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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北帝病重的消息在朝野已不是秘密,楼后亲自率领后宫,前往严华寺祈福。瑾穑身为储君正妃,自然不能缺席。
      行程安排要去半个月,慕容淙本来犹豫着要不要代她拒绝,一听陈氏说要去这么久,眉头都皱了起来,正要开口,叫陈氏去中宫回了楼后。
      瑾穑看他这模样,笑道:“殿下是怕我被母后吃了不成?”
      才刚刚在全宫上演了一出太子为了太子妃与皇后顶撞的戏码,这个时候,她作为嫡儿媳再不去,那便做实了东宫与中宫不睦的传闻。这叫六宫众人如何看,又要叫楼氏如何看。
      “殿下放心吧,您都叫陈姑姑陪着我去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一边小儿撒娇般的口吻,一边轻轻倚靠到他肩头,叫他才皱起的眉头一点一点松了开来。
      陈氏在旁听她像小儿一般撒娇,不禁一笑,背过身去,偷偷拭去眼泪落下来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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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韦君迁照常来为慕容淙诊脉。
      看着他一如既往地将脉枕收入药箱,慕容淙忽的淡淡开口,问道:“还剩多少时日?”那模样,轻淡地仿若寻常。
      “何出此言?”韦君迁稍稍一顿,便已神色如常。
      “仲兄今日搭脉的时间比往日要久了半刻。”慕容淙淡然一笑,继续道:“当年你我约定过,真到了穷途末路,必不会相瞒。”
      韦君迁抿唇不语。
      慕容淙没有勉强,却自笑了起来,眼中缥缈,如望穿秋水:“她只走了三日,孤这心里,却如隔三秋。”忽然一顿,收敛了笑意,转头看他:“仲兄这些年……可遇上过心仪之人?”
      韦君迁整理药箱的手一滞,默了片刻,道:“医道所求,唯一个静字。静心才可不乱。”
      “哦?竟一个入眼的也无?”慕容淙咳了一咳,眼神落到了窗外。
      韦君迁没有再答,背着药箱,沉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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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楼皇后带着众人如期而归。
      他躺在含光殿的榻上,听着外面一片吵嚷,应是她在分发祈福祭品给宫人。严华寺是天下闻名的古刹,立寺六百年,宝顶供奉着佛祖舍利,高僧频出,在民间,便是沾上一片寺中的树叶,都是好的。
      竖起耳朵听着她进了前院,行过了中殿,都过了一刻钟了,才终于到了他这里。
      他随手抓过手边的一册书,装作读书。自然不可让她知道他心中如此牵念。他细细地听着,听见她轻轻地开门、关门,蹑手蹑脚地步入内室。
      “殿下,吾归矣……”拖着长长的裙裾,翩翩落在榻边,抽出他手中握的拿倒了的一册《论语》,随手扔开了去,看他仍旧故意偏着头假寐,耍赖一般兀自掰开他轻轻握拳的手,将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带着惬意的轻笑着:“这半月,殿下可想我?”
      他犹自别扭着,他盼她盼得望眼欲穿,她却一路安置妥帖,连小黄门的祀饼都发完了,最后才到他这里,将双目紧闭,不去看她。
      “我想殿下了……”看他还不睁眼,将头枕到了他胸前,任步摇随意松脱,掠过广袖,垂落于地。
      “以后,再不许离开孤半步了……”幽幽开口,抚在她颊上,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无。
      “好……”她闭目枕着他的衣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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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上下明显觉得太子与太子妃之间不一样了。
      朝堂风云际会。没有了北帝坐镇的朝堂,派系倾轧愈演愈烈。陇右六镇联名上奏,要入帝都探望北帝病情。一封陈情表写得声情并茂,历数多年来与北帝并肩策马平天下的种种,字里行间无不自表各自功勋,一番君恩似海,一腔臣忠如山。
      陇右六镇自北帝定都后,便奉命镇守陇右六道,没有宣召,不得离开。当年,六镇皆为陀跋贵族,皆身负军权爵位,一时风头无二,是整个北朝跺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而今,随着北都稳固,北朝军政中心已南移,六镇之地形同边疆,且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北都繁荣发达,人口增长迅速,而六镇故步自封,遵循着旧时的老一套,依旧是当年模样,对比之下,成了落后荒蛮之地。
      边疆稳固,无仗可打,六镇大贵族哪里懂得儒臣为首的那一套经略治国之道,都是厉兵秣马,都是靠军功累积爵位,靠抢掠累积财富,而今,楼氏靠着外戚身份,在国都如鱼得水,董垩和郁审言等一班儒臣靠着治国有方,深得北帝器重,文臣当道,反观辛辛苦苦打天下的六镇权贵,几乎要被湮没成了寂寂无名之辈,在朝廷上渐渐失去了话语权。这叫这一帮习惯了呼风唤雨,与君王称兄道弟的权贵如何能咽得下。
      更何况,北朝的朝堂上,裁撤六镇的声音由来已久,‘削爵还符’之声日益高涨,一旦真的施行了削勋爵,还兵符的国策,此时北帝病重,如果一旦驾鹤西去,那,还有谁记得六镇功勋,指望那个风一吹就倒的太子吗?更遑论太子还是‘削爵还符’这一政策的坚决拥趸。
      六镇那封煽情的陈情表还没有定夺出怎么个回法,北帝却忽然倒下,薨了。
      六镇立刻借北帝发丧,要求到都城为先帝扶灵,以表君臣恩义,朝廷自是不会允许,六镇当即举兵,号召昔日陀跋各部,打着‘恢复旧制,匡扶社稷’的旗号,反了。
      六镇会反,这是北帝父子早就料到了的,因此,北帝将自己手里的亲兵,在咽气之前,交到了慕容淙手上。
      北朝号称有百万大军,其中,六镇加起来有三十多万,楼家手里掌控的有十多万,北帝亲兵有二十多万,其余便是大大小小的陀跋贵族旧部兵马和边境戍边屯兵。
      冀州城中有守军五万,且冀州城郭固若金汤,粮草充足,足以守半年以上,竟然,连半月都没有守住。这是何人手笔,
      楼家的兵马在北面,故意放开了口子,六镇大军直指北都而来。
      北帝梓宫还停在太极殿前,慕容淙的登基之礼要等大行皇帝入葬陵寝后举行,此时偏殿君臣,皆服丧衣,神色凝重。
      “陛下,都城只有守军五万,恐怕抵挡不住叛军。”
      郁审言和董垩皆拱手而立,没有发言。
      北帝的二十多万亲兵,五万压在冀州,五万驻守都城,另外十万屯在了黄河边上,原本是伺机南下去捡便宜的,目下已经第一时间传旨慕容衍率军回援,可是……
      “七王的兵马到哪了?”慕容淙的声音沉定而冰冷。
      “还……还没有出相州……连日大雨,行军迟缓……”回话的兵马司曹声音颤若蚊蚋。
      不等他说完,慕容淙剧烈地咳了起来。他心里知道,这十万大军,他是等不到了。
      郁审言瞥了一眼身旁的董垩,见他一副高高挂起的神情,心下一叹,董贵妃膝下也有一位皇子,都是巴不得都城被破,好捡些便宜的人呐!
      思来想去,便只得悠悠地开了口:“陛下,还是应迁都,暂避锋芒。”
      楼氏一党坚决反对迁都,理由是,随随便便迁都,天子尊严何在!
      慕容淙心里自然知晓,楼氏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当楼太后在这时当着他的面提出应该先立太子,以稳朝纲,他的心,彻底寒了个底透。
      “母后,有时候儿臣真的在怀疑,孤是不是您亲生的骨肉?竟狠心至此吗?”慕容淙若不是亲耳听见,真的是不敢相信。
      “陛下何出此言?”楼太后心虚了。
      “那年,尔诛氏独宠后宫,跋扈擅专,母后为了除掉她,不惜将年幼的儿臣推入冰湖,栽赃嫁祸……”
      从那以后,他的身子,便开始不好,以至于常年缠绵病榻,最终药石无灵。这个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连韦君迁也不知道。外人都以为他是先天不足才导致的身体孱弱。
      “你……你胡说什么?!”楼太后惊诧地瞪大了眼,那时,他明明还那么小,尚不记事的年纪。
      慕容淙仰天一叹,到底,生身之恩,到此尽了。
      “如今,舅父叫您做什么,您就做什么,真是一点也不顾惜儿臣这条命了……一旦立了太子,是不是就准备一刀结果了儿臣这条性命?!”一声剧咳,一口鲜血吐了一地。
      慕容淙看着一地的血,热腾腾地,分明还冒着热气,心中想着,明明,才彼此撕下面具,敞开心扉,想好好做一场夫妻啊……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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