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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炼狱火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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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落入魔爪,仿佛被撕扯着,痛原只是如此而已。
感受着微凉的唇瓣滑过脸庞,全然陌生的气息,龚娉想自己该是羞怯还是愤怒?即使那轻柔的吻已触及唇沿,她漠然望着,沈炵的脸庞近在咫尺,甚至可以清楚看到他睫毛细微颤动,以及睁开眼时那难以掩饰的狼狈,终究是笑了。“你对我动心吗?”
沈炵指尖触及她唇角的那点弧度,想抹去那点决绝冷淡。她唇瓣微启,声线平和地说,“对一个没有心的人动心,是要输的,你说可笑吗?喜欢我?今天的我就会是明天的你。”
“我一向愿赌服输。”沈炵凝眉,会输吗,开局失了先机,又能有多少胜算?只是注定了,一生只为下这一局。
“愿赌的人,都不服输,赌的是一个奇迹,这世上没有的东西。”龚娉看着那一脸的沉着冷静,故作骄傲到极点的卑微,更是觉得好笑,当年的自己也是如此愤愤,对着苏崎川吼,“我龚娉遇到你,愿赌服输。”
“我对你如此动心,算不算一种奇迹。”沈炵苦笑,自负的语句,却是自嘲地语气。看不到一点希望,找不到一个理由,看到她为旁人落泪,竟然疯魔了般嫉妒失控。
“如果爱情是两个人的事,那多余的那个人,是不是就该叫第三者?”龚娉仰头,却不用仰望。
“谁知道呢?现在你是和我一起,站在那扇门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舌尖探入,以为她要全力反抗,却是轻易,她任由他吻着,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挑了个最笨的办法。”龚娉抬手抹了抹唇,微皱眉,冷笑着问,“抱过一次,亲了一下,下次是不是该换上吊的戏码了?抱歉,我含蓄了,你是想上别的什么吧。”
“你挑了个最笨的办法,最笨的办法……”
沈炵睁开眼,屋内一片漆黑让他心安,总好过梦里的那片血色。侧身开灯,胃部传来的阵阵抽痛制止了他的动作,稍一会儿,果然是更猛烈地一阵绞痛。
咬牙待痛意过去,松开顶在胃部的手,开了灯,他定定看着自己的掌心,梦里也是这样一双手,握着刀,一刀一刀切割着,染上一手血红,每一下,他会觉得自己的胃在痛,痛的很真实,而后耳边会回荡起那声嘲讽,“你挑了个最笨的办法。”
再痛都是假的,只是那个声音的冷漠是如此突兀,让他不得不醒来,而后在每个清醒的夜晚,将梦境的疼痛变为真实。
他替那个人做了手术,手术很顺利,只是术后结果是病灶无法完全清除。他几度调整治疗方案,尽力拖延那人的生命,因为那个时候父亲是术后恢复阶段,不能再受刺激。
没错,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那个人,只是为了父亲。
拖延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个人已没有了自主意识,父亲到出院为止,没有提过只字片语。那人的丈夫已是绝望,或者那个人生命的最后阶段也是用来等待绝望的,这种拖延算不算报复?这个方法笨的可笑。
那天早查房,家属同意放弃治疗,欲言又止而后心灰意冷,沈炵只点了下头,当天下午那个人就去了。
那天晚上开始,他都会在半夜胃痛发作一次,做了检查,没有发现异常,好在只是在晚上会痛,在人前,他守着秘密,平静如常。
只是心中隐约感到不安,父亲的平静,可也是如此费力的伪装?
那人走后的第三天,躺在监护室里的那个人也去了,期间有过清醒,能拖延这些时日,不得不说已是奇迹。苏崎川走了,龚娉费力伪装的平静也到了极限,只是平静过后,该以怎样的姿态应对?她想不到,那就继续伪装,不动声色。
他清醒的时间,不到一星期,开始还能同她说话,一天里不超过十句,到后来呼吸抑制气管切开,再没法开口,甚至连抬手都变得困难。
老天给予他们的缘分很浅,却足够可笑,屈指数来,才多少时间?他们依然可以争分夺秒,用只字片语,用伤害逃避来铭刻回忆。
龚娉记得他同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就那么几句,句句刺痛人心。
“我看到你的真心,以为即使欺骗也会被原谅,后来才知道我的小红帽不傻,她会恨我。”
“勺子我还给过吴憾,是神灯,我看到他的野心,想要利用,他却自行换了把小猪的,好笑吗?”
“那个医生,喜欢你吧。小心不要被骗,这辈子,恨我一个人就够了,你的真心给我一个人就好。”
“娉娉,下辈子,口是心非的毛病,我们改了吧。”
……
龚娉都记得,也记得自己的灼灼逼人。他再不能开口伤她的时候,那言不由衷的毛病,她还是改不了。
“你即使死了,我也不会告诉后妈的。”心慌恐惧到了极点,就这么眼看着生命流逝,她想挽留,开口却是威胁。
他微闭了下眼,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看着她,龚娉告诉自己,那点柔情绝不是为她。
“苏崎川,我果然是恨你的。”她不原谅他,努力恨着,他就能看到她的真心吗?
他缓慢抬手拉住她的手,无力地握着,她却挣脱不开,耳边是气管插管处气促的痰鸣音,龚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用力握紧他的手,孤注一掷,“你一直都只是利用我吗?”
苏崎川凝神看了她良久,终究又闭了下眼,渐起了闷滞的咳嗽声,血沫顺着气管插管的伤口处溢出,龚娉慌忙间伸手扶住了呼吸装置,血溅到手上,他再一次,将她推开。
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她摸索着他给她的那把勺子,手上还留有他的血,沾染在勺面图案的纹路里,再抹不去。
她再没有去医院,她以为那样不会再刺激到他,以为那样他可以活下来。
最后最后,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他,是否会爱人,如果会,为何要挑最笨的那个办法?
夕阳从来都是一样的,却只有在空旷的山顶才会显得凄凉。有风在耳边低吟,呼呼作响,仿佛已是声嘶力竭,眩晕间眼里泛着黑,再看远处这片天空,那片红云竟然在不断涌动,仿佛要将她带入其中,伸出手,却是空的。
酒精果然是样好东西,竟然能让人看到炼狱火海,龚娉嗤嗤笑出声,“苏崎川,你现在该在第几层呢?我来陪你。”
这座山上的风,怕也要嘲笑她的,第一次,父母找到了她,可最终她的无理取闹丝毫没有作用,他们还是分开了。后来,苏崎川找到了她,她咬牙切齿地诅咒他,要恨他入骨,恨他一生,恨原来也可以让时间变得短暂,他还是彻底消失了。
龚娉起身,走至栏杆的边缘,那片红光快要淡去了,她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牵绊。
攀爬着上了栏杆,眼皮已经泛沉,累了,睡去就好。
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却被更用力的钳制住,似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般,可是厉鬼赶着要带她入地狱?
拉扯间,她失了重心,跌入的却不是深渊,腰间也被扣紧了,痛的她快要窒息,视线渐清晰起来,她望见一双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那些纹路并不狰狞,只是伤痛间有着掩不去的无助。
不知为何,她竟会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