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吧，杨咏晴！》冷燃

110、再相逢

　　代佳炜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及时同谢萍撞了个满怀。

　　显然谢萍也没料到前面有人，她心头俱是一惊，慌乱地跳个不停。

　　两人怔怔地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半年时间，曾经心心念念、围在身边耳鬓厮磨的人，如今却咫尺天涯，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谢萍刚开口，却迟疑了，从前她绝不会如此。

　　“我……刚，刚好路过……”代佳炜边说边点头。

　　“噢……”谢萍也低头点点，随后各自不自然地错开眼睛。

　　……

　　“我，我要走了，”这次是代佳炜先说话，他指指前方，“家里还有事儿。”

　　说完迈开步子，可没走两步又折转回来，很不好意思地指向来时的方向，“我忘了我是从这边来的……嗯，再见。”

　　“噢，再见。”

　　两人各自点点头，随后各自走开，向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忽然谢萍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慢慢转头，她心中半是期待半是惶恐，期待看到代佳炜回头，却又害怕真的看见他回头。

　　虽已天黑，可谢萍瞧得真切，代佳炜走得虽慢，却一步都没有回头。

　　那一刻，谢萍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是该庆幸代佳炜没回头，不会扰乱自己的心境，也不再给两人纠缠的机会；还是该伤心自己终是被人遗忘，不再被惦念，不再被挂心，不再……被爱？

　　瞬间，谢萍泪如雨下。

　　她站定片刻后，擦掉眼泪，决绝转身，离去。

　　这一刻，她只恨自己的心存妄想与不自量力。

　　可惜，她没能多停留片刻，否则她就会看到在自己期待的画面——代佳炜回头看过来了。

　　——

　　办丧事很折磨人，父亲是长子，一应大小事务皆要操心过问，谢萍眼见往日壮汉一般的父亲，如今疲累的体力不支，不免伤怀，又想起代佳炜与自己已形同陌路，更是悲从中来。

　　好在丧事丧乐，氛围太适合痛哭，谢萍跪在灵前，哽咽难支，一旁的谢母见状，感叹女儿终究是长大了。

　　第二日出殡，穿着孝衣孝服的白色人群绵延数十米，谢老太高寿，又是家族里辈分最高的长辈，远亲、近邻皆来吊丧，丧事很隆重也很体面。

　　谢萍搀扶父亲走在人群的最前面，素衣素服，加上眼含热泪，泫然欲泣的模样当真是惹人怜爱，

　　短短几个月，经历世事冷暖的谢萍，褪去了不少骄纵和任性。

　　她见母亲劳累，回头伸手要扶母亲一把，哪知回头的瞬间在围观人群中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可还未等她仔细看清楚时，那人影又消失了。

　　谢萍心中突突跳得厉害，她不知道刚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看见代佳炜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说明他还记挂着自己，他心里还有自己。

　　那一刻，谢萍心中又惊又喜，她觉得自己还没被人忘记，她觉得代佳炜对自己仍是有感情的，尽管他已结婚！

　　可接踵而至的歉疚又让她郁郁难安，再怎样说，自己也不该再心存妄想，代佳炜已经结婚，自己就应该清清楚楚与他划清界限。

　　可……可骄傲和自尊又让她实在难以拒绝承认代佳炜心中没有她。

　　一时间，谢萍心中五味翻腾。

　　后来慢慢平静后，谢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也许代佳炜只是同围观人群一样，来看个热闹，自己偏要自作多情，以为他旧情难忘。

　　“他如今有娇妻相伴，不知道有多幸福，早把我忘九霄云外里去了，哪里还会……再关心我？”

　　想及此，又联想到近半年来自己各种不幸的遭遇，一阵悲凉感袭上心头。

　　——

　　谢萍没看错，那日出现在人群中的身影的确是代佳炜。

　　有时候，代佳炜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到底是想让谢萍看见，还是不想让她看见。

　　那日谢家老太出殡，围观人群众多，他本不想上前去，可鬼使神差地还是走了过去。

　　人群熙熙攘攘，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谢萍，她穿一身孝服，泪眼婆娑，与曾经的她判若两人。

　　那一刻，他久未起波澜的内心重泛涟漪，他不敢再多看，只看了一眼，便慌忙走开。

　　他听见自己心头在嘭嘭狂跳，难以抑制的一个声音从心底悄然升起，“快啊，去找她啊……”

　　他连忙摇头，不敢再多想，生怕理智控制不了欲望，将自己拖入万丈深渊。

　　此后他竭力平复心绪，再加上要照顾姐姐，分身无暇，他渐渐地也就不再去想有关谢萍的事儿。

　　天气渐渐热起来，白天暑热难耐，夜晚徐徐清风让人感觉舒爽。

　　这天吃好晚饭，照顾姐姐下地活动一阵儿后，代佳炜睡不着，打算出门走走。

　　抬头仰看天空，漫天繁星，不时微风阵阵，吹在身上非常爽朗惬意。

　　代佳炜想着姐姐近来身体恢复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痊愈了，顿觉宽心不少。

　　他四处走随意看，夏日的夜晚，蛙声不绝于耳，成群的萤火虫点缀在草丛间，辉光点点。

　　走过一簇半人多高的芦苇丛，代佳炜忽见前面有一方池塘，他不禁停住脚步，扭头看向来时的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小南塘这里。

　　他有些错愕，想起先前也是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谢萍家门口，那次还恰好与她撞个正着。

　　代佳炜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发现自己竟隐隐地有些期待，期待能再次碰见谢萍，却也害怕真的会撞见她。

　　他知道的，自己和她不应该再也任何牵扯。

　　默默站立良久，代佳炜忽然轻声笑了，他在笑自己庸人自扰：哪能那么凑巧，刚好又撞见她？

　　说不定对于过往，谢萍早已不再留恋，是自己痴傻，还在做无端白人梦。

　　他抬脚将一旁的小石子踢飞，落在水里，“扑通”一声，溅起一片大水花。

　　“啊！谁？”

　　不曾想池塘对面忽然传来一个惊恐的声音。

　　这个声音曾经日日夜夜流连在自己梦里，当真再熟悉不过，代佳炜慌得一下子站起身，唯恐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紧紧盯着池塘对面，才发现那边树下果然有个人影。

　　“萍……是你吗？我……我是大炜！”

　　代佳炜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惊喜，他想要大声说话，又像是唯恐惊了池塘里的蛙鸣，而不得不压低声音。

　　池塘那边的谢萍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半天才发出一个拖长尾音的“哦……”，然后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吃过晚饭没什么事儿，出来走走。你呢？吃过饭了吗？”代佳炜渐渐恢复理智，声音平和不少。

　　“吃过了。”谢萍淡声回应。

　　“恩。”

　　此后隔塘而立的两人便陷入长久的沉寂，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凉风习习，蛙声阵阵，似乎他们都不敢再往前多迈一步，却又难以割舍旧情而狠心离去。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谢萍的声音穿塘而来：“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说罢，欲转身而去。

　　“萍儿，你等等……等等！”

　　这一刻，紧绷的理智荡然无存，像是生怕失落心爱的珍宝，代佳炜本能地从池塘对面绕到谢萍面前，他气喘吁吁地站定，望着面前朝思暮想的人，说：“能一起走走吗？”

　　话声落，却久久没有得到期望的回答，代佳炜渐渐心凉，然而正当他满心失望，以为人家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聊天散步时，却听到她说：“恩，那就走走吧。”

　　随后两人并肩而立，一起缓步向前。

　　他们心中既有害怕被人发现的担忧，又暗藏久别重逢的喜悦，幸而夜色给了他们最完美的遮掩，才让他们克制谨慎地肆无忌惮。

　　似是有意，或者无意，两人走到昔日时常约会的池塘边草丛地，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又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曾经他们在这里相互依偎，看漫天星空，许海誓山盟。

　　“在这儿坐会儿，聊一聊？”代佳炜提议。

　　谢萍默许颔首，“恩。”

　　两人依次坐下，谢萍不再似初见时那般拘谨，掠过半年人生坎坷，再见面时她心中已浮现一丝沧桑，也淡然许多。

　　“萍儿，你还好吗？”

　　乍然听到这句关切的问话，谢萍鼻子一酸，差点落下眼泪。

　　她想到在南方小镇曾经差一点被流氓刘士春轻薄，又想起自己舍弃自尊却被周远无情拒绝的那个夜晚，以及李国杰的冷淡轻视……

　　此间种种，但凡遇上一个，就痛苦万分，而她却不幸全都遇上……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能如代佳炜这般珍她、爱她、呵护于她，想来这世间也难再有人能如代佳炜一般。

　　可惜，他已为人夫，永远不会再属于自己。

　　想到这些，谢萍更是满心酸楚，按照以往性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我还好”的违心话，然而今时今日，尽管痛彻心扉，她却只能咽下满腹委屈，掩饰地说：“还……还过得去。”

　　可代佳炜是谁，他轻易听出了谢萍话里的言不由衷，紧张地问：“萍儿，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你好像很难过……”

　　“我难不难过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是陌路人，你自有该关心的人，那个人却不是我！”

　　谢萍仓促抢白，代佳炜不知所措。

　　一如过往那样，一方强势咄咄逼人，一方却唯唯诺诺，小心周全。

　　此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