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落满雪》太胡石

5、第 5 章

　　看着姬甲一局促的面容，桑休大笑了起来：“我是个商人，若不弄清楚这些，我要如何发财？”

　　姬甲一：“可有妙计？”

　　“当然有。”
　　桑休觉得好玩，姬甲一若不是还有要互相利用的地方，桑休必定杀之后快。

　　桑休颇有玩味的说道：“我搞定木储祥身边的三位大臣，你搞定木储祥。”

　　“如何搞定？”其实姬甲一心里早有一百种搞定木储祥的方法，但对于那三位顽固的大臣而言，姬甲一却没有什么好的计谋。

　　桑休说：“春季开市大会上，我要让你们绿汤茶馆做出一副很怕木储祥的感觉。”

　　姬甲一心思转动，明白了大概。

　　上京城内，春节过完，河面的寒冰化的差不多的时候，皇城内的木旦王会召开开市大会，一些富甲商客们都会参加，一来给君主送些供贺礼品，二来也是想着可以拿到皇宫内的大订单。但一连好几年都是木储祥全权把控，商客们感到很是厌烦。

　　可是没办法，木储祥有钱有势，身后还有三位朝中大臣做后台。

　　开市大会上，姬甲一和姬乙二站在人群之中，苏沐站在他们二人的身后，依旧是薄纱斗篷遮挡着大半张脸。

　　姬甲一用眼神交流，询问纳兰是否把承诺的事情办妥，纳兰胸有成竹的点头。

　　纳兰这位上京的新贵，神秘又多金。身后是南疆这座靠山，眼前又有无数的算计手段。
　　容貌神颜，亭亭玉立在人群之中就好似会发光一样。

　　苏沐忍不住的偷看了几眼桑休，又不敢盯的太狠，索性把头低下，哪也不看。

　　谁也没算到，桑休会轻而易举的就搞定木储祥身后的三位大臣。主要是三位大臣也知道木储祥这个朽木难雕，早就想另寻新主。放眼望去，皇宫内的两个皇子，一个劣迹斑斑，一个窝里窝囊。他们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如今流浪的皇子回来了，而且多金有莫略，三位大臣又不傻，自然选择了桑休这只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天性善良的小皇子。

　　一阵独特的锣鼓声，上京城的君主要登场了。

　　桑休身子轻轻侧过一寸，看着华丽之下的木旦王的容颜，那个自己有十四年不曾见过的父亲。

　　木旦王是年老了许多，皮肤松垮无光，老态横生。也不知道神仙级别的丹药他吃了多少，如今却还是这样一副苍老模样。

　　木旦王虽老，色心未改。自从看过一次绿汤茶馆老板娘跳过的桃花酿的自创舞蹈，每年他都要看上一回，五年过去了，这早就成了商业开市大会上的保留节目。
　　“开市吧。”木旦王都老成什么样了，口齿都变的不清晰了起来。

　　旁边的太监贴近木旦王的口周才听清木旦王说了些什么。

　　“王上说开市大吉，绿汤茶馆的苏沐，开始吧，开始你的表演。”

　　流动的人群就像是水浪一般，将苏沐和桑休隔开。

　　“苏沐？”桑休怀疑自己的耳朵，那早已经刻在心里的名字此时此刻竟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日思夜想的人，此时此刻竟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刚刚没有听错吧，是绿汤茶馆的苏沐？是乐正县的苏沐？小娘的名字苏沐！

　　桑休慌的险些没有站稳，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恨，总之气息不稳到要天旋地转。

　　他承认他自己善妒、计较、自负、傲慢、小气、算计、但他步步为营到了今天，无非是想要得到自己曾失去的一切。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被他算计的绿汤茶馆的一环里竟有自己的小娘！
　　他本想利用魅药制衡木储祥，打压绿汤茶馆。他要算计捉弄的无非是木储祥和姬甲一，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自己的小娘。
　　但他不知道，小娘为什么会跟乐正县的姬甲一走到了一起。
　　难道为了姬甲一才抛弃的自己吗？

　　越想越气，桑休他的心越跳越快，眼神盯看着在舞池中舞动身姿的小娘，看着那日思夜想的容颜，看着那个他又气又恨的小娘，那个曾给他希望救他性命的小娘，那个曾抛弃自己却还留给自己银钱的小娘。

　　“银杏！”桑休唤这身边的婢女，银杏身姿不必小娘差，甚至会更胜一筹。

　　“事，都办好了吗？”桑休第一次这样犹豫的问出话来，他害怕，他犹豫，甚至是后悔。

　　银杏说道：“都办好了。”

　　弓已离箭再难收，桑休有一刻脚步不稳，声音微不可闻的颤抖着。

　　“银杏，我们回去吧，这个热闹，我不想看了。”

　　银杏乖巧，甘愿做桑休的死侍搀扶着桑休离开。

　　南疆的恶劣天气，早让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郎千疮百孔。但此时身上的伤痛远没有心中的罪意来的猛烈。

　　是的，桑休算计了木储祥皇子，也算计了绿汤茶馆。

　　桑休来到这个上京城，他就会是这上京城的天。即便他表面看上去的和善，可他心底里早就养成了豺狼虎豹的性格，弱我吞并，强我搞垮也要吞并。

　　桑休的身影没落的离开，身后苏沐每一步曼妙的舞姿都是刻在桑休心上的尖刀。让他自感自己罪孽深重。

　　木储祥吃了魅药，同样的绿汤茶馆的老板娘也吃了相同的魅药。

　　姬甲一不知道这一切，他还傻呵呵的准备给木储祥示弱，宴席给纳兰公子看。

　　可这两颗魅药都是出自桑休的算计、银杏的双手。

　　可能是药力的加持，苏沐的面容极美，水嫩透光，细腻白嫩的脸蛋下似乎装着一只鲜活的小白兔。见者，让人心生怜爱。

　　木储祥这个草包半吊子，明明是后给他下的药，他却连半柱香的功夫都坚持不了。

　　“美人！美人！！！！！”木储祥可把持不住自己，率先的跳了起来。

　　苏沐本跳舞好好的，舞步却乱了起来，心跳加速，四肢酥麻的不可控的在颤抖。她眼神慌张的看向姬甲一，嘴唇也不可控的在颤抖，就像身体被什么力量控制了一般，她的舞步全乱了，但幸好有木储祥这个草包捣乱，宴席乱做一团。

　　这魅药是阴阳调和的，木储祥穿过人流，朝着苏沐就抱了过去。

　　“美人，让我亲亲！”

　　苏沐害怕的颤抖，四肢酸软的却动弹不得，那个草包木储祥反而变的力大无穷的起来。

　　苏沐呼喊救命，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哑的，呼喊不得。好在姬甲一就在不远处，他急忙赶到苏沐身边。

　　“怎么苏沐，你怎么了。”

　　苏沐声音虚弱，浑身是汗，发丝湿溻溻的贴在脸颊上。

　　“带我离开这，我好像中毒了。”

　　苏沐养蛇取毒了好久，了解一些毒理药理，大概能猜出自己是怎么了，但又不好意思说。

　　“什么？中毒了！！？”姬甲一惊出一身冷汗，眼前可是前朝的公主复国的所有希望，若是她出事了，可就全完了！

　　“死不了，带我回去。”

　　姬甲一一头雾水的听话照做，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致于姬甲一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到了绿汤茶馆的五楼，苏沐的房间内，苏沐将房门反锁后就力脱的倒在地上，她爬行、颤抖、喘息、不知挣扎了多久，总算是挪到了床榻之上。
　　本以为躺在床上之后，身体会舒服一些。没曾想身体一旦卸下防备，那猛烈的药意才会疯狂的席卷全身。

　　要命，要命！！

　　苏沐咬紧牙关，那是酥麻胀意阵阵袭来，像浪潮一般一层一层打上岸，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苏沐害怕极了，她不怕死，但这一切太让她羞耻。背负着如此耻辱，比杀了她还要折磨她。

　　她是贵族啊，她是平山王的爱女，是前朝的新城公主。
　　但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她饱受摧残，痛苦却不能自救，并不知道是谁要害她。

　　这毒，恶毒到了极点，想必下毒人，心肠要比蛇蝎还要阴毒。

　　苏沐似乎要忘记呼吸，泪水不受控制的冲眼眶中夺出。不知还要多久才会天明，也不知要多久药效才能过去。

　　桑休气到站不稳，他下的毒，自然知道这毒的厉害。可他不曾想过会害到他在这世上最像亲近的人。

　　远在另外一边的木储祥被桑休的人压在游船之上，游船内是已经药迷惑的木储祥，游船外是一众美女妓的歌舞升平。

　　桑休站在岸边，听着游船内的连连惨叫，他冷笑着，又好像是在悲鸣。

　　他报复了他的哥哥，打压了他的商业对手。他听着木储祥的惨叫，那声音何尝不是苏沐的哀鸣？
　　桑休在哭自己，也在哭苏沐。
　　但他倔强不认输，他看着乌云密布的天。

　　“谁让你抛弃的我，如今这都是你应该受的！！”

　　第二日，皇宫内本来是木储祥依靠的三位大臣纷纷写了奏折，说明了木储祥的全然劣迹。
　　而且，昨日游船的一夜折磨，如今的他也只不过是个废人。

　　桑休犹豫了半晌，还是让银杏偷偷去瞧苏沐的伤势。

　　自此之后，桑休没在动过绿汤茶馆的任何歪主意。
　　平安无事的过了三个月。
　　桑休的生死之交柳郡术从南疆回到上京，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柳郡术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不想桑休会算计，而且狠辣。

　　“桑休，绿汤茶馆的事，你不打算管了吗？”

　　“嗯。”桑休靠在躺椅上喂着金鱼。
　　三个月了，桑休有意的避开绿汤茶馆的事，刻意的对此不闻不问。就好像这个他的雷区一般，若是旁人问起来，桑休的眼神第一个杀出去的。

　　桑休他确实不敢去过问绿汤茶馆的事，即便当初自己三十两黄金炒作的风风火火，但如今他只想避开自己的小娘，他惹不起，也不敢惹。主要是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是个伤害过小娘的罪人。
　　一个人，一旦认罪，他就不可能轻易的赦免自己的罪行。
　　桑休心想，就让小娘成为自己的软肋吧，总归是他永远放不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