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飞》肖丽飞飞

28、第 28 章

　　晚上一个坐在一个小火堆旁边，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就盯着小火堆，从大一点的火苗慢慢变小，然后变成一堆红彤彤的木炭，大概是屋子太小，又或者这堆不大的火苗温度够高，我并不觉得冷；
　　心情完全的放松，好像摆脱了一种长久禁锢的枷锁，这样的日子我竟觉得十分满足；
　　发呆了半天，还是决定拿出书包，把所有的书本资料和试卷都翻出来，拿出哪些我曾经绞尽脑汁都弄不懂的题目，一遍一遍地看，看着错的题是怎样错的，看着更正后的正确步骤是什么样的；
　　我曾经在教室的时候看着一堆做不完的试卷和资料觉得神经紧张，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好像一座大山，压得我踹不过气来，偶尔的放松能让我觉得空气都是香甜的，而现在，我终于摆脱了那种环境，却又开始无比的怀念；
　　大概是心无杂念的原因，又或者不用像在学校一样，把学习当成一种任务在完成，我在不知不觉中，心里竟然开始变得通透，物理哪些弄不懂的公式、串联并联，还有曾经觉得很难的英语哪些固定搭配，就近性原则，我好像都能有头绪了，就连数学后面的大题，有几个我都能看懂答案了；
　　原来我在失去以后才“开窍”，我抱着一堆试卷，心里的不甘再一次涌上心头，我明白，我都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我曾经拥有的，或者本来可以拥有的，都已经失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盆里那堆红彤彤的木炭，已经慢慢变成黑色，我知道火已经完全灭了；
　　开了门，看了一下外面漆黑的天空，一个冷颤过后，我打个一个长长的哈欠，接着就感觉一股困意；
　　我用扁担固定好了堂屋的大门，又找了些东西挡住客厅的门，关上卧室的门，躺在床上，不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谁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阵响声让我突然惊醒，我心里一颤，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像爆炸一样扩散全身，我几乎是从床上瞬间弹起来，拿起手边的木棍做了一个防护的姿势，待几秒钟以后，我冷静下来，才知道这里不是外婆家，妈妈也不在，不会有人在我睡着的时候掀开被子给我一顿乱棍；
　　我走到堂屋，看到几根扁担倒了，想来刚才的声响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明明刚刚还眼睛发酸，被这么一吓，突然间就没了睡意，我随意坐在凳子上，听着房梁上老鼠来回跑动的声音，并不觉得吓人；
　　记不得好久好久了，不敢踏实睡觉，即使睡着了，有一点点声响，我都能被惊醒，小时候被我妈打怕了，后来又防着外婆，所以即使现在知道自己安全了，可以舒服踏实的睡到大中午了，可绷紧的神经依然不敢放松；
　　我发现我流了很多汗，我睡觉流汗不只是因为太热，冬天我也会流汗，当然还因为我做了梦。内容我已经忘记了，但是确实是梦到了外公
　　我不知道有没有前世今生，如果有，我想保留前世的记忆，看看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今生会落得一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如果没有前世今生，那我明明什么错也没有，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总觉得睡了很久，索性打开大门，看看到底什么时辰；
　　看到河的对面有人家户房顶冒出袅袅炊烟，我就知道，天不早了；
　　一眼望去，外面的世界是一片雾蒙蒙的，我想起一句诗，“烟笼寒水月笼沙”，我记得当时读到这句诗的时候，觉得好美，现在想起依然很美，也很冷；
　　我立刻回到客厅，找到一些木材，用杂草点燃，把木材放到上面，等到把屋里的温度升高以后，我在起来；
　　做完一切以后，我又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国的严实，在全黑的房间里抱膝坐着。不知不觉间数着自己的心跳，真好，心跳正常，好怕它趁我睡着的时候突然停了；
　　我看着周围，红色的砖墙，头顶是一层木板，顶层是瓦片，好多瓦片已经碎了，我突然有些庆幸，还好没有下雨，要不然我晚上肯定要被打湿的，我仰望破烂的屋顶，这是我出生在这世上的家，是我被家人围绕着度过婴儿、幼儿、小学生的家。
　　不多一会，我能感觉到客厅的温度向着卧室在蔓延，我知道客厅应该已经很暖和了，于是起床准备做些什么；
　　还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早上六点起床跟要命一样，现在给我时间睡，我反倒睡不着了；
　　昨天做的饭还没吃完，我热了一下继续吃，冬天就是好，做一次饭可以吃好几天，但是我并不想这样，因为做饭也成了我打发时间的手段，如果都不做饭了，那我就觉得，我闲下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
　　开始看英语书，背单词，背课文，背固定搭配，一个早上我把我之前背不下来的全部都过了一遍，看完以后，我再去看很早之前的英语试卷，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噢，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搞懂了；
　　我对自己的要求的并不高，有一点点小小的进步，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鼓励，都是值得纪念的，可惜的是没有人能分享和庆祝；
　　我尤记得我当时学习化学的时候，也是偶然间解开一道大题，然后就突然开窍了，我当时差点把游知行的胳臂给摇断了，我还买了一根考肠奖励自己，想着这些，我不经意笑出了声；
　　虽然我的化学成绩在班上依然不算好，但是对我来说，能学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回过神以后又觉得冷清，唉，我自己安慰自己，算了，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
　　等天空的雾终于散去，我能非常清楚看到河对面的一切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去河边坐一下；
　　打开门，到处都结霜了，用手一摸，刺骨的冷，不过我心里居然有些高兴；
　　我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往河边的方向走去，看看河里的水是否还流动；
　　一路上摔了好几次，有些地方几乎用上了四肢才勉强维持平衡，结果走到河边的时候，满身的泥土；
　　我用冰冷的喝水洗了洗手上的稀泥，然后找到一块石头，坐下，哎呀，真冷啊；
　　我紧了紧衣服，不放过任何一丝丝风进去；
　　虽然外婆家那边也有一条河，但是我总觉得没有这条河好看，我想即使以后我看过大海，看过很多湖泊，看遍万水千山，我还是最喜欢我家门前的这条河；
　　岁月静好是个形容词，用来形容此刻的一切最是恰当，我在我出生的地方，面前是我最喜欢的景色，没有任何人打扰，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还夹杂着寒风的嚣张，这样的日子，真的太好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感觉都冻麻木了，我伸出手擦了擦清鼻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把手放进肚子的位置取暖；
　　今天是星期一，早读是我害怕的英语老师，我曾经无比讨厌的学校生活，我用来混日子的地方，现在也变得如此遥远，所有的事物都在离我远去；
　　本来准备初中毕业的，现在倒好，初中都毕不了业了，想起前段时间还为了重点高中努力呢，也成了一个笑话了；
　　我看不到我的人生有一丝丝的光亮照进来，就好像这寒冷的冬天我看不到一点春天的模样，春天终究会来，可是我的未来不会，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也没有人来带我去广东打工，我这个年纪，打工好像也没人敢要；
　　刺骨的寒风吹着我的脸，我心里突然有种无比凄凉又很轻松的感觉；
　　一方面，我觉得我努力了那么久，我亲眼看到自己的进步和好的变化，我开始变得有信心，尽管我知道我还是可能上不了重点高中，但是在努力的过程中，我知道坚持一件事情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解脱了，什么都不用想了，不用每天绷紧神经为了中考而奋斗，不用担心考不上高中所带来的失望和打击，反正人生就这样了；
　　上帝大概就是这样的，它希望我成为一个普通人，就让我不要去经历一些努力的过程，因为这样我能很坦然的接受自己是个平凡人的事实，如果我花很长的时间，付出很多的精力过后，来证明我依然是个平凡的人，那我可能不太容易接受，明明已经很努力了，结果却总不如意；
　　苦难也好，痛苦也好，我知道都会过去，只是我现在正在经历，那种无能为力的无助感好像在此刻达到了巅峰，我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缓解这种负面感爆棚的情绪；
　　我眼睁睁看着外公离开这个世界，从此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我也看着我从小养大的小白变成餐桌上的一道菜，那个时候好像仅仅是痛苦，所谓无尽的悲伤原来是后知后觉的，因为忙碌，因为紧张，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暂时把悲伤给收了起来，等到我终于闲下来，悲伤就会突然来袭，无孔不入；
　　我的负面情绪，跟这冬天的寒风一样，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一瞬间突然入侵，让我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悲伤其实就是这样的，无孔不入；
　　没什么比现在更糟糕了，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女孩，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不受父母待见，亲戚不喜欢，是个普通智商的平凡人，这些事情已经够让人悲伤了，现在才发现，生活的悲伤并没有一个衡量的界限，总会再发生一些事情，让你全盘推翻对生活的信心，然后一蹶不振；
　　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我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突然觉得以前爸妈打我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过，起码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哭一场，我知道打完以后我还是有饭吃，可是现在这种情况都消失了；
　　我不是个天性凉薄的人，至少不是天生的天性凉薄，当有人说着安慰或者鼓励我的话的时候，我的心依然会变得很柔软，只是大多数时候，这些人都不会出现，起码在我真正难过的时候，他们不会在恰当的时候出现，久而久之，我对情感的需要就越来越少，亦因此才会变得越来越凉薄，越来越不近人情，行为也越来越怪异，越来越让人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