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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何处安然 ...


  •   当苦涩被寒冷冲淡,待漫长的冬季过去,可就是春暖花开,恬淡美好?
      龚娉记得严柔刚结婚那会儿,下班后被拖着去超市,推着车,躲着菜篮,手足无措万分狼狈,现在倒很是习惯起来,用心取经,想着回去也能扮个贤惠媳妇模样,讨婆婆欢心。
      程缘自然不在意这些,但是龚娉却想让她高兴,想让家里的每个人高兴,那样……某人会轻松些吧。
      说了去买菜,老远见严柔身边还多了个小小身影,快到跟前时,她松了手,小诤儿就摇摇摆摆地朝龚娉这边蹦跶过来,软软叫了声“娉妈妈”。眉眼笑意越发像吴憾了,配合着奶声奶气的音调,龚娉直觉得可乐,忍不住凑过去猛亲了两下。想着将来有孩子,一定也要像沈炵才好,那样再怎么严肃沉稳,少言无趣的人,看着孩子,就能回味出几分他当年的乳臭未干,幼稚可爱来。“肉肉,这辈子让你欺负老公是没指望了,但有这么个儿子让你随意摆弄着玩儿几年,也挺畅快不是?”
      “切,老公娶回来是用来疼的,欺负他做什么?再说,现在也轮不到我了,都是这小祖宗在欺负他老爸。”严柔理了理孩子的衣摆,“小萝卜,你说昨天欺负爸爸了没?”
      “嗯嗯。”诤儿歪着头,哪里有半点愧疚,转头冲龚娉咯咯笑起来,“爸爸变臭臭。”
      “这小子不用尿布后一直表现良好,吴憾平时忙,有空了抱着他也舍不得松手,晚上也带着睡,他倒好,尿了吴憾一身不说,还一脸无辜地向我告状说爸爸尿床了。”严柔无奈说着,“也不知道像谁,精成这样,告状前还知道扯掉尿湿的小裤子塞在他爸爸枕头下面,光着屁股毁尸灭迹,可镇定了。”
      “还能像谁?”龚娉听了只差没翻白眼,严柔恐怕现在就已经精不过这捣蛋鬼了。
      “娉儿,你别看吴憾平时那样,其实他……挺单纯的。”严柔见不得别人说她老公半点不是,仔细琢磨着,竟能冒出单纯这个词来。“你想啊,那回在医院,我们夫妻俩个还不是被你老公一句话,吓得没魂儿。”
      龚娉挑眉,心想着这丫头还真挺记仇的,如今也有了股见不得人说老公不是的护短劲儿,“是是是,都是我老公不好,下回啊,在医院让他别给吴憾加号,在公司也让他别替吴憾应酬。”
      以为严柔会着急,见她愣了半秒倒是笑了,“娉儿,上心了,是不是?”
      “你发现了?不容易。怎么发现的?”龚娉一时间挺感动的,总算有人能看出她对沈炵是上心的,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表达有问题,原来真是旁人都太不敏感。
      “你平时不都板着脸漠然说着沈炵怎么怎么样,就算会笑,也有点心不在焉的。”严柔一把拉住就要跑远的儿子,继续分析,“上次我替吴憾买袜子,你不也挑了双回去,那时我就觉得不一样了。”
      听着龚娉一阵窘迫,就因为自己随意称沈炵是老公,还有就是顺手买双袜子?
      “感情就是这么回事,那个人对你来说重要,也不过是成了你生活的一部分,嘴里时常挂着的唠叨罢了。”严柔拉着她去拿推车,接着又把诤儿抱起塞到了车里,“你说早八百年就看出吴憾对我的心思了,还说我迟钝,我第一次见你和沈炵在一起时就知道他很在意你,偏就是不迟钝的你,脑子转个弯儿,居然用了这么久时间。”
      “爸爸……爸爸……”诤儿踢着小胖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仰着脖子朝一旁电器柜台的一排电视机胡乱比划。
      严柔护着他,扭头看去“还真是,娉儿,沈炵也在,他最近一直有去公司。”
      龚娉望去时,恰好镜头拉近,三个电视都放着这段新闻,沈炵颔首浅笑,嘴角微扬,唇色浅淡,心头竟觉得这是段不吉利的画面,曾几何时,苏崎川也被拍过类似的影像,而后被人放着录像,说着“深表遗憾”,黯然离世。
      “沈炵真是厉害,明明学的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专业,接手起来倒显得游刃有余,吴憾以为这段时间过渡会忙些,没想到反而轻松了不少。”
      龚娉握紧了车扶手,良久才应了声,“就是个疯子。”
      年后,沈却的身体一直不好,就顺势退了下来,龚娉以为接手的理所当然是李椀书,偏偏沈炵提出正式回公司。为此,外界风言风语不断,说是家族企业终究不肯放权给外姓,称椀书委曲求全的有之,赞其大度无私的也有,沈炵是一路黑,被说得处处不是。
      短短两个月,他用事实证明他有这个能力,力压质疑,却没人知道,他几乎就成了连轴疯转的陀螺,虽说沈却之前的工作负担并不重,可医院的事本就不轻松,一周光手术至少也有十多台,一站又是数个小时,他两头都不放手,回家还要照顾沈却,龚娉如今常听人说他厉害,每每如此,嘴上笑着,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对着严柔,也没必要客套伪装。“要那么厉害做什么?怎么可能游刃有余,就这么个人,一点不知道休息,再这么下去……唉……。”
      “你说说他呗,以前吴憾也是这样,后来有我和婆婆在,现在有小萝卜在,他也知道爱惜身体了,沈炵是医生,应该有分寸的。”严柔挡着孩子的视线哄着,“小萝卜乖,去看看晚上吃什么,做个什么汤呢?最好诤儿喜欢,爸爸也喜欢的,是不是?”
      龚娉看着视频跳转,影像光鲜明丽,仿佛真把彼此分隔成两个世界,她从来不在意沈炵做什么,现在倒觉得还是以前好,旁人提及他时顶多是说家境好,职业也不错,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令人瞩目,遭人议论的话题。
      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又离她,越来越远……
      在意他,成了习惯,就如生活中柴米般或不可缺,而她想要的,不过是与其共食油盐,安然携手,共度此生而已。
      她想告诉他的,只是他停下来时,往往夜幕漆黑,他脸色泛白,眉间疲倦浓重,她躺在他身旁,无措担忧,唯一想到的,只能是不忍心再开口烦他。

      锅里咕咕冒着热气,龚娉缓缓搅动汤匙,蒸汽冉冉,心间宁和绵软,浅尝了下,嘴角不觉挂上了抹浅笑,侧头看着时钟,指针似真走得太慢,迟迟没听到熟悉的门铃声。
      唤沈煜过来试下味道,那丫头应声过来,还未来得及接过勺子,手机便先响起来,她把电话贴在耳边,倒是不闲着,吹了吹,持勺继续往嘴里送,迷眼点头含糊应着“嗯嗯”。
      “我说娉儿做的汤好喝……不过来了?……什么,我哥也不回来……不是说好过来吃晚饭的吗……什么要紧的事?”
      龚娉听着,停了手里的动作,凝神看向沈煜问,“是椀书吗?”
      沈煜点头,“他说我哥晚上不回来。”看着龚娉一脸凝重,便把电话递给了她,“让椀书和你说吧。”

      只几句话。
      “沈炵在忙吗?”
      “你们现在在哪儿?”
      “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龚娉垂头看了眼沸腾的汤汁,抬手关火,侧头再看沈煜时,已挂着一丝笑意,“快去叫爸妈过来吃饭吧。”
      那抹笑意,终没能维系太久,随着沈煜的转身,缓缓淡了去。

      此时在江北别墅,李椀书挂了电话,长叹了口气,俯身从冰箱里取了冰袋出来,拿毛巾包裹着,上楼推开沈炵的房门。
      本来坐在床边的人,一个电话的功夫,已然坐不住,侧身躺着,脸色倒不似之前那般潮红,却是白得更为让人心惊。
      沈炵闻声躺平,接过冰袋放在额头上,这点凉意还没能降□□温,倒是激得胃里的抽痛更为猛烈起来,侧身握拳抵住胃,冰袋顺势滑落到地上,沉闷一声响动。
      “沈炵,去医院。”椀书拾起冰袋,想了想,终究把它扔在了一边,“不止发烧难受吧。”
      “电话……泡泡没说什么吧。”沈炵摇头,手扶着床沿强迫自己躺平,顺势向上靠了靠,弯腰屈身压制着疼痛。
      “后来是龚娉接的电话,我就说今晚住在这儿。”椀书盯着他紧按在胃部的手,不觉皱紧了眉头。
      “你……你说我在这儿……不是说……在开会吗?”沈炵喘着气,胃里拧痛一阵强过一阵,令他无法集中心神,脑海里一片昏沉,只觉得冷汗不时滑落到眼里,刺痛间视线又模糊起来。
      “没事的,她没说什么。”李椀书想着还真是和沈煜那丫头一样好哄好骗。
      沈炵苦笑,提了江北别墅,龚娉又一句未多问。不问,怕是因为没必要问了。
      “那我去给你买退烧药?还需要什么?”椀书替他盖上被子,停顿了片刻,不觉又是叹气,“胃很痛吗?”
      沈炵拉住了他的手臂,缓了缓,才睁眼看向他,眼中的痛意淡去,只余平静,平静得牵不起一丝人气,“我们谈谈。”
      “等你好些再说,沈炵,你最近也太拼了,明明早上就看着很不对劲了,我都说了今天这事我去办就行,你何必要这样?”外界传闻他自然觉得荒唐,可沈炵如此急于接手公司的举动却更让他觉得荒谬,传闻不可能成为理由,但他也的确搞不清缘由。“不管……不管小煜愿不愿意嫁给我,我都会留在公司,成不了你妹夫,不还是你哥们儿吗?”
      “那到时候,你是要帮我撑着公司,还是,好好守着我妹妹?”沈炵仰首靠在床头,手缓缓按着胃,最后几片药方才都吞了,只盼着快些起效,更能支撑的久一些。
      “这矛盾吗?”椀书反问,这些天的疑惑逐渐聚集成不安,似隐约猜到了什么。
      “我爸的时间不多了,胃癌,年前确诊时,已经发现多处转移了。”沈炵没有看向李椀书,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手下揉按的动作亦停了下来,平静叙述着,似忘了痛,忘了悲。“是我的疏忽,错过了手术时机。”
      “为什么不早说?”椀书厉声反问,用力握紧双拳,又控住沈炵的肩膀试图与其对视,却望不见一丝情绪,望不到,那被埋葬掩盖的绝望,“沈炵,你疯了吗?”
      “我怎么能疯呢?”沈炵反问,他并不需要答案,他知道自己撑得下去,“到时候,泡泡一定受不了,你陪她离开一段时间。”
      “阿姨知道吗?”椀书还想说什么,却见面前的人猛然弯腰向一旁倒去,蜷起身,双手用力顶着胃,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待一阵痉挛过去,他掩嘴挪向床边,剧烈呕吐起来,只吐了些水,便声声干呕着,直到又吐出些暗褐色的血渍来,才缓和下来,靠趴在床上,似耗尽了所有气力,却轻声应了,“到时候,我陪着……。”
      “陪着谁?你妈还是你妻子,或者我可以轻松一些,你当然还能安慰照顾好你妹妹。”椀书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只觉得气愤难抑,“沈炵,我只是你妹妹的追求者是不是?这么多年,看来不只是对小煜,连把你当朋友,也是我在自作多情。”
      “没有时间让我们用来彼此误解和生气。”沈炵埋头喘息,只觉得呼吸都能牵扯起痛来,那么费力,“我是……勉强了……所以,泡泡就交给你了。”
      “我在想,这些年我一味想着付出,那些我们以为是爱的东西,对对方来说会不会成了负担?全力筑起防线守护,也许真正沉重压抑的,就是这份过度在意。”椀书颓然坐在一旁,“从头到尾,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瞒着我们,你就确定自己承受得了?也是,你根本就不允许自己倒。只是你看着,地上这些是血,你只是个人,失去父亲,你让我带她走,然后呢,回来再告诉她,她还失去哥哥了?”
      “夸张了啊”沈炵皱眉,起身想要清理地上这滩污渍,却被椀书一把按回床上,无奈解释“就是……轻度胃出血……还没止住。”
      “轻度会吐血?”椀书擦拭着地面,踌躇着开口,“龚娉知道吗?”
      “弄干净些……过会儿她见了……该吓坏了。”沈炵说着,眼中聚集起些许光晕,柔和一片。
      “她清楚你的身体状况?”椀书松了口气,还好有个他不用瞒,或者说是瞒不住的人在。真到了那天,有人陪着,他是不是能够放过自己一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何处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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