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味道的你》曲不周

35、第 35 章

　　许宁玖闯进排练室的时候，他们几个正凑在电脑前研究一首歌的编曲。看到她进来，沈周杭和于飞都并不意外，只有徐又时一个人惊讶得哇哇大叫。沈周杭和于飞一左一右架着他，把他拖出了排练室，临走还把门给关好了。

　　赵年放下手里的吉他，坐到靠墙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从三角柜上拿起一支鼓棒在手里玩弄，翘着二郎腿等她开口。

　　许宁玖见他一副早料到自己会来的样子，心里的冲动像是气球一样顿时泄了气。可又不愿意服输，于是问：“你要跟谁结婚？”话虽说出来，气势却比刚才闯门时弱了不止一星半点。

　　赵年头也没抬，“网上的新闻、爆料贴，你应该已经看过了吧！”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周昕的孩子不是你的吗？”

　　赵年转着鼓棒的手一滞，挑眉看了她一眼，“可世上的事往往没办法两全，爱情和婚姻无法兼得。她爱的人不能跟她结婚，而我爱的那个人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他顿了一下，自嘲一笑，“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我结不结婚、跟谁结婚，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找我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不能……”她想告诉他，他不能跟周昕结婚，可看他远远坐在一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年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迫切，“不能什么？”

　　许宁玖想不到别的借口，脱口而出：“你不能把我的画拿出去卖！我不同意！你把他还给我！”

　　赵年好像听到了什么极荒唐的笑话，“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往回要的道理！”

　　可更没有拿前任的画卖钱，去跟现任结婚的道理！许宁玖任性道：“反正你就是不能把我的东西拿出去卖掉！我不同意！”

　　“你的东西？这四年来，你恐怕连它的存在都忘了，现在却突然跟我来谈它的所有权问题，你不觉得好笑吗？”赵年又退回到沙发旁，“如果你想要说的就只有这些，我看我们今天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许宁玖低着头，声音也沉下去，她问：“这么说，你卖这幅画，真的是为了跟周昕结婚？”

　　赵年抱着双臂靠在墙上，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那你那天为什么……”为什么吻我？这后面的话，许宁玖说不出口。

　　她已经记不得那天是谁先主动的了。她虽然喝醉了，但她并不是毫无知觉，她分明感受到他的热情和压抑，在那两种极端矛盾的感情驱使下，他的动作时而缠绵时而粗暴，让她备受折磨，可她宁愿忍受也没有拒绝，她以为他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可她醒来后，剩下的只有空空荡荡的房间，所以她把他家里的一切都归到原位，努力和他一样，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他的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她看到他跟周昕一起去逛街的照片，看到电台采访主持人提起周昕时他脸上的笑容，如今她又收到他跟周昕即将结婚的消息。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她始终是一个旁观者，并没有重新走进他的生活。

　　赵年装作漫不经心，可始终仔细观察着她，看她面色逐渐苍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一样，他差点就要功亏一篑，放弃一切，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可他没有这样做，他转过头不再看她，说：“好，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倒不如回答我几个问题！”

　　许宁玖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抬头直视着他，“好，你问吧！”

　　赵年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卖掉那两幅画？还有，接到从敦煌回北京的调令时，你为什么犹豫？”

　　“犹豫？我什么时候犹豫了？”

　　许宁玖从北京研究中心还在筹备的时候就申请调回，并没有他口中为此犹豫过的说法，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许宁玖猛然想到，接到调令后，她曾经跟沈周杭通过电话，电话里他们曾因她回不回家住的问题争论过，难道赵年是因此产生了误会？

　　“所以……你听到我跟我哥打电话了？”

　　赵年没有否认，“你也看到了，这个排练室本来就不大，有时候难免会听到一些自己不想听到的事情。”

　　“不想听到的事情？”这几个字在许宁玖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她有意通过沈周杭透露给他的那些消息，此时仿佛都成了她的一厢情愿。她刚刚在他面前建立起的勇气和自尊都不见了，她只觉得手脚发软，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软弱无能的样子，转头就要离开。

　　赵年看见她垂下去的肩膀，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心中大恸。他宁愿她狠他，也不忍心看她折磨自己。他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他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许宁玖往后退了一步，有气无力地说：“你让开！”

　　赵年低头看她，“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事到如今，你能想到的还只是逃避！”

　　他这样咄咄逼人，许宁玖突然变得愤怒起来，手上也有了力气，使了蛮力将他推开，扭开门锁，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赵年没有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肩膀撞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他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沈周杭他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赵年揉着肩膀傻笑的样子。

　　徐又时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下，“你怎么了？被那个丫头给气傻了？”

　　赵年把他的手扒拉到一边，“瞎说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沈周杭把赵年拉到一边，“你跟她说什么了？”

　　赵年的脸上挂着笑容，说：“哦，说结婚的事儿！”

　　“结婚？你要跟谁结婚？”

　　赵年拍了拍沈周杭的肩膀，“放心！你很快会得到消息的！”

　　沈周杭没有多问，只说：“大年，你别太过分！我不插手你和小玖之间的事，但是你如果伤害到我妹妹，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放心吧！我知道！”赵年郑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大家还有工作，彩排只进行了一上午，午饭前就散了。赵年没有吃饭的心思，打电话给周昕约她见面。

　　周昕刚从医院产检出来，他开车过去接她。

　　刚上车，周昕就闻到一股还没消散的烟味，她立刻从车里退出来。

　　赵年把车门全打开来散味，“抱歉！忘了你现在不能闻烟味。”

　　“以前这算什么！怀孕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对味道特别敏感。”周昕捏了捏鼻子，看赵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那位白月光又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赵年点了点头，掩饰不住笑意。

　　“说吧！接下来还让我怎么配合！”

　　赵年只说了两个字“结婚”。

　　听完他的想法，周昕说：“大年，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赵年苦笑了一下，“我原本以为我有足够的耐心，像我计划的那样步步为营，等着她说出那句话。可我高估了自己，每次看到她痛苦纠结的表情，我内心的骄傲和自尊都在一点点塌陷。再拖下去，恐怕我会变得更卑微。”

　　周昕何尝见过这样的赵年，不管是对音乐还是感情，在她的记忆中，他一向是自负的，她半开玩笑说：“如果她不要你，咱们俩假戏真做，我勉强收了你，怎么样？”

　　赵年没有回答她的假设，转而问：“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突破吗？”

　　连这样的玩笑话都不愿意顺着她说，周昕明白他的意思，正色道：“我怀孕的事就够他消化一阵儿的了，更别说让他跟我结婚，担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来！”她想起两个人之间相处的种种愉快时光，忍不住感慨，“可能女孩子还是不能找比自己小的吧！一时的欢愉真的比不上长久的陪伴，可这恰恰是在他身上最难得到的东西。我也想通了，他如果没准备好跟我结婚，这事儿就算了吧，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养孩子！”

　　赵年安慰她：“事情还没有定论，你说得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一样，你也是青春正当年，哪来那么多人生感悟！”

　　周昕说：“可能就是我比他多出的那一点点人生经历吧！面对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他选择逃避，而我学会了接受。”

　　赵年突然想起四年前那个茫然四顾的自己，“是啊！如果是现在的我去面临曾经的状况，说不定很多事情会容易许多！”

　　周昕摇头，“这世上哪有容易的事情、容易的人生呢！我十几岁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上了大学，以为毕业了就能拥有理想的人生。如今，我都要当妈妈了，突然又觉得自己好像还没长大。”

　　赵年看着她，脑海里突然出现另一张稚嫩的脸。那时的小玖，已经做得很好了。面对亲人的突然离世，不会有一个同龄人比她更坚强冷静了。他无法去苛责那时候的她，即使换做现在的自己，同时失去父亲和爱情，他又能做得如何呢？这些年，他唯一恨的不过是她完全抛却了自己，独自判定了他们的结局。他恨的可能一直都是自己，少年稚嫩的肩膀，不足以支撑起两个人的未来。

　　如今，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了！他的计划不能再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