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十五》杨梅酸栗子

110、岔路

　　宁十五和陆景行站在最前，浓雾很快散去，显现出三个身影。
　　只是他们的严阵以待，在来客脸上，却并无出现什么诧异。

　　“刑什。”
　　湛渊挡开十五和陆景行，走到前面。
　　只听叫刑什的往前上一步：“湛渊，你私自破裂上古法阵，晃动昆仑，置六界之危，帝君让我等带你回去。”

　　湛渊没有反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点点头，往前走去。
　　但一旁的宁十五却不认可，“你们要对他做什么？”这件事，湛渊并没有私心。

　　刑什见十五追上，手里还拿着上古神剑，心里咯噔一下，再仔细一辨却发现这女子身躯既算不上人族，也不是妖族，体内还有上古神器。

　　刑什不假神色，未想湛渊不惜触犯神则，碎裂神骨，最后却将剑给了一人间女子：“此我神界之事。”
　　这话一说，在十五听来却是准备刑罚湛渊，再看湛渊此时，对上人间宗门稍有实力的弟子，都未必胜过。

　　想到此处，十五却是不愿意让他们将湛渊带走：“如果我非要管了？”
　　她举起剑，还没对着刑什，那剑刃就已经染上了血。

　　十五诧异地看着湛渊，一时大脑空白。
　　“我为神界之属，当循神界之则。”

　　宁十五抿着唇，她想不明白。
　　一旁的陆景行把手轻按在十五小臂上，示意她放下剑。

　　“你们尽快下昆仑山吧，来日有缘再见。”湛渊没再多说，转身和刑什消失于浮渊。

　　“他会没事的。”
　　陆景行宽慰十五，湛渊想来早就有此准备，而且魔尊未除，神界不可能就让湛渊受天道之刑。

　　宁十五收起剑，神色不明，转身看向九刑台，“是我想多了，他本就不需要我们帮忙。”

　　两人未在昆仑山滞留，调好灵息就离开了。

　　不过几日，就到了珩州，还未进城内，就已经感受到难有的热闹，到处都是张灯结彩。
　　宁十五四处张望，她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场景。

　　“这几日是珩州的花灯节。”陆景行在旁说道。
　　“花灯节？”
　　这个十五倒是听过，也曾见过一次，十岁时和予安偷跑着下山在一小村子旁边的山坳上远远望过一次。
　　陆景行见十五似乎有兴致，“很热闹，入暮时，万家灯火升起，很美。”
　　“看看。”
　　她现在也不着急赶路，能停下来感受感受也是不错的事。

　　陆景行点头，二人就找了客栈先歇脚。
　　过了日头，屋门响起声音。
　　十五调息停下，不知陆景行找她何事。

　　“想扎花灯吗？”
　　宁十五有了兴趣：“你会？”
　　“简单的可以。”

　　宁十五跟着陆景行到了后院，是店家自己准备的工具，但只要是外地的，想要体验一把，也慷慨地教习。

　　“这位公子之前学过？”
　　陆景行点头：“幼时家父教过。”

　　大娘连忙称赞，看那青翠玉竹般的手在眼花缭乱的竹片里一丝不紊地来回穿梭，很是赏心悦目，很快，就连外面的糊上的纸，画的风景也是极好的，侧身再打眼旁边的姑娘，手的确是笨了些。
　　“错了，是往下面。”

　　宁十五抬眼，手里还掐着一竹片，另一边就翘起了两三支打到了脸上，陆景行连忙出手按下。

　　十五很是无辜，抬头望着两人：“不对吗？”
　　大娘着急地在旁边都要上火，已经纠正好几次：“肯定不行，这样，都不成型。”

　　十五叹了叹气，这真不比修炼简单。
　　“我来吧，好了之后你再画上想画的。”

　　此前十五还有骨气拒绝，被接连打击后，认识到自己在这块的确无甚天赋，老实地将连一半都未搭好的骨架转给陆景行。

　　转头她又捧起陆景行的花灯，外面上的画景有些熟悉：“这是靖州吗？”
　　陆景行手上的动作未停，稍瞥了一眼，点头：“是我爹娘相识的桃花林。”
　　靖州城每年也有花灯节，花灯节是他爹娘定情的日子。

　　没过一会儿，骨架就扎好了。
　　宁十五拿着笔，久久没有下手。

　　陆景行见她沉思了许久，“没想好？”
　　十五摇摇头，想好了，只是她画不好，不敢下笔。
　　“寄思寄情，只是真心，寥寥数笔便已是足够。”
　　宁十五听此，豁然开朗，随之几笔勾出青山轮廓。

　　月上柳梢，宁十五提着灯在院外等着陆景行。
　　手里不停地转悠着，映着人脸桃花，还真是漂亮。

　　“宁姐姐。”店里的大娘带着小姑娘出门，看见十五一个人，“陆哥哥呢？”

　　十五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提着的兔子灯：“陆哥哥还在准备，等下就来了。”
　　“今晚东梁河那有放河灯的，可漂亮了，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宁十五伸手刮了小姑娘鼻子，“好的，等会我定叫你陆哥哥快点。”
　　她看着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跑了，收回目光，陆景行下午灵息有些许紊乱，估计需要点时间，正打算先找个高处望望。

　　突然见满是璀璨的夜空中升起一极浅蓝色焰火，很快又消失不见，那是妖界的求援信号，怎么会有妖族在此？

　　十五无暇多想，伸手一挥将花灯挂在高处，朝放信号的地方而去。
　　她循着消失的焰火，追到了珩州城郊外三十里外，还没靠近就已经感受到巨大的妖气，以及宗门。

　　宁十五顿时加快脚步，才靠近，就发现被剑压下跪地的虎锵和其它妖族，更有已经被活活处死的妖族，而那些宗门正在行妖丹剥离炼化之术。

　　她没有时间多想，一个闪瞬飞过，将虎锵脖颈上架着的剑踢飞，提着虎锵往旁边一放，再几个走位趁着他们不备，将被制住的妖族纷纷推出杀阵之外。

　　宗门的人皆是瞪大了眼，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剑下的妖全部没了，法阵也被破了，再定睛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影，分外眼熟。

　　“宁十五。”
　　这次一眼认出她的身影多出了许多人。

　　十五打眼一看，竟然还多是熟人，在江南都打过照面。

　　在前的几个宗门长老有些许威望，想到此前妖王屠戮，是十五之力。
　　再想起清尘山曾经被灭，虽是赵崇山觊觎神器在先，但却主因妖王，而十五此为，皆因复仇忍辱，再加上她竟能擒杀妖王，还全身而退站在此处，不免暗暗惊叹此女之能。

　　“此妖类危害人间，我等擒杀于此，为是护世安民，姑娘此举，是何之意？”
　　十五还没说话，后面的虎锵先是站起了身，往前唾了一嘴血：“你这老道士倒是会给人安罪名，我们什么时候危害人间了，倒是你们一个个为了妖丹，这一路上追杀我们多久了，又害死多少妖兽。”
　　“你们在人间聚众妖族，其事之谋，其心可诛，此时不除，难道等来日你们为害苍生吗？”
　　虎锵不平，往前大喊：“我们妖族聚事，与此无关，根本就是你们这些宗门想要我们妖丹修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十五，我们人间宗门念你为报师仇，忍辱擒杀妖王，才对你叛离宗门一事既往不咎，如果你今日愿与妖族划清界限，我等宗门定是可对你一如往昔。”

　　一如往昔？十五听到此处，冷笑出声，“我杀妖王，入妖界，一人之事，与你等何干。至于你们这些宗门，现如今都堕落到以猎杀妖丹修行，提高灵力修为，才真是败坏各宗门立派宗师的脸。”

　　“大胆妖女，我师叔与你好言劝说，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们下手无情。”
　　“你们有这本事吗？”

　　“姑娘如此之行，是决意堕入妖界，与天下宗门为敌吗？”
　　“他们我一定要带走。”宁十五挡在虎锵他们身前，不让一步。

　　“师叔，无需与这妖女多言。”
　　长老点下头，而后其列阵摆开。

　　虎锵看对方人多势众，而这只有十五一人，再回身看下他们，都是身受重伤，无多少抵抗之力，“你走吧。”
　　宁十五侧身看虎锵，怎么也没想到他说了这三个字。

　　虎锵却是不闪不避，此次出来以为能帮虎族争位多寻一份实力，却没想到今日栽到了这，还连累一帮兄弟：“我死后，能帮我给我爹带句话吗？”

　　“不能。”
　　虎锵没想到十五干脆利落直接拒绝。

　　宁十五大概猜到虎锵此次离开妖界原因，无论是否此前与他相识，只要是他没有危害人间，残杀百姓，她今日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有话就活着回去亲口对你爹说，我可没这闲功夫传话。”

　　丢下这句，虎锵被震动，回身再看向和他这一路拼死相互过来的，定下了心，都举起兵器，重振旗鼓，与十五共战。

　　宁十五转过身，看着林立的法阵，也不再藏着掖着，唤出永清剑。
　　顿时，宁静安朗的夜空，出现了肃杀之气，阵阵雷霆闪过，狂风乱卷。

　　宗门众人一看，皆被十五手中的剑夺去了魂魄，止不住地都怯了步。
　　“这是上古神剑？”

　　宗门长老经验老道，先回了神，连忙大喊：“起阵。”
　　势必是要先稳住心神，不能自乱阵脚。

　　可十五终是更快一步，直接起剑聚势，以雷相加，灵力相与，挥手一去，雷霆数起，直往前方迅疾而去。

　　宗门不少弟子立时慌了手脚，被这少见的雷霆之力震住了身，忘记了逃，直愣愣地站住，眼看着就要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眼前生生竖起一阵冰墙，再听雷霆之声敲打在上。
　　一段雷霆，一层冰裂，随着冰墙完全碎裂在地，从上缓缓落下一身影。

　　宁十五看着陆景行手持琼华剑，挡在那些人的前面。
　　“没想到永清剑第一个碰上的对手是你。”

　　陆景行也没想到，还是成了现在的局面。

　　“你要护他们？”
　　陆景行点头，虽其人间众宗门对妖行事之则不同，更有甚者道心行事相异，但这几百年来，人妖对立，已是常态，他们擒杀妖族，其他宗门无可指摘。
　　更遑论，即使有错，却也不是如此处置之法。
　　十五刚才一剑，足以让在场不少宗门子弟断其终身修为。

　　“好。”十五接受，她必须带虎锵他们走，“出剑吧。”

　　但陆景行却是又摇头：“两败俱伤于我们而言并无益处。”他看向她身后的妖族，“他们入人间以来，并无杀害无辜的百姓，我便不会出手。”

　　十五听懂此话之意，看着陆景行，再看向他身后的那些宗门，收起了剑，转身。
　　“你要去妖界吗？”

　　十五听见声音，扶着虎锵的手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