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反派魔头he了》谢云流

4、小可怜（2）

　　乔渡虽跟着黑斗篷走了，但一直提防着那人会下毒手。

　　她跟着他不停左拐右转进一条一条窄巷，终于来到座破败阴森的小楼前。

　　小楼外有一木牌，上书“万事通”三字。

　　进了屋，里头漆黑一片，黑斗篷点上一盏蜡烛，乔渡环视一圈，这屋里头竟是摆满了各种古董灵器跟她不曾见过的一些样式奇怪的玩意。

　　“请，”黑斗篷做了个手势，替乔渡拉开椅子，“小店简陋，照顾不周，客官想要喝点什么？”

　　乔渡坐下：“多谢，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请告诉我防风危在哪，多少灵石我都给。”

　　“不不不，”黑斗篷在对面坐下，被遮住一大半的脸突然凑近她，红唇咧开，双手递上一把剪刀，“不需要灵石，只需要客官您的一缕头发。”

　　“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乔渡没动。

　　魔界鱼龙混杂，她倒也不是个蠢的。

　　“您同意的话，我这就告诉您。您是要找人吧？据我所知，他现在的状况可不太好，要是想趁他还活着前见到，客官得尽快做出决定了。”

　　“客官您放心，只是一缕头发，害不到您什么。”

　　那剪刀在昏暗烛光下冒着寒光，乔渡思索片刻，利落剪下一缕头发。

　　黑斗篷连忙要接过，乔渡的手避开，道：“这头发我已经剪了，跑不了，你先说，若是骗我，后果可要想清楚。”

　　“哪能骗您？客官，小店做得是三界的生意，一向都是先交筹码再交货，童叟无欺，诚信买卖。客官您头一次来，那小店就给您破例一次。”

　　“你要找得那人，在人魔两界交界之处，如今应是被当作炼魔的材料送往万魔窟呢。那里哪是人类能待下去的地方，进入那里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互相残杀彼此吞噬成魔物，没见过人活着出来的。”

　　乔渡闻言一怔，她刚好就知道有一人是活着从万魔窟中出来的。

　　上一世，她跟同门追一只作恶多端的魔物追到了万魔窟外，因此救下了李玉官，结下了孽缘。

　　魔界未有天理常伦，做事猖獗，仙界一直在力挽狂澜，无奈人界也在有意无意推波助澜，就比如这将同是为人的奴隶当作牲口一样卖给魔族炼成魔物，仙界实在头疼。

　　乔渡的记忆中，防风危看上去就像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难道，防风危不是魔族后裔，而是从万魔窟中出来的......人？

　　简直不可置信。

　　她记得上一世只有李玉官一人从万魔窟中逃了出来。

　　本来还有一人的，但那人根本来不及救了，她只来得及给他丢去她的储物袋。

　　但那如炼狱般的地方，一个普通凡人想要活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想必最后也是没活下去，化成了魔物。

　　“客官，欢迎下次再来啊！”

　　黑斗篷一眨眼，眼前那个曼丽的黑色身影就不见了，唯独手上她留下的头发还散发着香味。他小心翼翼将其放进一个木盒中，嘴角弯起一个惊悚的弧度，一条腥红的蛇舌一闪而过。

　　-

　　乔渡来不及跟晏余传音，闷头直赶万魔窟。

　　万魔窟外有许多高等魔物把守，若是想进去，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混进人类队伍中。

　　乔渡先要确认这些即将被送进万魔窟中的人中有没有防风危。

　　若是没有，那他就是已经在万魔窟中了。

　　乔渡在心中祈祷，希望他最好还没有被送进万魔窟。那种残暴血腥的地方，不是他该待的。

　　她等不及小心翼翼伪装成人类再一个个去寻。

　　一道白影划破天际，乔渡手握焚魔剑，快步走进众人之间。

　　“防风危！”

　　“防风危！你在不在！劳烦你给我个回应！”

　　这是一只被镣铐栓成一长条的奴隶队伍，男女老少皆有，见到乔渡，面黄肌瘦的脸上皆露出喜色。

　　“是神仙！神仙来救我们了！”

　　“救救我们，仙人，我们不想死！”

　　他们齐齐朝乔渡涌去，魔族人也闻声而动，走在最前端穿着不菲的男人见状，立马扯住锁链拦下，

　　“你们这群奴隶，已经卖给我了，别想着跑！”

　　一群人即将被铁链绊倒，一声剑鸣，众人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应声碎开。

　　众人呆呆的看着禁锢他们已久的束缚没了，一时竟忘了跑。

　　“快走！”乔渡飞快扫一眼逃散的人群，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人。那奴隶主跟魔族已经赶过来，乔渡施了个法，将他们捆在一起，接着朝里闯去。

　　万魔窟地处万古森林，里面的树木繁密，巨大无比，将不少古怪可怕且未知的恐惧藏纳其中。

　　这里被称作魔界的禁地，因为就连魔族也不知道里面会冷不丁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就算是将那些奴隶投入万魔窟也是一月一次，还请了魔族护送。

　　那些追过来的魔族停了下来，看着乔渡只身闯了进去。

　　-

　　滴答，滴答。

　　撕咬......拖拽......分食......

　　残缺的人类肢体遍地，血液和器脏到处都是，顺着石壁缓缓下滑，难闻的气温不断发酵，甚至快凝成了实体。

　　窟内没有水源，滴答的水声勾起饥饿和口渴，一群半魔非人的家伙拖着受伤的肢体慢吞吞去觅食。

　　一个浑身是伤的黑发少年藏在一块大石后面，他瘦骨嶙峋，衣服破破烂烂挂在身上，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包括脸上，全是伤口跟凝固的血。

　　他的嘴唇发白，浑身发抖，蜷缩成一团窝在石头角落，紧紧闭着眼。

　　鸦睫轻颤，他的双眼快速辗转，显然是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自他被丢进万魔窟之后，他就不停地重复做着混乱的噩梦。

　　他梦见他不是一个被困在万魔窟等死的可怜虫，而是一位高高在上实力强悍的魔头。

　　他梦见他爱慕着一个姑娘，他觉得她是世间最好看最美好的人。

　　他没日没夜地思念她，各种打听她的消息。

　　他的心上人很厉害，是立志要除尽天下邪魔，守卫正道的人。

　　他在她的眼里不过是最丑陋最阴险最该除掉的家伙，她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

　　理所当然的，她置他于死地，但他丝毫不怨恨。

　　他对她的爱简直是......变态到了极致，这让他每次梦醒后都会脑袋宕机，迷茫好一会儿。

　　这就是爱吗？他不懂。

　　他又梦见她死掉了，原来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害死了她。

　　好巧的是，他认识那家伙，他跟他是一批进入万魔窟的。

　　梦里，他们在万魔窟炼化接近尾声时遇见，那家伙提出要跟他联手闯出去。

　　但最后关头，两人撞见了一个不断吞噬进化成的巨型魔物，那家伙丢下他，独自跑了。

　　不仅如此，前一个梦的心上人也碰巧出现在万魔窟外，将那人救走了。

　　好混乱的梦......但明明是梦，他就是不愿看见他被她救走。

　　只要做这个梦，他的心就会变成一颗青涩的梅子，酸酸的。

　　有什么东西在屏吸靠近。

　　少年的眼睛猛地睁开，滚身一跃，躲过了致命一击，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次迅猛的背刺。

　　险险躲过，捡回一条性命，可他的背部被抓出三条又长又深的血痕。

　　两只巨型魔物不知何时找到了少年的藏身之处，他认出这是昨日想吞噬他未果的两只魔物，而此刻他们比昨日见到时更大了......

　　不到一天，他们究竟又吞噬了多少？还有多少人还活着？

　　少年来不及去想，飞快地在窟穴之中逃窜。

　　他捡起地上的人类白骨防身，不料却被一个躲在暗处身影扑倒在地。

　　是一个比他要大上几岁、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将他狠狠按在地下，扭头朝身后穷追不舍的两只魔物开心喊道：“快来！我帮你们逮住他了！”

　　在这种窒息、远离道德伦理、只剩生与死的地方，人类为了生存，会选择为虎作伥。

　　他们与魔物勾结，成了魔物的走狗，坑害同类为保全自己。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魔物很快降临，少年拼死挣扎，身上一轻，压在他身上的人被一只巨大的魔爪抓起，丢进了深渊巨口，很快碎成一滩模糊血肉。

　　带着温度的新鲜血液喷洒一地，绝大数浇在了地上的少年身上。

　　他们已经进来三个月了，这里没有水源，没有食物，人类数量锐减，加上他们互相残杀，所剩人类已经寥寥无几。

　　他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只剩作为魔物的食物这一条了。

　　这两只魔物仿佛提前商量好了，两个人，它们平分。

　　少年就是趁这个空隙躲过了另一只魔物的魔爪，迅速爬起，消失在了两只魔物的视野中。

　　气喘吁吁的少年实在逃不动了，他硬撑着，踉踉跄跄跑了一路，身后还跟了一只尾巴。

　　他方才就看见了他，他被扑倒时，他就躲在一旁，现在又跟着他逃到这里。

　　是跟他同一批进入万魔窟的那个家伙。

　　他说：“停下，别跟着我。”

　　那人张了张口，最终没说什么，在原地躲了起来。

　　他撑不住了，就地藏起来，抬头看着黑暗无光的窟顶，吐出一口黑血，身子重重倒在地。

　　他忍不住想就这样闭上眼睛。

　　他生来被人抛弃，流落街头，辗转各处讨生活，硬是活了十三年。

　　一个有钱人找上他，跟他说：跟我去当侍仆，包吃包住，每月还有工钱，你再不用这样像流浪狗一样活下去。

　　他开心极了，在他以为生活要好起来时，却被卖进了万魔窟。

　　好累啊。

　　其实死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让他能做一场梦后再死去。

　　他还想再见见梦里那抹身影——

　　与他截然相反的心上人。

　　他这样整日与卑劣、肮脏、下|贱、恶心打交道的老鼠，怎么能喜欢那般如月亮般遥远、皎洁干净的人吗？

　　会弄脏她的。

　　幸好是梦。

　　少年的眼睫染上鲜血，眼前粘稠模糊一片，眼皮也不受控制地闭上。

　　视野变成一道缝时，他看见一道比月亮还白净的身影闯入了洞窟，跟梦里如出一辙。

　　少年强撑着没有闭上眼，抬起受伤的手抹掉鲜血，试图将那道身影看清楚。

　　一道剑气划过，赶来的魔物应声被分成两截，变成鲜红的肉块轰然倒地。

　　那身影略过了他，正朝前走去。

　　他模糊的视线也在此刻变清晰。

　　那正是他梦中出现的人！

　　亭亭玉立，绝色之姿。

　　少年一颗沉寂的心开始扑通扑通跳得凶猛，几乎是自发的，从身体内部下意识的反应，他产生了一个阴暗的念头。

　　说不定那不是梦，她真的是来救人的。

　　只不过不是来救他。

　　但——

　　他用力撑起强弩之末的身躯，匍匐朝她爬去。

　　白影似有察觉，停下脚步，侧脸朝他所在的地方看来。

　　他伸长手臂想抓住她，却在离她一掌之隔时停下。

　　充满血污又肮脏的手立马被藏起来，他朝她俯首，学着梦里那家伙的口吻，乞求道：“好姐姐，求您救救我。”

　　少年的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攥住，生怕错漏了对方的答话，他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对方迟迟未开口，少年的一颗心逐渐凉了下来。

　　他没有理由能让她带走他，他生来就只有丧命魔物之下这一条路。

　　她救他又能得到什么呢？什么都得不到，反而是个麻烦。

　　少年看见眼前之人挽起剑，提起脚步往前走，丝毫没停留，认命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