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老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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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色将晚，莫季裹紧了围巾，擦掉眼镜上的白雾，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随后拿出手机找打车app。
以往回去打车都要等个半个小时，这次打车却很顺利。
“师傅，您接单挺快啊。”莫季坐上车，车内热气很足，于是他随手取下围巾，疲惫的捏了捏两侧鼻翼。
司机师傅头也没抬一下，开车很平稳，“啊…是啊，正好就接上了。”他先是擦了擦内后视镜，随口和乘客闲聊起来：“你这是回老家？”
“是啊。”莫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疲倦，“回老家祭祖。”
“哦哦，冬至祭祖啊，看来你们那里还挺讲究，嘿，这是去临河村的路啊，难怪，你们那里河神庙有名啊！前年我才去过庙里求符来着——”
“对，临河村河神庙是挺有名的…”莫季闭目养神，声音似有似无回答司机，“祭祖…我也有几年没回去了。”
莫季，是个‘只有一点幸运’的人。
莫季今年30岁,当年高考成绩普普通通,勉强达到大学一本线，本来自己对数学系还比较有兴趣, 没进去，本来不抱希望服从调剂，最后分配意外去了环境工程专业。
接着是普普通通读完了大学，乘着考研热努力争取了一把，卡着分数线上了，找工作的时候想着稳定点去面试国企，恰巧遇上国企太平集团响应国家政策，开辟了一个关于河流开发和保护的新部门。
勤勤恳恳工作6年，莫季终于当上了部门的一个小组长，办公室还没坐熟几天，又接到了来自老家的急电。
“…村里这几年祭祖你都不在，你几个族老爷爷都说得把你叫回来，就在冬至那天。”
“一定得回来啊，小季！”一向说话柔和的母亲在电话那头难得加重语气跟他强调，“这次祭祖很重要，跟之前不一样，小季，你必须得回来！”
莫季在这头叹了口气。
“……行，我知道了。”
于是他请了3天假，匆匆忙忙收拾行李听话回家。
莫季睁开眼睛，眼镜镜片还是有些模糊，他干脆取下来放好，随手又擦了擦车窗。
窗外的夜色渐浓，司机早就把车灯开起来了，渐渐在四周出现一些草丛灌木，远处由村庄变化成的小镇依稀亮着白昼灯，星光几簇。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开上了村门口的桥面。
河面波光粼粼，波纹慢慢摇晃，水滴溅起打湿了河畔的草丛。
河面突然荡起了一个不小的波浪。
莫季眯着眼，盯着河面，隐隐约约看见河底似乎有个不小的黑影，长而粗，蜿蜒看不清头尾，似乎又在一瞬间伸展了一下身体。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不是，刚刚那是？
莫季用力揉了揉眼睛，可车子已经开过了刚刚看到的地方，快要开出去了。
司机大哥摆弄了一下后视镜，也注意到了后排的动静，“哟，这是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刚刚好像看到河底有东西。”莫季朝他勉强笑笑，“可能是看错了吧。”
“哈哈哈，河底能有什么啊，肯定是你看错了。”司机显然不以为然，又加了一句：“再说，你们这里不是有河神庙嘛，有河神在，肯定不是坏东西。”
莫季也跟着笑了一声，“也是。”
渐渐离村口近了，莫季隐约看到了父母的身影，好像还有几个本家的亲戚在旁边，看不清表情，只是都围在村口。
“就在村口下吧，麻烦您了。”
“好说好说。”
“妈，爸。”莫季刚下了车，就看到莫母和莫父迎上来，莫母先是摸了摸儿子的手，发觉他没吹冷风，急忙道：“车上开了暖气就好，老家这段时间都冷得很，你爸给你房间铺了电热毯，回去就暖和了。”
莫父也连连点头，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跟着问：“这次回来是请了几天假啊？”
“请了3天。”莫季把围巾拿给母亲戴着，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
另一边听他们说话的几个亲戚交换了一下眼神，中间那位稳重点的开了口：“小季啊，你看，你要不多请几天？”
莫季没戴眼镜，晚上也看不大清人，有些迟疑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对方先是哂笑了一下，又介绍自己和身旁的两个人：
“你几次祭祖也没回来，可能都不太记得了，我是你六叔莫大安，也是现在的村长。”村长又指了指旁边两个人，“这个是你七叔莫大诚，年轻点的那个是我儿子，莫如海，按辈分是你五堂弟。”
还不等莫季和他们寒暄，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小季啊，你看你要不多请几天？后天就是冬至，你这是祭祖结束就回去了啊？”
想到明天的仪式，村长心里就在打鼓，这时间，赶得上吗？
莫季摇头，“不用吧，3天就够了，我之后工作公司那边还有事。”
村长还想说什么，莫母却是挤了笑容让他们先回去，她朝村长艰难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空荡荡的。
注视着他们一家人相互搀扶回家的背影，莫如海看向他爸，他也很紧张，“爸，这，这怎么办啊——”
3天？这时间怎么够？
如果是普通的祭祖也就算了，不过一天就够了，可这次，偏偏是那位——
莫大安眉头紧皱，突然看向了村口那条大河。
临河村叫临河村，看上去顾名思义就是临着河畔的村子，可临着河建村的村庄多的是！怎么就让他们叫临河村了呢？
还不是因为临河村独一份的河神庙！
临河临河，这里是临着河神的村子，所以才是叫临河村啊！
20年前，由于河面无故上升，眼看一场洪灾就要爆发，人心惶恐之际，据说是莫季家隔壁的小孩突然站出来，压下河面，也暴露了他河神身份。
当时的莫大安不过也20多岁，跟在前任村长父亲身边，亲眼看见那位表面上还是孩童的模样，轻描淡写的抬手压下每日上涨的河面，又随意模糊了莫季的记忆，让他昏睡过去。
河神生了一双幽深的眼，额生双角，眉眼如墨，眼下似有鳞光几点。
“吾本此地河神。”
祂朝紧紧抱着儿子的莫父开口道：“村里招惹了不少不干净的东西，小墨迹身体先天魂魄不稳，幼时易遇惊吓。”
没有多管夫妻两人的恍然大悟和惴惴不安，神明的视线朝河面看去——
“此地水灾乃是天注定，吾也只能压制20年。”
莫大安的父亲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而后立刻下拜请求河神。
“…20年，20年的时间，河神庙的香火不能断，20年后，冬至祭神。”
那双好似能看透人心的墨眼突然看向了还在惶恐的他身上，莫大安喉口一紧，身体先脑子一步，直接重重下拜。
“冬至祭神须得3日，梦，祭，婚。”
“敢、敢问上神——”
莫大安咽了咽口水，“这，这——”
“神入梦，人祭神。”
河神转头看向安详在父亲怀抱里睡觉的小孩，将一片黑色鳞片递出去。
“与神婚。”
河神的人身消失，祂瞬时化身成黑龙，长息吐露间，如墨龙眼最后看了一眼莫季，一声清越龙鸣随之响起，龙身飞向河中。
之后再遇天降甘霖，河面始终安静。
再然后，突然有政-府的人联系他们修缮河神庙，再帮助他们宣传河神庙，村民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好，莫大安也在默认的情况下顺利当上了村长，从此村众更是团结一心。
至于莫季，莫父莫母请精通玄学的人来看过莫季，那边的人只说莫季确实魂魄不稳，他们听从建议将那鳞片磨成粉喂给孩子，莫季就这样平安长大，顺利到了30岁。
20年后的今年，河面果然又开始慢慢上涨，一向平稳的河面也不时莫名荡起不大不小的浪花。
“……总是有办法的。”莫大安看着着急的儿子和苦着脸的弟弟，“3天…今晚应该就是‘神入梦’，至于明天‘人祭神’，我们姑且仔细安排准备着，如果今晚真有…时间不够也还有法子让莫季先不回去。”
端看今晚了。
如果今晚河神入梦失败，明日祭神自然也无用，村里的人更要早点安排送走。
如果今晚真的有‘神入梦’……
莫大安想到这次祭神回来的村里人还有政-府过来援助的人，咬紧了牙关。
决不能出任何乱子！
回到家里，莫季草草洗漱完毕就和父母道了晚安，躺在父亲准备的电热毯上，准备一觉无梦到天亮。
莫母轻轻关上了儿子的房间门，和还在客厅的莫父对上了眼：“小季睡了？”
莫母擦了擦微红的眼角，努力遮挡眉眼间的愁思，朝他点头，“倒头就睡了，说可暖和来着。”
“…诶。”
“……”
“我、我就是……”莫母还是没忍住哽咽出声，“怎么就是，怎么就是我们家小季呢……”
莫季是他们两夫妻的意外得子，怀上他两人都快30了，莫季刚出生时安安静静小小一团，会走的那几年稍微闹腾了些，本身性格虽然没有过多继承父母的柔和温吞，但也是直白包容的，对父母更是爱敬，直到30岁了在父母眼里依然是个乖儿子。
20年前，村门口的那条大河即将爆发洪灾，先是隔壁和小季关系好的小孩突然出手压下了河面，说自己是河神，接着又告诉他们儿子先天魂魄不稳，还不待两人惊慌，河神又好像和老村长定下了约定，儿子也要在20年后与神订婚。
虽然后来有玄学那边的人给他们透露，即使服下了鳞片，儿子的身体依然有隐患，这‘与神婚’能帮儿子稳定魂魄，也有助于儿子，可莫母依然为儿子的未来担忧——
‘与神婚’，不管是嫁还是娶，且不说是否能离婚，儿子的婚事最后还是没能让他自己做主，这让自从儿子出世就一直立志让他自己选路的他们怎么能顺利接受？
可，可如果没有这个‘与神婚’，儿子的身体……
莫母还是担心房间里的莫季听到她的哽咽声，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莫父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着她。
“.……就看今晚了。”莫父叹了口气，搂住妻子的身体，“我们好好看着小季。”
莫母擦掉眼泪，“诶。”
就看今晚了。
深夜，河面轻轻晃荡一片涟漪。
莫季房间窗边的多肉上，突然出现了一滴露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回老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