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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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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沙龙结束后,我没有及时拉黑那些人的联系方式,所以很快就又收到了新的聚会邀请。
——是那个油头男人攒的局,上次我就感觉他对我有点意思,整晚都在我这桌坐着没挪窝儿,尽可能地保持着绅士风度,包括但不限于视线没移到我脖子以下和没有装X式高谈阔论他喜欢的艺术家。
可惜他对发型的审美实在不是我会喜欢的那款。
严格来讲,我对于再次看到那颗油头这件事兴致缺缺,但考虑到隅糖画廊正式开业之前我都没什么正事要做,还是决定赴约。
一来天阳市不大,他们的交际圈都在本地,说不定知道一些我不清楚的密辛;二来我并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混在人群里反而会让我觉得安全。
尤其是这群文艺青年,多半家境不错,被声色犬马糊住了脑子,能想到的最露骨的事情就是如何在床上展示自己的低俗趣味。
和这样无害的圈层待在一起,我会感觉非常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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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油头男人看见我就迎了上来,对我精心准备的造型赞不绝口。
这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我这一身就是奔着吓跑潜在追求者去的,配色极其大胆,赌上我的职业生涯也只敢自信从设计层面不难看,但按照大众审美应该很难被人接受才对。
不过比起被我的人格魅力蒙蔽了双眼,我宁愿相信他其实是个色弱。
油头男人和我说了几句话,突然打了个歉意的手势,表示要失陪一下。
我默认这是他打退堂鼓的表现,不以为意,打算稍微再坐一会儿就打道回府。
不料他很快就拽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过来,含笑道:“来,介绍个人给你认识。新锐画家曲明申,年初拍出国内最高价的那副就是他的作品。”
语气熟络得好像我理应配合他好好表现。
我不怎么关注现代油画,但对那幅在业内引起了不小轰动的画还是有所耳闻的,连带着对画家的名字也有一些印象。
把大面积的红色用于画面主体会造成很强的视觉冲击,非常考验绘画者的功底,而那幅画用色浑然天成,就算是我也找不出一丁点不和谐的地方。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画家本尊。
更没想到的是,画家本尊还是我的邻居。
就是那个偷拍被发现,跑路时丢了药,又被我用高跟鞋砸了的……邻居。
——我认得出他的眼睛。
曲明申有一瞬间的错愕,我相信他也认出我了。
但他很快就收敛好了情绪,很有礼貌点了点头,孩子气的天真从那双藏在刘海后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在高跟鞋的加持下,我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平视他,抱着戏谑的态度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曲明申似乎在努力放空自己,眼神纯澈又懵懂,在灯红酒绿的背景中大雾弥漫,像一头走丢的小鹿。
停药的前几天会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而且,这个反应意味着,我该把药还给他了。
油头男人热情不减,转头又向曲明申介绍:“曲大师,这位是……”
“你好,苏绿蚁。”我出声打断,丝毫不介意当面指出他的逾矩。
——只见了两面的人,还没有熟到可以代替我做自我介绍的程度。
油头男人笑容僵在了脸上,而曲明申矜持地向我伸出手:“苏小姐,你好。”
嗓音温和清亮,像是久经名利场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都彬彬有礼。
可我已经从他身上嗅到了与表象全然不符的味道,我万分笃定,他和我其实是同一类人。
或者说是游离于正常社会边缘的,披着美艳人皮的野兽。
我与他握了握手,隔着浓密的睫毛,我看到他的视线定在某处。
“在看这个纹身吗?”食指根部那一点莹绿在他眼底映出幽微鬼火,我对他笑了笑,暧昧地拢住他的手指,“请我跳舞,今晚随便你怎么看,直到你厌烦为止。”
他仓皇地想要甩掉我,但我顺势欺身过去,对他耳语道:“仔细想想,你最近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这么近的距离,我甚至能闻到他发尾好闻的香氛。
对别人感兴趣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比如我会从油头男人那里套取情报而不应允他任何事,也会借着曲明申的名义把他一脚踹开。
至于他们两个之间是否会因此产生龃龉,那就不是我会关心的事了。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是非观。
曲明申因我的靠近而呼吸错乱,但还是竭力保持镇定,压低声音说:“苏小姐去找其他舞伴吧,我只会画画,不会跳舞。”
看得出他已经是在众人面前艰难地维持体面了,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给我难堪。
“我教你啊,”我用脚尖轻轻点着他的鞋面,意有所指,“我不是已经替你付过学费了吗?”
——那只我抛向他的高跟拖鞋,至今没有出现在我家院子里。
我猜的没错,他果然喜欢那个“礼物”。
我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全然不顾油头男人已经如石化般定在旁边。
今夜之后,我在天阳市年轻一代圈子里的名声就该臭了,但我不在乎。
反正等我拿回我应得的东西之后,就再也不会踏上这片土地。
曲明申没有让我失望。
他权衡了片刻就下定决心,牵着我的手走进舞池,风度翩翩地行了个礼,然后站住不动了。
“真不会跳啊?”我有点意外,接着就想要大笑,声音因为拼命忍笑变得有点奇怪,“不会你早说啊!”
“刚才说过了,”他虽然这么说,面上却看不出窘迫,飘忽的目光将我从头打量到尾,很快就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摆好了姿势,“你的衣服很好看。”
“哈?”我短时间内被两个人认可了着装,非但不谦虚,还顺杆儿爬,“你喜欢吗?”
“会给我很多灵感。”他说着话,同时微微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这个回答我还算满意。
我引着他的手搭上我的侧腰,缓缓地步入舞池。
曲明申恪尽职守地扮演着我今夜的舞伴,目光一刻都没有从我身上离开。
人声嘈杂,鞋跟踩出的鼓点伴着音乐狂舞。
其实从毕业之后我就没再在舞会上认真跳过舞,几乎在旋转中失衡。
还好他及时抓紧我的手腕,在我撞上去的前一秒绅士地后退半步,为此不得不提高声音让我听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支舞结束,灰姑娘就该回家了。”
我扶着他的手臂站稳身形,故意作出惊讶的神情,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挑逗:“南瓜马车十二点才会消失,那么灰姑娘提前离场,是‘热情的好邻居’想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