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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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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长?你也来买药吗?利亚姐,你回来了!”
莱纳?布朗,我记得他,听说是这次毕业的训练兵中的第二名,优秀的人才。
“啊。”
利威尔心情还没平复的样子,只回了一声。
我笑着招呼他:“这么了莱纳?这么晚……早就来药店了。”
莱纳看着也没什么变化,抓抓头发说:“有几个小子受伤了,但是不严重,兵团里的药比较紧缺,我帮他们出来买点。”
我了然地点点头,从怀里拿出剩下的一瓶半消炎药酒,“这些你们拿去用吧。”
莱纳有些忧心地问:“你们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这不是备着以防万一嘛,你们需要拿去用就行。”
他连忙道谢,捧着药酒离开了,临走前还说:“我们几个都很安全,利亚姐你不用担心。”
我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有些诧异。
莱纳他,不一样了。
不是外貌和性格上的变化,而是,变成了一个太过完美的士兵,朋友。
我未曾忘记他那个蕴含深意的表情,可刚才,他的眼神清澈见底,真诚有礼。
或许是战争影响太大了。
我回头看向利威尔,却发现他还黑着脸斜睨我。
有那么生气吗,实在不行让你揉回来呗,虽然他可能不愿意碰我的头发。
黑脸怪瘪瘪嘴,“切,撒谎精。”
……
别扭鬼!
等天大亮,我才来到埃尔文团长的门口,看利威尔没有进去的意思,才知道是场单人会谈。
还是有些紧张,我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埃尔文的办公室窗户向阳,很是明亮,分不清是晨光更耀眼还是他的金发更耀眼。
或许他本来就是晨光。
“利亚,请坐。”
我在他对面落座,只能对着他碧蓝的眼睛,手在桌子下攥紧。
平常的通信除了正事还有些寒暄,我知道他其实不工作时还很是幽默。
但这里充满了他的气息,他此刻不是茶馆的顾客,也并非来往书信的笔友,而是身负重任的团长。
“别紧张。”
他注意到我的呼吸有些紊乱,笑着安慰我,沉吟片刻,站起身将窗帘拉住了一半,挡住了有些刺目的阳光,还给我倒了杯热茶。
喝了一口,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你一定很久都没休息好了。”
我捧了会儿杯子,又搓了搓脸。
“嗯,这几天赶路几乎都没睡过。”放下心来,语气也平静不少。
他将椅子从桌后抬到我身边,慢慢坐下,拉近的距离让我又有些紧张了,总觉得他很能牵动别人的情绪。
“我听说你现在是知名的画家了。”他勾着唇角靠在椅背上,居然和我聊起了家常。
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只是看人下菜而已,你别取笑我了。”
他却正色道:“你寄来的那副画可是栩栩如生啊,如果上面不是个巨人,我一定会把它裱起来挂在墙上供人瞻仰。”
我被他的话逗笑,“喜欢的话,改天有空可以给你画张肖像,或者景物也可以。”
他手肘支在桌子上,若有所思,“画像啊,确实还是需要一个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们又聊了些日常琐事,他才渐渐进入正题。
埃尔文将一份文件放到我面前,我小心翻看着。
里面是关于艾伦的详细资料,详细到所有和他有交集的人都在上面。
和他关系较近的人单独成页,令人惊讶的是,我竟也单独成页。
我抬头望向埃尔文,他示意我先看完。
那张写着我所有信息的资料纸上,重复最高的只有两个字:不详。
他将那份资料从我手中抽走,放在桌面上,“利亚,希望你能理解,艾伦现在身份特殊。”
我笑着说:“没关系,所以今天找我来是想了解下我对吗?”
埃尔文拍拍我的肩膀,“是的,就当我们作为朋友更进一步的了解,如果你愿意听,我也会讲讲自己的故事。”
他又给我添了些茶,甚至还变戏法般从柜子里拿出饼干和点心。
“你应该还没吃饭,先垫一口吧。”
我感激地接过,确实饿坏了。
“不介意的话我边吃边说了。”
埃尔文哼笑两声:“洗耳恭听,利亚小姐。”
我的父亲安里·罗德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商人,自有记忆开始,就在各地辗转贸易,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
母亲阿什莉·罗德是一位画家,她的风景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仙境,因为她画的是我从没见过的地方。
高耸入云的称为山,不见植被的称为漠,一望无际的称为原,还有那最美丽的,最动人的,连结天地的——大海。
我们从未在一个地方定居超过两个月,我问父母故乡在何方,他们只回答:“在远方。”
我以为那是诗意的玩笑,但我也真的不知道以后要归向何方。
那年,母亲怀孕了,给我有了一个弟弟,他皱皱巴巴的,父亲的脸也紧皱着,半年后,他们带我来到一个牧场,并告诉我,等这批牛羊卖出去,我们就回家,再也不奔波了。
我欢欣的每日都数着草地上的星星,永远也数不尽,就像是我们归家的日期。
遭遇巨人后,我带着弟弟在各地辗转,期间好运的碰上父亲的朋友接济我们,但也不长久,因为我没有任何身份,父亲和他们的情谊不足以让他们支撑两个孩子的开销。
我在墙里流浪,听说墙外有巨人,我觉得我们都一样。
偷鸡摸狗的事做了不少,我竟然真的带着弟弟活了下来,直到我17岁那年,来到希甘西纳区,染上了重病。
本以为生命会在这里终结,可耶格尔医生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出来。
心境十分复杂,一方面我真的疲累极了,一方面我又放心不下威尔。
耶格尔医生是个很好的人,他医术高超,还收留了我和弟弟将近半年的时间,他试图帮我恢复听力,却没有成功,他就教我用口型辨别话语。
失去听力的那一天开始我没有放弃过发音,所以我的语言能力恢复的很快。
那天他闲下来和我聊天时谈到父亲,自那以后,他对我和弟弟愈发亲近。
后来我学着做生意,多亏了父亲,我上手很快,也结识了斯图尔特这个固定的生意伙伴。
他的茶馆是整个希甘西纳最大的茶馆,每天的顾客络绎不绝,我也很快攒下了钱,想在茶叶店附近买了间房子。
可是我没有户口,所以,我和斯图尔特私下里结了婚,法律上我们是夫妻,但在别人看来我们只是邻居。
搬出耶格尔医生家里时,他告诉我以后会常常出门,自那以后,我很少再见到他。
因为生意太忙,除了节日,我和耶格尔医生家几乎断了联系。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我尽量简短的和埃尔文叙述着过往,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你的姓氏?”他询问着。
“是的,我原本的姓氏是罗德,现在的户口上是斯图尔特的姓氏。”
埃尔文的手指轻轻摩挲桌子,留下指痕,沉思过后,向我露出笑容,“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说起来我的运气实在好极了,碰到了不少好人。”
面前人的目光闪烁着,向我讲述起了自己的过往。
埃尔文的故事可真是相当精彩,可在我问到:“有什么印象很深的事?”时,他却给我讲起了小时候课堂上的事。
课本上的文字实在让他不解,所以他坚定地举起手臂,问:“老师,墙外没有人类的结论是怎么得出的呢?”
埃尔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眼低沉。
我忽然很想问他一件事,“埃尔文,如果你得到答案了呢?”
如果得知墙外到底是怎样的景象后,你又将如何呢?
他碧蓝的眼睛颤动了两下。
埃尔文作为调查兵团的团长,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领导才能。
他一次次带领部下进行壁外调查,哪怕明知凶多吉少,多少次铩羽而归,又再次振翅高飞。
但他犹豫过吗,会分不清自己的梦想和身负的职责吗?
我曾玩儿过一种游戏,里面有兵,有马,有车,也有国王和王后,规则是调动所有角色保护国王,并可以为了胜利舍弃除了国王的任何角色。
如果他来玩儿这个游戏,会把自己当作那种角色呢?
埃尔文笑了,和以往的笑意不同,是有温度的,“那就休息一会儿,然后再次出发。”
或许他该是那位主宰其他角色的人,但只要能赢,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哪怕将自己编入其中。
埃尔文是个很健谈的人,直到时针指向十二点,他才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实在耽误你太久了。”
我想起现在还躺在地板上的维森,婉拒了这份午餐。
他也表示理解,“下次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
门被轻轻掩住,埃尔文将那份文件缓缓移到自己眼前,指尖划过照片上微笑着的利亚。
手指有规律的叩击桌面,过了一会儿,从笔筒里抽出一根红色的钢笔,下手有些重,红色的墨水洇开。
这张没有什么履历里调查报告最底,留下了几个大字:重点监察。
格里沙·耶格尔,安里·罗德。
艾伦·耶格尔,利亚·罗德。
埃尔文紧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却总抓不住那根最重要的线头。
还差一点线索,只要一点。
他打开隔间书房的门,那副画像就放在桌面上,走到桌前,注视着那双眼睛。
超大型巨人,铠之巨人,艾伦,女性巨人,希娜之墙里的牧场,斯图尔特·安布鲁斯特。
不,不对!
他快步冲回办公室,翻找着资料。
斯图尔特,斯图尔特·维森,地下街也在希娜之墙内!
那唾手可得的真相似乎即将浮现。
猛地抽出斯图尔特·维森的资料,纸张因为手指发力而折出痕迹,地下街出生,五年前杀害17名宪兵逃离,后不知所踪。
没有年纪,没有籍贯,没有亲属。
希甘西纳区,托洛斯特区,地下街,牧场,南边,为什么都是南边呢?
从抽屉里拿出城墙地图,他拿着红色的笔将这几个地区一一圈出。
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的敌人在何方?
将那几个红圈连起来,一条长线如血河般出现在地图上,它不断延伸,直至纸张边缘。
我们的敌人在这里,我们的敌人在远方。
一阵轻轻的哼笑声从他口中溢出。
“老师,墙外没有人类的结论是如何得出的呢?”
“埃尔文,如果你得到答案了呢?”
他将地图叠起来,整理好看过的资料,又把椅子移回原位,拿出一张信纸。
“那就休息一会儿,然后再次出发。”
那个游戏的规则不只是保护国王,还要捕获对方的国王。
称之为,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