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低调点的工作[星际]》想吃八珍豆腐

43、不说话也能吵架

　　“你看她脖子上这一块已经完全坏死了，得把这片挖掉才能重新长出来新肉。”伊尔对着陈微末的伤建议道。
　　“你懂外伤？”
　　“不懂。”
　　“…那你闭嘴。”

　　没有专门的医生，再加上伤势诡异，戚以然这个兼职医疗兵不敢轻举妄动。
　　“呼吸没有问题，但是无法吞咽。”也就是说她没办法喝营养液，从前唯一的缓解办法也被杜绝了。
　　孟乐知从医疗包里拿出一个针：“找人用特殊材料做的，你试试能不能用？”
　　戚以然二话没说便用了，可针头只能进到皮肤表层，还是折断了。
　　微型塑骨设备也只能在皮肤外进行辅助，盲目地将她的断骨复原。
　　她腿部的伤口更是骇人，看不出来是什么造成的，不像武器所致，反而有点野兽撕咬的感觉。

　　陈微末看着身旁这几个人忙忙碌碌却无计可施，甚至还想安慰一下他们。

　　她自己感受得到，这次恢复，比之前慢了很多。但也许时间久了，总会好的。
　　可很明显，希泊接受不了这种痊愈方式。

　　她拽住孟乐知的胳膊，示意他消停一会。

　　“…你们先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孟乐知对其他人道，但自己没有动身。

　　医疗间只剩他们两人。
　　陈微末单手在光脑上打字：那个伊尔怎么会跟着你们？

　　“他说是冲着你来的。”孟乐知也想以后找机会试试他。
　　他们两人的能力可以说是互补，精神力某种程度上也能被认定为生理机能，但对于人情绪的影响远远不如伊尔。
　　伊尔就像是一种生物武器，但若用得好，将大有益处。

　　陈微末又写下一段话：
　　那个自由科技好像知道我的结构，他们派过来的那些人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一样，很难缠。而且我撕开我小腿的肌肉，发现我的骨头也有点泛蓝，但没有他们的颜色深。

　　正好好说着话，孟乐知猛地站起来，吓陈微末一跳。

　　孟乐知眼神中蕴含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可算是知道，那处奇怪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是自己撕的。
　　她倒是比别人都要干脆利落、下得去手。

　　“你好像对于自己的来历，并不惊讶。”他颈动脉跳动得剧烈，极力压制着语气。
　　陈微末很是坦然：事已至此，我有什么办法？
　　“别人曾经怎么对你，你就照单全收，对自己如法炮制？”

　　——有效就行，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把我剖开看看。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无声，仿佛时间也随之停止。
　　孟乐知发现，他的怒气只是老调重弹，一遍一遍在当事人的不在意之中循环着。

　　“你不用再这么试探我。好好对自己，身体是你自己的。”

　　陈微末看着他离开，背影有些疲惫。

　　没多久，戚以然进来了。

　　“他是容易在细节上情绪上头的，你别见怪。”她一上来就替孟乐知解释，“他只是不希望你像对待物件一样对待自己。”
　　——我知道。陈微末默默打字。

　　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但也觉得，或许不应该那么直接…
　　戚以然笑了笑，她很欣赏陈微末的决断，这点比孟乐知要强：“对于今天的事，我有些想法，想问问你。”
　　陈微末看着她，也许这些本该是孟乐知自己来说的。

　　“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们几乎是一环一环被推着走，毫无主动推进的能力。但现在抽离着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陈微末：我也在想，他们图什么啊？他们的武器虽然精良，但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那用这些来对上联邦的武力，差距还是显而易见的。
　　戚以然表示赞同：“的确，所以我想问问你在那里独自迎战时，有没有不寻常的事？”

　　陈微末仔细回忆了一番：他们一直在追杀我，我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但不是一起上的。差不多有四波人，一开始是六人，第二轮有八个，第三轮十二个，同时多了些像我这样的人。
　　“很稳定地一点一点加大力度？”
　　——是。
　　就像是在试探她的战斗极限一样。

　　“那后来，你们忽然被包围，你怎么看？”
　　陈微末指尖停滞，犹豫很久：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他们在已经见识到戚以轩机甲的战斗力后，还是选择围攻，真的只是单纯地来送死。

　　“有个常见情况你可能不知道，星际间对于联邦的机甲技术觊觎很久，很多人会想法设法套取核心机密。”戚以然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观察她的反应。
　　但陈微末似乎并不完全赞同。

　　戚以轩几乎没用什么厉害的武器就结束了战局。
　　他们连偷偷观测都来不及。

　　“也许还有别的目的，但不是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戚以然自说自话，明明是她挑起的头，但又主动否认。她轻轻地摸了摸陈微末脸上的伤，“我记得你伤口愈合速度很快，之前的小伤一小时就能消失，怎么现在一点变化也没有？”
　　陈微末脸上一直火辣辣得疼，但相比其他地方，反倒不值一提了。
　　——可能明天就好了，不急。

　　“好吧，那你先休息。我们回联邦还要两天，其他的你都先不用管。”

　　可转天，陈微末的伤还没有明显好转。
　　戚以然跟她反复确认从前的愈合时间及相关细节，现在这种情况还从未发生过。
　　外敷药不管用，甚至有了治疗舱的照射都没有相应的疗效。

　　“你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
　　沐风华来问她，现在已经有些超出医学范畴了。昨天远程问秋子昂也没有得到明晰的答案，对方也是一筹莫展。

　　——完全没有。
　　除了正常的疼痛。

　　沐风华利用飞船上的设备对陈微末的皮肤样本进行了检测，细胞活性已经大大降低，按照人类常理来讲，她现在本应该命不久矣、陷入昏迷，但她现在还好好的。

　　陈微末见他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便戳了戳他：那个伊尔有说什么吗？
　　伊尔说是冲着她来的，但到现在他都没有来单独见自己。

　　沐风华神色一变：“你别搭理他。”
　　可陈微末不死心：他是不是有办法？
　　“…”

　　在陈微末的注视下，他终于没扛住：“伊尔说，让你去克里斯塔尔…找人修复…”
　　——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崇尚改造肉身的疯地方…明明所有人生来是碳基生物，但是非得后天把自己变成机械，或者强行突破人体极限，还在自身没有损伤无需改造的情况下。”沐风华的厌恶溢于言表，“伊尔想把你送过去做人体实验，欧治气得直接给了他一拳。”

　　——那他人现在在哪？
　　“在外面睡觉呢。”沐风华气不打一处来，提这种幺蛾子建议，就是管生不管养。

　　——我觉得可以。

　　沐风华疯狂按删除键。

　　——我认真的。反正我也是这么来的。总比现在强。

　　“…”
　　希泊所有人都不愿点破这层窗户纸。人体实验过于违背伦理道德，过程通常十分惨烈。
　　说得不好听，就是没把人当人。
　　可是陈微末似乎没把这个当回事，非常迅速地接受了现实，又试图以此来生存。
　　这种心态的确能在种种纷扰之下油滑存活，但未免残酷了些。

　　“队长从昨天开始就一个人生闷气，听了伊尔的话好像更生气了。”沐风华小声说，他很少在背后念叨人，有些生疏，“你要是赞同伊尔，他可能就气死了。”
　　——你能帮我把他叫进来吗？
　　“…就算你是病号，你也不能…”沐风华欲言又止，但目前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以陈微末现在的情况，就算回联邦，也不大可能找到治疗方式。秋子昂虽然厉害，但改造人可不是他的领域范畴。

　　陈微末又打下一行字——
　　无论怎样都是我的决定，与其他人无关。任何人都不必对我愧疚。

　　这话何止是用来劝孟乐知的？
　　沐风华垂下头，神情不明。

　　“如果你要去克里斯塔尔，我会帮你。”

　　——谢谢。

　　等沐风华离开，陈微末躺下，望着枯燥的天花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早已不是皮肤了，这里摸着干瘪、没有回弹之力。
　　她把整个打斗过程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那群人下手狠厉，且几乎每个人都会冲着她的心脏和头打来，她并没有全数躲开。
　　如果自由科技的人能做出与她类似的改造人，那自然，他们比自己更了解她的构造和弱点。

　　也或许，自从离开母星，她所遭受的伤害是前所未有的，每次都是靠着强悍的体质才侥幸活下来的。
　　她的身体极限或许已经到了，恢复能力被破坏了。

　　喉咙受损后她无法进食，早就没了力气。只不过因为现在被困在床上，不用动弹，这才保存了一点体力，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但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能战死，但绝不能饿死。
　　何况她一点也不想死。她要好好活着。

　　房门突然被打开，孟乐知一脸阴郁地站在门口。

　　“想好了？”

　　陈微末也一脸倔强地看着他。

　　“以然、欧治先回基地处理融合剂的后续，我、风华和以轩带你去克里斯塔尔。”

　　啊？
　　这么痛快？
　　陈微末以为还得沉默地吵一架。

　　“陈微末。”孟乐知忽然喊她全名，“盈亏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