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不知意》知星安

21、约定

　　看着‘电子男友’发来的消息，言希玥指尖悬在屏幕上空，看着跳动的‘|’，她几次想要在输入法上打下字，指尖还未触到，又收回。
　　视线在夏庭然发来的那句表白话上，留恋了一次又一次，喜欢二字似是格外的吸睛，让她不忍心就这样移开了眼。

　　夏子旭做的错事，本就是和夏庭然没有半分关系的。
　　他是无辜者，也是让她的家人有些难以接受的人。

　　“玥玥啊，来吃饭了。”先前的打着点滴的手因为言希玥一时激动将自己卷进了被子中，现在已经针孔错位的出血了，外公从客厅走来的时候，那一抹红是格外的刺眼。

　　他小跑着来到言希玥跟前，“哎呦，我说玥玥呀，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出血了，疼不疼？”
　　外公说着，按响呼叫铃，护士小姐姐火速赶来替她重新扎针，并叮嘱着她打点滴时不要大幅度的运动，言希玥乖乖的点头应着。

　　左手打着点滴，倒是也不影响吃饭，就是有些别扭，她将一勺咸粥送进口中，试探性的问道：“外公，你是不是也知道了夏庭然的事情。”

　　提起他，外公的脸色沉下了几分，“他是夏子旭的儿子也是今年你们来的时候，我托村长打听的。”

　　“玥玥，你可要离他远一些。反正我是不喜欢那孩子，真是冤家路窄。”碍于余鹏在场，外公不好将家中的事情说出。

　　言希玥艰难的将口中的粥米咽下，心里凉了半截。原本想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余鹏察觉到夏庭然同言希玥一家定是有什么纠葛，他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分明是客人却是真的做到了将这里当成家里一般，拿起汤碗盛了一碗丝瓜瘦肉汤，端给外公道：“您尝尝，这是我做的，可能会不太好。”

　　都贬低讨厌起夏庭然来了，他怎能不趁此机会开始表现自己，在外公面前混个眼熟。

　　“知道做的不好还上赶着端上来。”外公心里对于夏子旭的怒火像是找到了发泄处一样，嘴下不留情面的说着。

　　张玉娟赶忙圆场，“玥玥她外公就是这性子，同学你别放在心上啊。”

　　余鹏脸上笑意不减半分，“没事儿的，外公说的也对。我下次就练好厨艺了，再来做菜给外公吃。”

　　真是，这次都没说他突然来访，就想着下次的事情了。
　　言希玥心中无声的吐槽，一口将剩下的半碗粥灌进口中，逃离餐桌。

　　“玥玥，以后别再和那什么夏庭然有什么往来了，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情，唉……”外公交代着，始终是说不出令他伤心的事实。

　　言希玥听罢，将要给‘电子男友’的回复，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她盯着两人之间的聊天界面，直到手机熄屏。
　　再次按开的瞬间，亮起的和爸爸一起照的全家福锁屏壁纸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一个是从小将她视作珍宝去爱她的言明浩，一个是恨不得时刻都跟在她身后的夏庭然。

　　该怎么选？能怎么选？要怎么选？
　　言希玥不知道选，这两者之间也不能够说为了谁而丢弃谁。

　　她抱住双腿，低着头，手机的连续的震动声回响在反锁的空荡病房中。
　　房门的隔音效果格外的好，除了墙上转动的钟表滴答声混着雨声，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床头的夜灯发出昏暗的暖光，成了被黑暗笼罩房间中的唯一亮光。

　　—
　　“夏庭然，烦你。”言希玥语气冰冷，“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需要你这个跟班了，你知道吗？每次你跟在我身后，你每次威胁我说要给我妈打报告的时候，我都烦死你了。”

　　夏庭然愣怔在原地，见人转身就要上车走了，他想要拉住言希玥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可是你说过会让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你说过的。”
　　少年语气卑微，往日的傲骨与荣光被击碎。

　　言希玥转头自嘲般的笑道：“小时候说的话？我怎么就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

　　夏庭然赶忙从口袋中摸出一把玻璃弹珠，“这是我曾经给过你的啊，当时你问我会不会一直跟着你，我答应了，你怎么就失约了？”他说着，隐隐压制着哽咽，含糊不清的重复，“你怎么就失约了？你不能……”

　　言希玥一把将他手中的玻璃弹珠拍落，“什么时候的事情，随便说着玩玩儿，也就你会记得那么清了。”
　　蹦落的彩色玻璃弹珠弹落在他的身旁，童年的彩色随着言希玥远离的脚步，开始一点一点的失色。
　　到最后，又恢复成了一片深灰。

　　言希玥放出狠话，“我要搬家了，现在就走。今天就是来跟你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她消失在他的眼前，周围的一切渐渐消失，牢笼的阴影再次罩在上空。

　　“言希玥——”他大口的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眼角泪水划过。
　　夏庭然看着墙上的钟表，指针指向了11。

　　反应过来只是一个梦后，他单手扶着额头，胆战心惊的靠在床头上，再无睡意。
　　这个点，想必她早已睡了，他慌乱的将手机摸出。

　　果真，聊天界面上仍旧是只有他提出的邀约，她根本没有回复自己。

　　夏庭然指腹轻抚锁屏上，他们两人第一次的合照，一遍又一遍，眼眶跟着红了。
　　他喃喃道：“我只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可我有错，我是夏子旭的儿子，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可是我的爱，又有什么错？”

　　自小就活在掌声和荣誉中的他，也会因为一个人跌入谷底，祈求那人的回应。

　　一条走廊隔开的两个相邻的病房，也想隔在两人之间的一道银河。

　　—
　　言希玥从那天起就开始躲着夏庭然，出来在医院楼下散步的时候，远远的他还没过来，言希玥就会避开，宁愿绕远路也不愿再与他碰面。
　　电梯开门的瞬间，若是有他在，言希玥只是礼貌的向电梯中的人说，自己等下一趟就好。

　　甚至为了让他不再抱有希望，言希玥去哪里都让余鹏跟着。
　　余鹏自是愿意的，但在言希玥失落的神情中也猜到了几分。

　　周日，今天是夏庭然约定好了，要再和她去一次芜溪一高的日子。
　　她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整个上午言溪玥呆呆的透过15楼的窗外，看向芜溪一高的方向。

　　张玉娟几次叫她，她都没有一点的反应。
　　“玥玥，你今天是想出去转转吗？”张玉娟走到她的身旁，拍了拍待在飘窗上看着楼下风景的她，“妈妈看你盯着窗户外面看了好久。”

　　窗边的橘色夕阳渐入云层，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不断。
　　言希玥脱口而出，“妈，我想去芜溪一高看看。”

　　“不是之前同学聚会的时候就去过了吗？”张玉娟有些不解，“怎么今天就突然的想再回去看看了？”

　　言希玥单手撑着下巴，“就是那次人太多了，这次我就想自己在校园里走走。”

　　“用妈妈开车送你过去吗？”

　　“不用了，我坐公交去就好。就像上学时候那样。”她说着起身。

　　就像上学时候那样。
　　言希玥走在路上还在想着这句话，如今，是像上学时候那样，她轻车熟路的坐着公交到了芜溪一高的门口，就是感觉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等等我。”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男孩儿提着书袋，喊着前面的同伴，“我要跟不上了。”

　　她习惯性的回头，却不见夏庭然的身影。

　　男孩儿跑过她的身边，追上前面的女孩儿，“我就收拾个书袋的功夫，你就走了这么远。”

　　这般熟悉的场景，就是没人在她身后喊她了，言希玥看着男孩儿与女孩儿并排走着，心里竟生出几分羡慕。

　　走近校门口的时候，保安大叔认出她来了，指着墙上的光荣榜道：“那个孩儿没有跟着你一起来？我记得你们以前经常一起上下学的，怎么样？现在在一起了吗？”

　　言希玥侧头就看到了23届的优秀毕业生名单还在上面贴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旁就是她，两人同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H大。

　　她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苦笑道：“我们没有现在没有在一起，我和他产生了一点矛盾。”
　　言希玥说着，径直走了进去，全然没有听到保安大叔在哦了一声之后，又开口说的话。

　　放了暑假的芜溪一高格外的安静，言希玥抬头就看到了高三一班的班牌，思绪全部涌上心头，她转身决定先去操场上走走。

　　言希玥开始在跑道上不紧不慢的散步，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染上了夏庭然的身影，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触景伤情这个词语。

　　“欸，是言希玥吗？”老班站在跑道一端上喊着，步伐加快的赶上言希玥，“我刚进操场就看见了你，还不敢确定是你来了。”

　　“老师，你也来操场上散步啊。”言希玥礼貌的回应着。

　　老班：“是啊，我就喜欢吃了晚饭，来这操场上转转吹吹晚风。”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学校了？”

　　言希玥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久才道：“就是想回来看看。”

　　老班扫视操场一圈似是在搜寻着什么，道：“夏庭然那小子没和你一起来啊？”

　　“老师怎么会突然提到他了？”言希玥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今天进了校门，遇见的人，一个个的都在她跟前提起夏庭然，而她现在心里的矛盾让她不知该如何。

　　老班也不藏着掖着，道：“我呀，之前没收过一封他给你的情书。现在还在我的办公室里放着。”

　　“老师您开我玩笑的吧，要是您真的没收了他给我的情书。那你怎么还会让我和他一直坐前后桌？”她问道：“要是老师你知道他有早恋的念头，不应该把我和他的座位都调的远远的吗？”

　　老班叹了口气：“夏庭然也真是够犟的，为了和你一直坐前后桌，他和我定下了个约定。”

　　“什么约定？”