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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观澜外峰故人重逢(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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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香兰刚放下,两道衣袂蹁跹的身影御剑破开缭绕云雾而来,落在了小院前。
看见江尽措,徐觅婉面上有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欣喜,江尽措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徐觅婉一把搂在怀里。
“我这不就一语成谶,现在真是小师妹了。”
徐觅婉本人和名字毫不沾边,她生了一双明亮的丹凤眼,眼尾自然上挑,张扬明媚。
就算是穿着统一的内门弟子门服,她用红色的绸带束发,腰封也是红的,远远望去就知道是她。
被“温香软玉”搂在怀中其实挺好的,还有阵阵幽香扑鼻,就是师姐实在搂的太紧,江尽措有些吃不消。
她闷声道:“师姐,太紧了,我喘不上气了......”
徐觅婉这才讪笑一声松开了江尽措,宋南无奈的看了眼她,道:
“小师妹,上次和你同行的两位通过考核了吗?”
“都通过了,对了师兄,你们来这里是有何事?”
这座外峰名为坤凌峰,因为地势偏僻,山峰险峻,平时极少有弟子来这边。
宋南目若朗星,举止温文尔雅,宛如一块儿清润的羊脂玉,若不是腰间佩有长剑,恐怕第一眼会以为这是位凡俗的世家公子。
他温声道:“今日是来探望我师弟的,不过我是不是走错了?”
徐觅婉白了他一眼,“连你师弟的住所都不知道?”
宋南无奈的辩驳:“我这些日子都和你一起下山除妖了,师弟来了外门我也是才知道。”
“师兄应该没走错。”江尽措眨了眨眼,压下笑意,“这里就是顾舟行的院子,我住顾师兄隔壁,也是来探望他的。”
饶是宋南一向性子稳重,这会儿也忍不住微微一怔,师弟性格向来古怪孤僻,没想到来了外门反倒是认识了朋友。
他先进了屋内去探望顾舟行,徐觅婉和江尽措坐在小院的石桌边闲聊。
“徐师姐,宋南师兄和顾舟行都是一个师尊吗?”
带着面纱的少女只能看见一双潋滟生波的眼,黛眉弯弯,皮肤莹白似雪,即便眼尾有疤痕,那双眼依旧好看的惊心动魄。
今日江尽措只梳了个简约的发髻,戴了流苏飘带的发压,水蓝色的衣袍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徐觅婉自来熟的将手臂搭在江尽措肩上,拉进两人的距离,“对,他俩都是席玉长老的亲传弟子,席玉长老也就只有这俩弟子。”
她压低了声音:
“你顾师兄在四方会武上把云腾门的季远杀了,季远虽说为人嚣张跋扈,修炼天赋普普通通,但好歹是云腾门的小公子,云腾门想让观澜交出顾舟行,幸好席玉长老人虽冷了点,但护短。”
“反正是在比试中杀了人,一口咬死顾舟行是一时失手,席玉长老修为高深,云腾门也无可奈何。”
原来是这样。
江尽措了然的点头,“那顾师兄以后还能回内门吗?”
徐觅婉叹气:“恐怕是难了,他受了刑,被当众宣布逐出内门,宋南这次都是偷偷摸摸来看他的。”
“也不知顾师弟没了眼睛以后怎么办。”
江尽措朝屋子望了一眼,自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她知道顾舟行未来会复明,修至羽化,成为人人敬仰的仙君。
但中间吃的苦头也不会少。
想要成常人所不能成,就要经常人所未经。
徐觅婉轻轻敲了下发呆的小师妹,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勾唇一笑,眼中闪着狡黠灵动的光,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张符篆。
“诺,这是师姐给你的入门礼物,可别说你师姐小气。”
澄黄的符篆上用艳红的朱砂绘出龙飞凤舞的符文,有流光徐徐在符篆上转动,散发出令人战栗的威压。
徐觅婉解释道:“这是七元符,保存了开光修士一击的七成力量,你要是遇到打不过的妖兽,就把这符篆一丢,保准见效。”
末了,她补充道:“仅限妖圣以下哈!你应该也招惹不了太高级的妖兽吧......”
江尽措没伸手去接,她不是才踏入修真一道的懵懂弟子。
元符是符篆中最实用,最备受追捧的符篆之一,从一元到十元,符师的等级越高,绘制的符篆等级也就越高,十元符甚至能完全储存复制者的实力。
“师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符篆和丹药是修真人士的居家必备之物,有时候多上这么一张高级符篆,说不定就能捡回一条命。
徐觅婉皱眉,直接将符篆塞进了江尽措的手中,“不许和师姐客气,拿着就是了。”
她笑盈盈的补充:“回头我死缠烂打让师尊给我再画就行了。”
见徐觅婉态度坚决,江尽措只好收下了符篆。
屋内,光线昏暗,曾经作为天之骄子的少年如今闭着眼卧在床榻上,面色透白如纸,唇色浅淡如水。
宋南眼眶红了一圈,心里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心疼。
顾舟行被席玉长老收入门下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宋南作为大师兄,在师尊闭关的时候既负责照料师弟,又教导顾舟行的修行。
虽说顾舟行脾气古怪,但他知道这个少年的内心柔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几年下来,他几乎将顾舟行看做了自己的亲弟弟。
长兄如父,顾舟行成了这样,宋南心里怎么会不难受。
顾舟行对宋南熟悉,听见脚步声,感受着灵气的波动就知道是宋南来了。
“师兄,你来了。”他撑起手臂想坐起身,动作被宋南拦下。
“你好好休息,躺着就行。”
顾舟行应了一声,唇畔勾出淡淡的笑,倒是宋南语气忍不住有几分哽咽了。
“受了这么重的刑罚你还笑的出来,你知不知道师尊和我有多担心你!师尊迫于形势不能来看望你,只能给我传音。”
观澜山也并非平静无波,宗内四长老与席玉长老年轻时就结有仇怨,四长老每天眼睛盯的紧,时刻都在揪席玉的小辫子。
除此以外,内门差不多分成了三方势力,互相制衡。
顾舟行咳嗽一声,“我的伤好的很快,不用为我担心,既然做了,我就想好了承担相应后果。”
“顾舟行!”宋南忍不住怒吼出声,床头的清野剑被吓的一激灵。
“倘若后果是以命换命呢!你也要承担吗?!”
顾舟行的语气依旧无波无澜:“不肖弟子愧对师尊,师兄,教导养育之恩。”
宋南到底是脾气好惯了,纵使心头满腔怒气,最终只化为了一句无奈的叹息。
他知道顾舟行和不舟渡季家有着深仇,如果换做他是顾舟行的处境,也不见得会比他做的更好。
只是这件事始终是争了一时意气,如果不为这一口气,顾舟行以后照样有很多方法杀了季远报仇。
他道:“师弟,过刚易折,善柔者不败,师兄的意思不是说不争,只是希望你多懂得能屈能伸这个道理。”
屋内昏暗,只余床榻边的小窗有抹光斜斜飞入,顾舟行撑起身子,那抹光正好照映在他脸上,一半位于阴翳,一半位于柔光。
墨发未束,如绸缎般顺滑的青丝披在脑后,纵使面色苍白,也不曾黯淡半分少年的轻狂不羁。
“师兄,剑若弯了,就不是剑了。”
若弯了,刺人怎么还会锋利?
宋南懒得同他争辩,将师尊给的上好的丹药放在他面前,“罢了,让你先吃点苦头吧,能复明眼睛的仙草也不是那么好寻的。”
顾舟行摸索着接过丹药:“既然是我自己选的路,仙草也该我自己去寻。”
*
一个月后,外门弟子方才教导了御剑术,一时间外门各个地方都能看见新弟子御着玄铁剑飞的歪歪扭扭的身影,还时不时能听见一声惨叫,伴随着不知名物体的降落。
贺喜本来就胖,上了剑后才飞起一米高的距离,剑身就像中风一样抖得吓人,将他甩了下来,溅起一阵尘土飞扬。
绕是岑风绪一向正经,看见贺喜这样子也忍不住笑弯了唇角。
贺喜捂着屁股哎呦叫唤,破罐子破摔直接躺在了地上:“练不下去了!再练我屁股都得开花了!”
江尽措握拳在唇边掩住笑意,“师兄学不会御剑的话,以后只能坐仙鹤了。”
一听这话,贺喜一个鲤鱼打滚又站起身来。
“观澜谁不知道我贺喜最好学了,今天学不会御剑我就不睡觉!”
岑风绪对贺喜这模样习以为常,“贺喜,你这个御剑法诀就捏错了,得这样......”
江尽措悟性还不错,练了一天没摔过,散课后回了小院继续练。
上辈子她师尊就说她在剑术一道上颇具天赋,只可惜发现的太晚了。
若是寻常的修仙世家子弟,在十岁的时候就会进行修炼天赋检验,寻出最适合自己走的道。
贫苦出生的人想要修真,只能一步一步边走边试错。
残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晚霞宛如彩绸,瑰丽的令人目眩,远处群山若隐若现。
江尽措踩在剑身上,离地面约莫一米多高,御着长剑围着小院转圈。
隔壁院子有响动,她转过头去瞧,第一次看见了少年时的顾舟行。
这也是搬过来以后,顾舟行第一次出院子。
他穿了件墨色绣金纹的薄袍,乌发束成马尾,身形修长瘦削,眼眸闭着,因为失了眼睛,眼眶有些凹陷。
即便这样,这人依旧如松风水月,只是站在那里,就压下了漫天彩霞,英气逼人。
因为分神,脚下的长剑一抖,江尽措狼狈的摔落在地,痛的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