莫名伸手拍了拍齐芳爱的后背:“你辛苦了。”
他实在很难想象,在这个魔鬼的教学之下,齐芳爱到底受了多少折磨才走到今天。
“不说这个了,对词吧。”齐芳爱倒是有点心虚。
其实曾庭梁教学的时候风格还挺温柔的。
也可能因为齐芳爱学得还算快,他反正没觉得曾庭梁多凶,只是确实不怎么敢跟他开玩笑罢了。
他俩这场讲的是《规矩论》,一个传统活儿,但是里头可以塞许多新包袱,一番接一番的,都是并列顺序。
所以是一个把控时间的节目。
但也正因如此,每一个包袱都得对一遍词。
尤其齐芳爱这个人性格比较跳脱,所以他俩每次对此都得一句一句对,梁庭钧特别讨厌事情超出掌控,譬如在台上临时改词便是其中之一。
齐芳爱只是脑回路比较天马行空,搭档久了,他也对梁庭钧的性格比较熟悉,也还算迁就他。
至于其中有多少原因是因为梁庭钧赞助了五队百分之九十的夜宵费用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哦,说起这个。
杏林社有一个规定,每场演出,演员都必须提前到后台,迟到的一次罚款五十。
情节严重者,还会涨价。
这些罚款,就归各队自己处置,一般都是拿来散场以后吃吃宵夜什么的。
梁庭钧这人就不一样了。
他属于月初直接把演出绩效全转给队长,问就是迟到包月。
他也没辙啊。
他家别墅住在京郊。
梁庭钧当初为了能够更近点儿上班,特意在三里屯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办了个包年。
结果后面被人拍到过几回,营销号造谣说他被富婆包养出入酒店。
他哥发了大火,在三里屯附近买了一套大平层给他,却又隔三差五地叫他回去。
每次一回家,梁庭钧第二天上班一准儿迟到。
就是这么神奇。
*
很快,上头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请您欣赏相声《规矩论》,表演者齐芳爱,梁庭钧。”
这就是到他俩上场了。
提早已经换好大褂,两人从后台掀帘子走出去。
今儿场子是真满啊,人山人海的。
梁庭钧在桌子前站定,往右边一瞄,空的。
就见有座儿上前来送礼,齐芳爱已经过去接了。
这种环节梁庭钧一贯是站在原地整理一下桌上的东西,譬如折好手帕、合拢折扇之类的。
相比较于齐芳爱的活泼讨喜热爱经营自己的账号,梁庭钧就显得沉闷不少,会给他送礼物的其实屈指可数。
他真这样想着,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我啊?”梁庭钧忍不住诧异,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避开话筒问了一下,那姑娘就忙不迭地点头招手。
梁庭钧走过去,从那姑娘手里接过一个本子。
她说:“您唱太平歌词的时候特别好听,能不能多演演歪唱。”
梁庭钧有些诧异。
歪唱的全名叫《歪唱太平歌词》,也是一个传统活,他俩演得不多的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其实是,齐芳爱这个人有点丢三落四。
每次出差都要少带点东西,不是快板儿就是玉子。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排节目单的时候,但凡是出差,他俩都不太会排这种节目。
实际上没对演员开场前收礼物的环节并不长,顶多二十秒。
如果实在没送完,可以返场的时候再送。
这也是早两年新出的规定。
有师哥上电视,然后火了,就有人追着送礼物,最狠的一次是商演的时候,收礼收了半小时。
怎么劝都劝不住。
后来师父就发了大脾气,定下规定,收礼可以,超过半分钟的通通罚钱,屡犯直接停场一周到半个月视情况而定。
光是罚钱其实有时候不一定有什么用。
因为对观众来说,罚的是演员自己的钱,但我能把我的心意送出去,还能握手,多值得啊。
但停场就不一样了。
杏林社停场那是不单停了你的演出,还不许去社交平台跟人互动,相当于直接消失。
反正大师哥以身作则给自己停了半个月场以后,再也没有疯狂送礼的情形了。
只是梁庭钧中间听曾庭梁跟队长抱怨的时候说起,大师哥那压根就是趁着停场跑去谈恋爱了。
呵,恋爱脑的男人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