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史隐婚两年后》子不语经年

59、番外：if线（2）

　　《女史隐婚两年后》/子不语经年——晋江独发

　　谢恂回到床上安歇后，萧懿鸾才缓缓舒了口气，摸着身上的被衾，心头泛起温热的涟漪。虽有些乏累，一夜却始终睡不安稳，浅短的睡眠好像是有的，但她分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梦境就像山林中的晨雾既薄又碎，整个人仿佛徜徉天地间的夜鹭，轻飘飘的没有方向，在月光下漫无目的飞飞停停。

　　红烛燃了一夜，谢恂独自躺在婚床上五味杂陈，直到天快亮时才劳倦地闭上双目。

　　萧懿鸾一早便醒了，朝霞尚未绽放，趁谢恂还睡着，于是在榻边轻轻褪去昨日婚服，利落地换上常服，随后在屋内打量着洗脸的盆置于何处，但是只在梳妆的镜箱旁看到盆架。

　　谢恂睡得也浅，听见细微动静后茫然地睁了睁眼，因床帐没放下来，萧懿鸾不经意间往床上一瞥，两人便四目相对了。

　　萧懿鸾心里还装着昨晚的事，但又不想被他知道她当时其实是醒着的，寻思着今日要为他做点什么，好让自己心安。

　　谢恂见窗外天色尚浅，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开口道：“时候还早呢，不用起这么早。”

　　话一说完自己也觉惊讶，他说话何时变得这么轻声细语了？

　　萧懿鸾拘谨地回应道：“我醒了便睡不着了。”担心谢恂不记得今日有何事要做，便故意提醒一句，“今日是不是该去给老夫人敬茶？”

　　谢恂听罢点了点头，随即掀开被衾道：“那我也起来吧。”

　　侍女们听见二人在屋内的说话声，知道二人下床了，忙打水端盆进来服侍。

　　其中一个侍女轻轻地将盆置于盆架上，然后回身恭声道：“少夫人请洗脸吧。”

　　萧懿鸾一时不太能接受这称呼，讷讷地上前，见水盆里还飘着几片花瓣，缓缓在水面旋转。

　　正要掬水洗脸时，又注意到谢恂走到镜箱前拿起梳子准备梳头，念着他肩膀上有伤，萧懿鸾忽然开口道：“你需要帮忙吗？”

　　谢恂听她这样问，颇有些意外，放下梳子后目光直直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慌忙低头喃喃着：“我梳头不太方便。”

　　其实受伤以来每日自行动手梳头，并没有不方便，只不过梳得潦草些。

　　侍女们心领神会，互望一眼没有揭穿谢恂。

　　萧懿鸾顿了顿，不得不接话道：“我来吧。”

　　谢恂立刻说好，忍着笑意乖乖坐在镜箱前。萧懿鸾拿起镜箱上的桃木梳，然后一手执梳，一手拢住他的发丝，谢恂乌发如墨，萧懿鸾小心地束成一个整齐的髻，然后套在白玉发冠中，用一根簪子固牢。

　　谢恂没敢出声打扰她，通过铜镜窥见她脸颊上那颗痣，面红心跳忙又移开眼。

　　萧懿鸾从未和任何男子这样亲密，放下梳子时手腕都是僵的，不自然垂眸道：“这样可以吗？”

　　谢恂偏过头望她，忍不住细语道：“你梳头时好温柔啊。”

　　萧懿鸾浅笑着没有应声，以为他不过是在客套。想起自己连脸都没洗，忙错身来到盆架前。

　　谢恂坐在镜箱前没有起身，在她身后注意到她衣着素雅，都没几样首饰，这时想起老夫人先前的叮嘱，伸着头对她道：“娘说她在兰髻坊给你订了三千两的首饰货票，等你有空，我陪你去瞧瞧？”

　　萧懿鸾正在侍女服侍下洗脸，一听三千两的首饰，心道这也太贵重了，对着水盆不免呆愣道：“不必了，我也不一定用得上。”

　　“你别见外啊。”谢恂面带微笑，起身走近她又道，“娘送给你什么，你只管拿着就行，她只有我一个儿子，这礼物不给你给谁呢。”

　　萧懿鸾没法再拒绝，但是心底仍忐忑着，拿人手短，她以后在谢家是不是要事无巨细地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少夫人呢？

　　虽说本该如此，但想想还是觉得力不从心。婚假只有十五日，她只想尽快回到御书台去。

　　谢恂瞥见她眼底的忧色，心里不免嘀咕：她是真的不喜欢戴首饰，还是觉得这种礼物太庸俗？

　　会有女子不喜欢首饰吗？他越想越心慌——难道她瞧不上他？

　　可是，他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各自装着心事梳洗妥当后，两人结伴去主屋给谢老夫人敬了茶，又小心翼翼地陪着用了早饭。谢老夫人连日操劳，今日终于可得空歇一阵儿，只嘱咐二人往后要相亲相爱，也没留萧懿鸾待太久，便让二人回房去了。

　　回东院的路上垂柳依依，萧懿鸾回想方才的短短相处，只觉谢老夫人是和蔼宽厚之人。

　　谢恂见她若有所思，以为她在介意他母亲待她没那么热情，于是扭头安慰她：“娘今日只是太累了，不是不喜欢你。”

　　萧懿鸾忙解释：“我没有那样想。”随后又讪笑道，“我本以为老夫人会给我立规矩呢。”

　　谢恂笑道：“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朝堂上，不需要那么多规矩。”说罢又停驻下来，目光灼灼盯着她细语道，“那你要给我立规矩吗？”

　　萧懿鸾也停了下来，在他瞳仁里望见了自己怔怔的身影，局促地别转过脸，然后静静地摇了摇头。

　　微风拂面，两根柳条快要扫在她的肩上，谢恂看到后，抬手挡住。

　　萧懿鸾僵硬地站在他抬起的手臂下，鼻尖闻见了柳叶的淡淡清爽香味，耳边听见的是两段节奏不同的砰砰心跳声。

　　谢恂的喉间吞咽了一下，见风停了便放下了手，心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躁动，非常想开口问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但是心里又踌躇不止，这才不过成婚第二日，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两人站在柳树下纷纷陷入沉默，这时忽而又听前院的小厮追过来呼唤：“公子，许中郎来了。”

　　谢恂张了张口，先冲小厮摆摆手表示自己听见了，又低头对萧懿鸾解释道：“许攀是我兵部的朋友，他前阵子出京办事了，应该是刚刚回京听说了我昨日成婚，特意上门道喜来了。”

　　萧懿鸾迟疑了一下然后道：“那你快去应酬吧。”

　　“那你先回房歇着。”谢恂留恋地望了她一眼，随后对小厮道，“我这就来。”

　　萧懿鸾闷闷地独自回到东院，闲来无事，便在谢恂的书架上随意拿了本书去庭院的桌上翻看，她没注意书名，在桌案前坐下后才发现居然是本兵书，也懒得回房再换。

　　一夜没怎么睡，此时捧着书也无力细读，谢家似乎处处都好，但萧懿鸾总觉不自在，觉得自己像个寄人篱下的外人，这样想的时候，不免又勾起从前在叔父家中的不愉快。

　　侍女端来茶和点心放在萧懿鸾看书的桌案，萧懿鸾礼貌称谢。手捧着脸对书发呆，没多久便伏在案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做了个梦。

　　梦里仿佛又回到幼时在乡间的日子，父亲抱着她在园子里赏花，她却想摘头上的柿子，父亲笑道：“这柿子还小呢，不能摘。”

　　萧懿鸾不听，执拗地非要摘一个，父亲只好依她，摘了一个青柿子让她拿在手里把玩。

　　梦中的景象在泪眼中渐渐变得朦胧，萧懿鸾沉睡之前还在心中念叨，若是双亲仍在，如今会将她许配给什么人家呢？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脸上还有干涩的泪迹，萧懿鸾在恍惚中睁眼细瞧，发现自己躺在绛红色床帐内，一时弄不清这是在哪儿，分外诧异，连忙坐起来打量。

　　窗外的稀稀雨声提醒了她，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自己昨日刚刚嫁给谢恂。

　　再往下回忆，萧懿鸾心头一紧，她明明坐在外面看书，怎么会在婚房的床上醒来？

　　侍女隔着门缝往里瞧，见萧懿鸾坐在床上，便轻轻推开门进来服侍，还细声细语地问：“少夫人醒了，可要用茶？”

　　萧懿鸾佯装镇定地点点头，对“少夫人”这个称呼还是不太习惯。

　　从侍女手上接过茶杯，萧懿鸾不安地问道：“我记得我是在庭院里看书的，什么时候回房里来的？”

　　还躺在谢恂昨晚睡过的床上……

　　侍女笑着温和解释道：“少夫人在外面看书时睡着了，然后天色变了，马上就要下雨，公子便抱夫人回房了。”

　　原来如此，萧懿鸾脸红心跳地垂下头，谢恂抱她回房，她居然毫无察觉，在睡梦中被人挪了地方都不知道。

　　喝完茶，侍女又将茶杯接了过去。萧懿鸾想问问侍女谢恂现在何处，又怕被侍女笑话“醒来便要找谢恂”，于是只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侍女答：“快到午时了。”

　　萧懿鸾正准备问午饭事宜，恰在这时谢恂从外面进来了，一脸的悠然。侍女看了看二人，极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萧懿鸾想从床上离开，又担心自己睡了一觉将衣裳压皱了，起身之后不雅观，只好继续坐在床上同他说话。

　　“你怎么没在前厅陪客人？”她直了直腰，小声地问。

　　谢恂站在床边笑道：“他还有事，把贺礼搁下便走了，还嫌弃我受了伤不能喝酒，让我得空再请他。”

　　萧懿鸾轻轻点头：“这样啊。”说话时一直将目光落在床沿，不敢直视谢恂。

　　谢恂顿了顿，似站累了，顺势坐在床沿，偏身看着她道：“今晚你睡床上吧，那小榻睡得不舒服。”

　　萧懿鸾忙道：“不用了，我睡小榻挺好的。”

　　谢恂听罢，含笑注视着她，嗓音低沉道：“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吗？”

　　萧懿鸾不想承认自己没睡好，嗫嚅着嘴硬道：“我睡得挺好的。”

　　谢恂闻言，神情颇有些春风得意，挑眉望着她问：“那你在庭院看书的时候为什么睡着了？”说着还往前凑了凑。

　　两人离得太近，他的气息撩拨在她脸上和脖子上，萧懿鸾局促地错了个身，别过脸不再回应。

　　见她这般闪躲，谢恂识趣地直起腰坐正，心里再度被一个疑团困扰，趁着这机会终于鼓足勇气直白道：“我想问问你……嫁给我是不是很勉强？”

　　问过又不自觉攥紧自己的手，非常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萧懿鸾被他问得脸红，垂眸颤声道：“为何这样问？”

　　谢恂沉沉地吸了一口长气，私语般道：“你在庭院睡着的时候，好像哭了，你是不是不开心？”

　　担心他误会，萧懿鸾忙否认：“不是的。”又认真解释了句，“我只是梦到了我爹娘。”

　　谢恂知道她是孤女，听到她这样说，心头一颤，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忙安抚道：“我陪你回乡去拜祭他们吧？”担心唐突，又淡淡补充道，“可以吗？”

　　谈及此事，萧懿鸾心里并不痛快，只回应道：“等到忌辰的时候再说吧。”并未一口回绝。

　　细雨淅沥沥下到黄昏时也未停下，午饭和晚饭均是和老夫人一起吃的，老夫人精神渐渐好转，开始关心萧懿鸾在御书台何人手下听差、辛不辛苦这样的寻常事，晚饭时还提到了兰髻坊那三千两的首饰。

　　谢恂为了哄自己母亲高兴，忙接话道：“我跟她说过了，等有空就陪她去选首饰，她说要顺便给娘也捎几件。”

　　老夫人喜笑颜开道：“我怎么能要？那都是我送给懿鸾的。”

　　盛情难却，萧懿鸾不好再说不要，又附和着谢恂的话道：“不知娘平日里喜欢什么？我也想略表心意。”

　　老夫人稍加思索，忽而打趣道：“其实我一直想养几只小猫儿，可是恂儿不喜欢，我便一直没养。”

　　萧懿鸾听罢只觉犯难，想迎合老夫人又怕拂了谢恂的面，拿着筷子不知如何是好。

　　谢恂笑意不减，转头向萧懿鸾道：“你也想养猫吗？”

　　萧懿鸾暗暗瞥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正在给她使眼色，于是怔怔地嗯了一声。

　　“那就养吧。”谢恂边吃饭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