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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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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琛说到做到,真就花了两天时间把《怯选秀》的相声本子写了出来。
当然,是一个大致的框架。
为了镜头考虑,他还是把宿舍的摄像机又打开了。
连着两天,哪儿也没去,趴在桌子前修修改改,用完了他当初搁行李箱里头带过来的一瓶墨水。
最后甚至去了趟便利店,买了两根中性笔。
没办法,便利店说是品类丰富,但也确实不至于连笔墨纸砚都有。
甚至节目组都已经开始提倡环保,搞无纸化办公了。
周琛一开始是找的小周问她要笔。
小周在她永远随身携带的帆布斜跨包里掏了半天。
有眉笔,有眼线笔,甚至还有开会的时候用来在大白板上写字的超粗油性笔,就是没有能拿来在白纸上写字的中性笔。
小周尴尬了半天,说不然帮忙去问问能不能借一个不联网的电脑给他用。
周琛拒绝了。
“我对着电脑感觉写不出来,用本子写就特别容易顺畅地把脑子里的画面给展现出来。”
某种角度来说,周琛认为自己这是受了靳珂的影响。
靳珂是一个特别抗拒电子设备的新时代老古板。
他屯了很多A4纸,每次作曲都是在空白的A4纸上写写画画。
有时候瓶颈期的时候,周琛去他房间找他,就能看到满地都是雪白的纸团团。
但他这习惯有一个巨大的弊端。
那就是经常他找不到自己写的东西了。
周琛吸取了经验和教训,买了活页本,一切都装订成册,需要找的时候也就很方便了。
总之周琛初步完成了自己人生之中第一个相声本子,兴高采烈地去找戴惟民了。
两人去了教学楼找了间空教室,戴惟民对着本子给周琛逐字逐句地讲解。
哪里需要改动,哪里写得颇好。
“你还挺有天赋。”戴惟民没忍住拍拍他的肩膀,“你真得好好找个师父正经学一学,不然也太浪费了。”
相声这一行,也不单单相声,准确来说是传统曲艺这块儿,特别讲究师承。
如果没有拜师,那就叫海青,是特别不招人待见的存在。
可以说,没有一个师门传承的话,去哪儿都上不得台面。
周琛这小子,在没有正经学过的时候,光是看看视频,外加他随口说的三瓜两枣,就能弄得有模有样,戴惟民确然是起了惜才之心。
他没忍住说:“这比赛要不别参加了,走,现在我就带你去找郑师叔拜师去。”
没等周琛说话呢,小周先慌了。
“老师!戴老师!我们都看着呢!”小周甚至分不清戴惟民这话到底是节目效果还是真心实意。
但她只能顺着耳麦里导演的要求站出来阻止。
戴惟民仿佛这下才恍然大悟似的,偏了偏头:“嗨呀,忘了你们还在。”
他这会儿倒是开起玩笑打圆场了:“小周啊,下回这话咱偷偷说。”
周琛也极配合地点点头,凑近了压低声音说:“你先教教我拜师应当准备些什么。”
把小周气得跺脚。
但节目效果可不就是拉满了。
改完本子,俩人又排练了几遍。
中间修改了几个发现临场发挥更好笑的包袱。
戴惟民其实本人的风格更倾向于随机应变,他同搭档演出时,经常是从不对词,只大概聊聊。
毕竟他同哈惟军两个,算是在培训班的时候就莫名默契,直接被郑列夫安排成一对搭档,一路走下来走到今天的。
用一些老观众的话来说就是,戴惟民一个眼神,哈惟军就知道这厮要憋什么坏。
但他也知道,周琛作为新手,不一定能跟上他的节奏,所以准备老老实实按词儿来。
故而特意把文本都拍照了一份,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把词儿都背下来。
戴惟民末了又问周琛太平歌词选好了唱哪段没有。
事实上周琛本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说:“首先排除《大实话》。”
一来这首算是耳熟能详,他很难唱出新意。
二来这一首,算是张杏林先生每次演出结束返场必唱的小曲儿,杏林社的角儿除了大蛇没人敢唱。
当着人家张先生的徒弟的面儿,周琛也不敢唱这个。①
深思熟虑以后,周琛决定:“《韩信算卦》吧,我记得这段不算特别长,听起来也还算喜庆。”
戴惟民在心里过了一遍词儿,觉得问题不大,就点头应下来,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帮忙录一段拿来当教学。
“那感情好。”周琛点头,却又苦了脸,“唱其实还好,但还有个问题,我一没有玉子,二也不会打玉子。”
这倒确实是个难题。
若说唱词与唱腔,还能跟着录音或视频一遍一遍学,但玉子这个东西,确实是正儿八经需要学习的。
玉子同快板是两回事儿,它是单独的两块竹板,唱太平歌词的时候,需要用它来打节奏。
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花活儿。
传说是清朝年间,老艺人进宫去给太后唱戏,其时用手击打大腿打节奏,太后见了,便让人在御花园砍了两块竹板给他。
所以最早这玩意儿是叫御赐的,后来以讹传讹以后,名字就改成了玉子。
实际上跟玉是没关系的。
“那到时候我给你伴奏吧。”戴惟民一锤定音,“单人舞台,没规定不能请乐队不是?”
他兴致颇高:“回头我把庭梁师哥也请来,他弦子可好。”
节目组确然想不到反对的理由。
毕竟这样的噱头说出去,也挺不错。
反倒是周琛听得有些瑟瑟发抖。
怎么就感觉越搞越有一种传统曲艺入侵娱乐圈的感觉?
我们内娱好像真的完了呀。
周琛练习太平歌词的时间花得比较多。
他挑选的这一段,算是比较小众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出现在演《歪唱太平歌词》的时候,被唱上一句两句。
实际上周琛最初准备的是《白蛇传》,就是那个“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奇花异草四了季的清香”,因为这段知道的人比较多。
归根结底,最初的周琛打的主意是蹭相声的热度。
可以说他一切的计划全都是一步步被戴惟民打乱的。
但好像,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戴惟民倒是说到做到,真的把他队友请了过来一起排练。
一个是三弦弹得很好的曾庭梁,另一个是他搭档哈惟军。
周琛第一次正面对上哈惟军的蓝眼睛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一股子震撼。
虽然他之前听相声的时候就有所了解,知道哈惟军原名哈什米安,是哈萨克族人,但当面看着,还是很有一种外国人说相声的既视感。
戴惟民介绍哈惟军有点社恐,他和周琛握过手打过招呼以后,便一言不发地在一边围观。
曾庭梁倒是比哈惟军热情一点,但也有限。
他和周琛说的字数最长的一句话就是:“您看这个调您能唱上去不?”
被他俩弄得,周琛也感觉自己有点社恐了。
他找了个机会,跟戴惟民说:“您能不能让曾老师别一口一个您了,我听得怪瘆得慌的。”
戴惟民说:“习惯习惯吧,京城人都这样。”
“拉倒吧您又唬我了。”周琛说,“曾老师是苏州人,这事儿都上过热搜了。”
这个事儿仔细说来也是大师兄造的孽。
曾庭梁是苏省人,一个内斗大省。
而不知道为什么,大师兄郭满酹老师一直觉得他是南京人。
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的曾庭梁在他微博底下回复:“大师兄!我是苏南的!”
郭老师得意洋洋地回复:“我知道啊,苏省南京简称苏南嘛。[墨镜.jpg]。”
不知道曾庭梁什么心情,反正热搜里出现了散装苏省的大量地域笑话。
外地人周琛当时吃完瓜以后,一度很想去苏省感受一下。
说回正题,曾庭梁本人对于周琛的评价还是挺高的。
毕竟节奏感强,音域也广,而且还挺好学。
他私下里问戴惟民是不是打算收徒弟了。
“不行,我跟他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收徒弟那不是差辈分了嘛。”戴惟民说。
曾庭梁就有点惊讶:“啊?他有老师,谁啊?”
戴惟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点儿引起误会的意思,忙解释:“不是学艺的老师,是上学的时候,我当年的班主任,后来也是他的班主任。”
曾庭梁:……
曾庭梁:不是很懂你们麓城人的脑回路。
哈惟军看得比曾庭梁要透彻一点。
他说:“你听他瞎说呢,他八成跟当年大师兄似的,觉得自个儿还没到能收徒弟的时候。”
可不是,戴惟民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刚入行六年。
比之七年前他想拜师郭满酹那会儿,俩人年纪差不离,但郭满酹是打小跟着张杏林学艺,二十几年的经验了,犹自觉得自己个儿没到收徒的时候,更遑论戴惟民了。
是的,戴惟民这么欣赏周琛,其实是因为他俩某种程度上还挺相似。
或者说戴惟民在周琛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周琛十六岁为了梦想离家奔赴京城训练,十八岁进入选秀节目。
而戴惟民当年也是挺爱相声,后来2016年的暑假,他十八岁刚高考完,去亲戚家公司当业务员锻炼自己。
当时戴惟民被安排去了京津冀大区,结果因为闲来没事爱跟着视频学两句太平歌词,被经销商夸了几句,孩子就有点儿找不着北,一腔热血跑去杏林社,说要拜郭满酹为师。
——他在网上找的太平歌词视频几乎都是郭满酹的。
被婉拒以后才去了杏林社开的培训班。
但他也果然是有天赋的,最后成功脱颖而出。
没拜成郭满酹的徒弟,倒成了郭满酹的师弟。
曾庭梁和哈惟军两个人私下里商量了半天。
他俩甚至偷偷开始打赌。
赌周琛最后会不会成为他们的新师弟。
这会儿字辈已经排到嘉字了,也不知道他到时候会得一个什么艺名。
这事儿被戴惟民知道以后,他倒是没阻止。
主要是这俩人打赌的赌注是输了的人给戴惟民买半个月早饭。
怎么算他都不吃亏。
于是他也就没告诉他们,周琛八成是要去麓声社讲南派相声的。
到时候,哈惟军和曾庭梁都算输,他能吃一个月的免费早餐,不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