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山歌对对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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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楼的楼道里，放着一叠纸箱，荀繁要找的许老师正在打包这些东西。
以前袁默的奶奶在时，这些纸箱她会拉到回收站卖，现在袁默的奶奶走了，纸箱没了主人，也不能乱扔，许老师打算将纸箱卖掉，留下的钱充作班费，给孩子们买些东西。
袁默特别懂事，看见许佑华在做事，连忙上前帮忙，她以前经常帮奶奶打包纸箱，做起事来动作很快，每一个步骤都相当娴熟，比许佑华做事还快。
一开始许佑华没发现袁默在帮忙，她做事非常认真，电梯开合的声音都没能惊动她，等荀繁过去，也弯腰帮忙时，她才发现身边多出来两个人。
许佑华知道荀繁，住在楼下的好学生，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以往看见荀繁，她还会特意打声招呼，现在她完全顾不上荀繁，一心扑到荀繁身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了。
“啊，啊！”
许佑华无法说话，她只能发出简单的气声和啊啊的声音，比划着手语，袁默能看懂。
许佑华在喊她默默，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袁默比划着，告诉许佑华，她想回来看看曾经的家，没想到家已经不见了，伤心得哭出来，被荀繁捡到，然后被送到了这里。
许佑华皱了皱眉，跟她说，不要到处乱跑，她还太小，外面太危险了。
袁默则回答：我没有乱跑，老师，我想回家。
这句话让许佑华鼻头一酸，袁默还太小了，这么小的孩子，她或许是没办法理解生死的。
什么是死了，什么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些话袁默通通听不懂。
她执着寻找原来的家，似乎那个家里，还会有奶奶的身影，她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
许佑华默默流泪，荀繁看着是一脸茫然。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大人反倒哭起来了？
荀繁看不懂手语，只能根据袁默发出来的声音，猜一猜她说什么，可是袁默咬字音不对，荀繁猜都猜不明白。
“许老师，你不要哭，他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我也会努力帮忙。”
荀繁在纸上写了一段话，递给许佑华。
许佑华疑惑不解，她可以听见声音，荀繁没必要给她写在纸上说。
不过她想着袁默在这里，估计荀繁是顾及到袁默，才会这样，也就没多问其他，只默默点头，随后拿过荀繁的本子，写了一段话。
她的字迹娟秀整洁，如果写板书，一定是非常标准的板书。
“默默这孩子很倔强，她一直觉得奶奶没死，觉得奶奶会回来，所以常常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从福利院偷跑回小区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前几次没有出事，不代表她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
许佑华写字速度很快，比手机打字还快，荀繁佩服不已。
笔本给了许佑华，荀繁便掏出手机来打字了。
“我理解老师您的意思，可是这孩子太小了，她不明白那些，只能慢慢教给她。”
“对，特殊人群学知识会更慢一些，我担心她之后还会走回来。”
荀繁点点头，这一点很有可能，没人有精力二十四小时，一直盯着一个孩子看。
每一次袁默从福利院出来，都是一次冒险，谁也不清楚她一路上会不会遇见坏人。
“那怎么办？”
许佑华看了一眼袁默，她和荀繁正在纸笔沟通文字，这孩子就乖巧地站在一旁，看上去很沉稳，丝毫焦急都没有。
许佑华在纸上快速写道：“其实之前我拜托了一位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让她帮忙多看着点儿默默，然后她跟我说，默默吃完饭后，直接消失了。”
消失了？
这可不得了，正常人谁能凭空消失啊！
所以，袁默有异能？
荀繁第一个想法就是袁默有异能，可是她太小了，七八岁的孩子，就算有异能，可以使用的异能能量也有限，而且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般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异能能量的。
有意识的去控制异能，至少要上初中的年纪，到了高中正式觉醒异能，开始锻炼异能，学习异能知识，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荀繁打字，“会不会是偷偷跑走了，没被注意到？”
许佑华点点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工作人员没注意到，可是后来，我亲眼看见她消失了，在学校里。”
这个月第一次来小区，是工作人员说袁默消失的时候，第二次来小区，就是她亲眼看见的，袁默凭空消失，她当时急疯了，到处找孩子，最后想起来小区，过来一看，袁默正蹲在外面的草丛里哭得很伤心。
亲眼目睹人消失，这要不是异能都说不过去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可以使用异能，还是依照自己的心愿使用，她的天赋可真不错。
只是异能强大的孩子，并不适合从小与其他普通孩子一起生活。
荀繁记得以前秦菲跟她说过，异能强大的小孩子，因为无法控制自身异能，所以特别需要身边一直有大人看着，万一异能时空，能及时止损。
袁默现在没有一个监护人在身边，所处的学校里也没有异能强大的老师随时看管，像许佑华，她基本上没有异能，就是个普通人。
荀繁在纸上写：“许老师，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为她联络一个异能班级，让她到专门的异能学校里去上学。”
许佑华很是惊喜，高中的异能学校还能免学费入学，高中以下，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校，基本上没有能够免费入学的异能学校。
这一点对于普通人和异能者来说，截然相反。
很好理解，因为国家没有那么多教育资源，能够建立足以区分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学校，而且就算是有这个资源，国家也不会愿意那么做，从小将有异能的孩子和没有异能的孩子分开，很容易让他们产生隔阂。
没有任何感情的话，又怎么能让异能孩子长大后，为保护上亿普通人而努力呢？
而且有没有异能，在小时候其实有可能分不出来，有的孩子，从小就是个普通人，结果在上高中的时候，突然觉醒异能了，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公立异能学校不太可能建立，现在有的高中以下阶段的异能学校，全部都是私立学校。
为了能有效控制学生们的异能，学校里又是使用异能武器，又是聘请异能老师，有这么大的开销，学费当然会很贵。
如果荀繁能资助袁默去异能学校上学，当然再好不过。
可是袁默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她是个健全的孩子，那么即便她身边没有监护人了，也一样能好好去上学，关键是她并不健全，她现在的情况，去全是异能孩子，一个个非富即贵的学校里上学，恐怕会被歧视。
许佑华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拉扯，一方面上异能学校，会给袁默更好的未来，另一方面，她实在担心有人欺负袁默。
荀繁看出来许佑华的担忧，叹了口气，许佑华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能遇上许佑华，是袁默的幸运。
荀繁在手机上打了一串字，递给许佑华看，许佑华看见那串字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会先送袁默去医院看看，找治疗系异能者给她看一下身体，她能够发出声音，很可能只是耳朵有一些问题，如果治疗系异能者可以治愈她，她就可以和普通孩子一样了。”
治疗系异能者的异能有很多妙用，配合现代医学，几乎可以说只要他们想，他们就能将人从鬼门关拽上来。
一个听不见声音的女孩，对他们来说不是疑难杂症患者。
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治疗系异能者的治疗。
连大部分异能高中，都没法配一位治疗系异能者当校医，只能购买治疗机器，治疗系异能者的短缺程度，可想而知。
他们是比普通医生还要稀缺的一个群体。
而天底下需要救命的人实在太多了，也就是华国吧，普通人病的太严重，有可能到异能者手中进行救治，这要是放在国外，普通人这辈子就别想遇见几个治疗系异能者。
许佑华没再纸上写，而是比划着说了好几句话，看口型，荀繁认出来了，是谢谢。
她在谢谢荀繁的帮助。
荀繁连忙摆手，意思是不用谢谢她，反正今天也没事做，而且她手头上的钱已经足够她好好生活，她不是个多么有善心的人，但她愿意去帮一帮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情。
捐出去就算了，谁知道捐出去能不能真的到需要帮助的人手里，而且有些人不值得被帮助，你帮了对方，对方可能还觉得理所应当，真要是辛苦赚来的钱落在那些人手里，荀繁能气死。
接下来许佑华跟袁默好好商量了一番，袁默弄明白荀繁要帮她后，眼睛里像是有繁星闪烁一样，高兴地同荀繁比划了半天，内容跟许佑华之前差不多，在说谢谢。
除了谢谢外，她好像还说了别的话，荀繁看不懂袁默手语的意思，只能求助地看向许佑华，没想到许佑华面色严肃，冲着袁默摇摇头，比划着什么。
袁默最后垂下头去，像是被风霜吹打的茄子，可怜极了。
荀繁看得心急，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最后还是许佑华给荀繁写在纸上，解释了一下。
“袁默她是个好孩子，她知道你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就想带着她奶奶一起，我告诉她，奶奶已经不用了。”
荀繁看到这句话，沉默了许久，袁默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孩，比许多同龄的孩子要强得多，这个年龄的孩子，有不少被宠坏了，只知道顾着自己，嘴上卖乖讨巧倒是还行，真要是遇见事情，根本想不到其他人。
而在袁默心中，她永远念着与她相依为命的奶奶。
荀繁有些后悔，以前她每天忙于学业，忙于自己的生活，即使与袁默的奶奶擦肩而过，也从来没有想过，停下脚步看一眼那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所以她不知道，袁默的奶奶是个多么多么好的人。
只有很好很好的人，才能教出这样像小天使一样的女孩。
荀繁不知道，除了奶奶外，袁默还想让荀繁帮帮她认识的小伙伴们，这个想法被许佑华批评了，许佑华也没有跟荀繁说。
别人愿意给予一份善意，那是别人的慷慨，你作为受到帮助的一方，需要做的是借助这份善意，改变现状，让自己变得更好，而不是拖着善良的人下水。
福利院有多少身有残疾的孩子？学校又有多少？
袁默认识的就不止三十个，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救那些孩子，不仅仅是救助，还要担上他们的命。
许佑华认为，荀繁还是个孩子，她虽然很有名，是很强大的异能者，但她本质上还是个高中生，她不明白别人的生命何其沉重，如果今天袁默开口请求，荀繁答应了，那以后荀繁会过得痛苦。
不能让好心人过得差了。
福利院和特殊学校在社会上无数好心人的帮助下，以及政府的扶持下，一步步走到今天，从来不是靠着一个人的力量。
荀繁做到这一步就够了，许佑华希望能有更多像荀繁这样的人出现，她由衷希望如同荀繁一样好心的人，能过得更好。
袁默被许老师批评后，短暂消沉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活泼，坐在去医院的车上时，她紧张地动来动去，她已经知道，去医院意味着什么。
她能不能成为一个健全的孩子，从此再也不被任何人嘲笑，能听见声音，说出完整的一串话，就全看今天的检查结果如何了。
到了医院，荀繁动作很生疏地走进门诊楼，进去就看见门诊的几个挂号处排着长龙，不时还有新人加入。
导诊台的护士正在给病人或病人家属解答问题，整个门诊部都闹哄哄的。
平日里一群人说话就已经够吵了，今天门诊楼的人都是唱着说，唱歌的穿透力比说话穿透力还要强，荀繁站在这里，只觉得耳膜要被唱碎了。
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
早知道明天再带着这孩子过来了。
荀繁低头看了一眼她牵着的孩子，对方正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被这个眼神一望，荀繁立马打鸡血一样，振作了起来。
她拉着袁默往导诊台走去，走到一半，她想起来什么，拿出了一枚徽章。
她现在已经在异能管理局工作了，没事儿就会去接取几个任务，跟小伙伴们一起出去赚生活费之类的，线上接取任务，只需要登录全息空间即可，线下如果想要接取和提交任务，就需要一个标志。
异能管理局的徽章就是这个信物。
荀繁之前听不少人说过，异能管理局的徽章有很多特殊作用，去医院看病，好像拿出来也会有一些特殊的服务，能够更快的联系上治疗系异能者医生。
果然，她将徽章递给导诊台的护士后，护士立马将手头的事情做完，不去接待其他人，专门接待荀繁了。
她张口发出鸟儿鸣叫一般婉转的声音，询问荀繁，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她的。
荀繁掏出她之前在车上就写好的纸。
“我想要找一位擅长治疗聋哑方面疾病的医生，给我身边的这个孩子看看病。”
护士接过纸看了一眼，本以为是荀繁来看病，没想到是荀繁给那个孩子看病。
她没有多问，如果只挂一个号，那是在规定允许的范围内的，异能者使用徽章挂特殊号，每天只能挂一个人。
“好的！烦请您等一下~我问问医生有没有时间~”
护士小姐姐的声音实在是好听，悠扬婉转，唱歌比歌星还好听。
荀繁点点头，等护士出结果，还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护士只是在电脑上操作一番，就说可以了，随后她请另外一名护士暂时代班，领着荀繁和袁默往住院部方向走去。
住院楼东楼，进去后直奔十层。
到了十层，她敲响了一间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低沉好听的男声。
平日里荀繁听到这个声音，可能还会说一声很好听，现在她听着这个唱歌的声音，就有点儿夸不下去。
再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唱山歌，她也没法说好听了啊！
护士离开，荀繁领着袁默进去，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睛。
这名医生也姓袁，门口写着，他叫袁立。
荀繁第一眼看见的是屋中生长旺盛的翠绿绿萝。
很好，绿萝学院出身的治疗系异能者，华国国内也看不见其他学校出身的治疗系异能者，让人一点儿都不意外。
“你是，识荆高中的荀繁同学？”
袁立一眼就认出荀繁来了。
普通人里有不少人不是很清楚荀繁是谁，但是在异能者们眼中，荀繁这个名字可太耀眼了，荀繁那张脸也很有明星效应，每一个关注母校，关注国运比赛的异能者，都知道荀繁是谁。
荀繁有些尴尬，扯动嘴角笑了笑，袁立大概是看出她的不自在，笑了笑没说话，请荀繁坐下。
荀繁坐下后，他看向袁默问道，“是这个孩子生病了吗？”
荀繁将写有袁默情况的纸递给袁立，袁立见荀繁不说话，贴心的什么都没问，接过纸来大致扫了一眼，随后让袁默张开嘴，他要做一些基础检查。
荀繁还以为袁立会用一些医学器具，谁知道袁默张开嘴后，袁立手上一团绿色异能团直接覆在了袁默的耳朵和喉咙处。
治疗已经开始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袁立就收回了手，摇了摇头。
“这孩子的喉咙没什么问题，耳朵却有大问题，靠异能治不了，得准备人工耳蜗，得用异能科技公司出品的异能人工耳蜗，价格不菲啊，荀繁同学，你看要不要给她安上？”
荀繁点点头，当然要安，如果没有希望医治，那也就算了，有希望还不安，可不太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于是，二十万出去了。
异能人工耳蜗的价格非常昂贵，这年头碰上异能，什么东西都很贵，异能武器有价无市，异能人工耳蜗，已经是被异能科技公司量产，将价格打下来的产物了。
放国外，顶尖富豪想要安一个异能人工耳蜗，都不是很容易，到了那个层面，钱多钱少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能不能排上号。
在国内真好，二十万走医保，还能报回来一半，荀繁已经非常满足了。
袁默什么都不懂，但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人工耳蜗很贵，荀繁姐姐为她治病，花了很多钱。
她非常郑重地写了张欠条。
荀繁想说不用，袁默摇摇头，执意要这么做。
这是老师教给她的道理，得到了别人的帮助，一定要有所回报，不能理所当然的收下。她已经从荀繁口中得知，她也是一个异能者。
异能者只要学成，赚钱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算是低等级的异能者，就业前景也比普通人要好一些，医药费她一定能还给荀繁姐姐。
荀繁看袁默那么有骨气，不忍心让她被钱拖累，任由她写完了欠条，随后她在欠条上补了一句。
这些钱，将会用于另一个需要人工耳蜗的孩子。
没有要求另一个孩子将钱还回来，荀繁只是不想让这些钱白白放着，它代表着爱心，应该让它在别的地方发挥作用。
使用异能科技公司的人工耳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交了钱立马就能安上，不用动手术，只需要一点点他异能，就可以佩戴激活。
袁立输入一点异能，激活了人工耳蜗后，将表面看上去只是一块小亮片的东西，贴在了袁默的耳后，荀繁看见那个小亮片在贴到皮肤上后，迅速消失不见了。
这就行了吗？
“小朋友，你听得见叔叔说话吗？”
袁立用悠扬的曲调跟袁默唱道，袁默的眼睛唰的一下变得更亮了，她眼中的光，好像偷了两个太阳。
“听得见~”
袁默尝试着发音，她学着袁立的调子，发出了一声山歌的唱腔。
荀繁在一边沉默了，像是被人用了魔法，半天不知道该说啥。
明天这个设定应该会消失吧？应该不会影响到袁默以后吧？
荀繁简直不敢相信，如果袁默觉得每个人都是唱山歌这种说话方式，等山歌对对唱的设定消失，她会不会还用这种方式。
到时候一开口就是唱山歌，年纪轻轻就是个老艺术家了。
异能科技公司出品，必属精品，荀繁领着袁默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领着袁默去吃了一顿饭，接着送她回福利院，看着她像一只蝴蝶一样，飞向属于她的花丛，荀繁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是一天时间，她竟然就改变了一个孩子的命运。
异能者的力量真的很强。
在战场之外的地方，荀繁感受到了异能者的强大，这种强大，才是她真心想要的。
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之后问问左瑶，溪水大学有没有小学，她之前去参加溪水大学的时候，左瑶跟她提过，溪水大学是一体式教育，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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