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月色世朦胧》盛世无涯

3、第 3 章

　　也许缪文烟怎都不会想到，自懂人事起便折磨得她苦不堪言的病，于千百年后竟逐渐普及开来，不是什么罕见的疑难杂症却也折磨了众多现代女性无数年，她当然也不会知道每月被痛经折磨的现代女性一遍一遍破口大骂，骂出了她的心声，还成为了男性眼中每月流血七日不死的怪物。

　　自段逸飞登基后段氏皇朝兴起了一股学医狂潮，不少人都忙着钻研药理纷纷改行，恨不得立块牌子就称华佗再世，那些家长也一股脑就把孩子塞去学医，唯盼着哪天将长公主的病治好一举飞黄腾达。

　　这年不过是段逸飞执政第二年冬，缪文烟却成了个药罐子，当真是饭不离口药不离手，只是多少汤药全喝了她的病仍不见起色。

　　段逸飞发了狠将国库大半银两全拨在了寻找药方上，此举养活了不少济世行医的人，世人笑称只怕数百年后段氏皇朝的医疗技术要远远引领世界，当然也养活了不少敢豁出命去的骗子。

　　淑妃就是这些骗子里混的最好的一个，因为她不仅混成了皇帝的妃子，而且她献上的药方是最有效最管用的，尽管不能根治却能有效缓解疼痛。何况缪文烟的病是每月伴随月事来临而疼，这女人的月事到底是头等大事，女人与女人之间瞧起病来也方便的多。

　　其实归根结底是段逸飞那一点点小小的自私占有欲在作祟，他是不愿其他男人来触碰他皇姐的，甚至连瞧也瞧不得。因此淑妃获得了段逸飞的信任。

　　可惜身为一个骗子，身为整个事件目击者，淑妃居然会被他们之间的爱情所感动，这实在有违一个骗子顾钱不顾感情的职业道德。

　　缪文烟发病时的样子她是见过的，回想起来当真是胆战心惊，淑妃怕自己是这辈子都忘不了这画面的。

　　巧笑盈盈端去汤药时，缪文烟正半卧在那贵妃榻上身子盖着纯白羊毛毯子，她老远便闻见了缪文烟身上的香味，走近一瞧，缪文烟双手捂着小腹似是睡不安稳，双眉微微蹙起额头上泌出细细的香汗。

　　她其实很怕与缪文烟接触，生怕缪文烟视她为情敌然后命段逸飞赐死她，照皇上对缪文烟的宠溺程度来说，她小命不保的可能性很大。

　　缪文烟抬眼瞧了瞧，嘴角勉强扯出丝苦笑，认命地摇摇头：“辛苦淑妃妹妹了，我这病如今熬熬也就过去了，倒也习惯了，皇上又何必将大把大把银两浪费在这上头。”

　　淑妃的心就这么扑通一下惊，段逸飞每月都会拨出大把银两让她购买药材，其实她所谓的独家秘方不过是女人家寻常的滋补药，红枣枸杞当归之类的普通药材，那些钱全被她偷偷藏起来做私房钱准备偷溜出宫过逍遥日子去呢。

　　就见她赶忙福一福身子，做出副温婉谦恭的模样：“皇上对姐姐情深意重，为姐姐倾心一笑更是在所不惜，姐姐可要懂皇上的心才是，妹妹也盼姐姐早日痊愈与皇上做一对恩爱夫妻。”

　　这话似乎触到了缪文烟的心肠，一滴清泪倏地滑下，她握上淑妃的手言辞恳切：“皇上如今待你极好也只你的话他才肯听几分，若哪天……若哪天我去了，你性情贤淑可要好好照顾皇上才是。”

　　段逸飞和缪文烟之间闹了脾气，那日缪文烟月事将至腹痛不止，段逸飞便腆着脸厚颜无耻地凑上去，声称只要给他一晚时间，确保皇姐十月无痛。

　　女子怀胎十月，十月绝经。

　　缪文烟反手就是一巴掌打糊了段逸飞的脸，骂他无耻下流，瞬间自己又红了双颊，他们是亲生姐弟，又怎能行夫妻之实。

　　那日起，段逸飞似是性情大变，不理朝政夜夜留宿淑妃，对缪文烟似也冷淡了许多，一时之间民怨四起。

　　缪文烟曾多次上纳谏言都被段逸飞搁置一旁，段逸飞不理朝政缪文烟便咬咬牙自己拖着个病身子替他批改奏折，这些年来她也明里暗里笼络了不少忠臣，段逸飞登基初期地位不稳，需要人来扶持。

　　不想此举竟迎来一片称赞，大改昔日臣民心中妖女形象，各地竟还涌出不少拥护缪文烟的党派。

　　只是没了段逸飞，她要这天下来又有何用，缪文烟自请搬回琼楼台，孤身一人再无服侍宫女，一切似还与往前相同，可惜物是人非，心境早已大不相同。

　　琼楼台长年日照偏远寒气异常逼人，缪文烟无力卧倒在地身下一滩污血，居住椒房殿两年早已依赖那里温暖如春，还有每每发病时段逸飞宽厚的胸膛与暖心的耳鬓厮磨。如今只怕是六宫都忙着准备淑妃下月生产之事，这是本朝的第一个孩子，段逸飞也必定陪伴在旁。

　　谁还能顾及到她这身子，恍惚间她似又感受到段逸飞身体的温度，那熟悉的令她依赖的拥抱。

　　“皇姐都长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若真垮了，我段氏皇朝该如何是好。”

　　缪文烟一惊，神智顿时清醒几分，不知何时段逸飞已悄无声息来至琼楼台，被暴雨打湿的大褂挂于一旁静静晾干。

　　缪文烟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想哭却拼命忍住泪水，她只觉得身子不那么疼了。段逸飞怜惜地为她抚开额发：“江山易储，皇姐乃民心所向，只是皇姐这身子让臣弟如何放心的下，臣弟又怎能安心地去。”

　　“有朝一日，皇姐贵为九五之尊俯瞰天下，就别再想起我。”

　　缪文烟呆愣在那，参不透段逸飞的用意：“这天下是你的，我要来做什么。”

　　段逸飞猛然大笑，夜是漆黑的静，唯段逸飞的笑声回荡整个琼楼台经久不绝，笑容里是满满的讽刺。弑帝登基，他驻足高台傲视群雄，终于天下尽收囊中也未曾见他如此狂傲，这个段逸飞是如此陌生。

　　“我的天下？”段逸飞面带可怜与讽刺，轻轻抬起缪文烟的下颚，一字一句说道，“皇姐，你可知，你我并非亲生姐弟，我并非皇室血统，先帝原属意将帝位传与你，是我夺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你恨了这么多年的父皇，是如此深爱着你。你有治理天下之才能，未防他人谋害才将你囚禁琼楼台，不想琼楼台潮湿使你染疾……”

　　未等段逸飞讲完，缪文烟已是肝郁气滞一口鲜血喷出，段逸飞的离去毫不留情，抛下病情加重的她，只留下一句话便挥袖而去。

　　“有朝一日，皇姐贵为九五之尊俯瞰天下，就别再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